書房在三進東首,在一片翠竹掩映之中,倒也確實清凈,只有幾名婢女在書房值守打掃。
李寧令哥帶著野利端云進了書房,見蘇錦等人也跟進了書房,皺眉轉頭道:“這幾位兄弟在外邊休息,我叫婢女弄些茶點來招待你們。”
野利端云忙道:“太子表哥,這幾位是…”
蘇錦一拉野利端云的衣袖,豎指于唇示意她噤聲,朝身后做了個手勢,
王朝馬漢張龍趙虎立刻行動,身形敏捷的在書房四角查看起來。
李寧令哥驚愕不已,輕聲問野利端云道:“表妹,這是…?”
野利端云輕聲道:“稍安勿躁,待會給你解釋。”
蘇錦等五人在寬大的書房中查看了一會兒,似乎有所收獲,蘇錦伸手招李寧令哥和野利端云走近前來,指著書房西角做了個偷聽的手勢,李寧令哥湊近細看,大吃一驚,只見角落的墨蘭架遮擋的墻壁下角露出一個小孔,露出小半截竹筒來,寧令哥剛要說話,蘇錦忙擺手示意他不要出聲,拉著他的衣袖往北挪了幾步,伸手將墻壁上書架上的一本書拿了起來,一個圓圓的小孔又露了出來,對面黑漆漆的不見光亮,但顯然是個偷窺的小孔。
蘇錦伸手蘸了茶水在案幾上寫道:“此處不安全。”
李寧令哥驚異不已,蘸了茶水寫道:“你是誰?這是怎么回事?”
蘇錦寫道:“尋安全處說話,可有密室?”
李寧令哥想了想,蘸了茶水寫道:“有,跟我來。”
說罷走出書房,沿著長廊走到一間屋子前,高聲道:“東西先放在庫房中吧。”說罷開了鎖推門進了庫房,蘇錦等人搬起箱子跟著進去,這里確實是一件庫房,里邊雜七雜八堆著不少東西,看上去灰塵堆積,好久沒進來過人。
李寧令哥快步走到西首,伸手在墻壁上某處扳動,頓時露出黑魆魆的一個一人高的洞口來;眾人跟隨他走了進去,關閉洞口點亮里邊的蠟燭之后,居然發現這是一間不小的密室,有床有案,還有清水干糧,還有幾套換洗衣服掛在床邊,一腳擺著刀劍弓箭等物,里邊并沒有想象中的憋悶,抬頭看看天上,可以看見光亮,顯然有通氣孔在頭頂。
“這里是我暗中建造的夾墻密室,兩處房間之間的夾墻砌的厚些,里邊掏空便成密室,雖然狹小,但必然安全。”李寧令哥道。
蘇錦不答話,依舊帶著王朝馬漢等人拿著蠟燭一寸寸檢查一番,發現并無偷窺偷聽之處,這才放下心來,放下燭臺,拱手行禮道:“本人蘇錦,拜見太子殿下,這是我手下的幾名兄弟。”
“蘇錦?”李寧令哥一愣,猛然想起蘇錦是誰,探手便抓過床頭的一柄彎刀,拔出來喝道:“你是宋人蘇錦?你這小賊,居然敢潛入我太子府中,玉與何為?”
野利端云忙上前道:“表哥莫要慌張,蘇大人是應姑母之邀來幫咱們的。”
“應母后之約?不可能,母后豈會跟宋人有瓜葛,而且是這個你們野利部落的大仇人蘇錦,你忘了兩位野利大王是怎么死的了么?”
野利端云道:“姑母有封信托我交給你,本來她今晚也要來你府同商議大事,但皇上臨時決定帶她隨駕定州溫泉山,所以她只來得及寫下這封信命人送給我轉交于你,以免你誤會。”
野利端云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交予李寧令哥手上,寧令哥將信將疑,將彎刀攥在手里不放,展信細看,才發現確實是野利都蘭的手筆,有約定的書信暗記,信中也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蘇錦和野利端云去太子府是她的邀請,要太子好生跟蘇錦商議對策云云。
“怎么可能?母后…怎么會跟南人有瓜葛,你們野利部落的血海深仇不報了么?我和這蘇錦有什么好談的?我的事他又能幫上什么忙?”寧令哥一腦子漿糊,完全理不清楚。
野利端云輕聲道:“表哥,有些事一直沒告訴你,是怕你經不住事,露了口風,實際上兩位伯父的死跟蘇錦蘇大人毫無關系,真正殺他們的人你道是誰么?”
李寧令哥道:“是誰?”
野利端云道:“便是你的父皇啊,他在渭州前線設計害死了兩位大王,這一切已經被我們暗中證實了。”
李寧令哥驚道:“怎么可能?父皇這么做不是自毀根基么?”
野利端云道:“他是忌憚我們野利部落的實力過于強大,怕皇位保不住,才下此毒手的。為了保住野利部落,姑母和我不得不求蘇大人協助,這幾年饑荒頻發,我野利部落卻糧食充足,還能救濟災民,便是蘇大人暗中供給糧食,也正因如此,你父皇覺得我野利部落還有些作用,起碼在賑濟和物資的供給上給了他更大的幫助,這才暫時沒有對我們動手。”
李寧令哥驚駭不已,這些事他雖聽到一些風聞,但從未相信過,此刻親口從野利端云口中聽到,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可是你把他們帶到我這里作甚?你這不是在害我么?一旦此事讓父皇得知,我便死無葬身之地了,簡直是胡鬧,母后也糊涂了。”李寧令哥焦躁的道。
蘇錦冷笑道:“我還以為太子殿下是個審時度勢腦筋清楚之人,卻沒想到是個糊涂蟲,罷了,咱們告辭了,有些人死到臨頭還不自知,跟這種人沒什么好說的。”
野利端云忙道:“蘇公子莫要生氣,太子表哥只是一時驚愕,遲些自然會明白。”
李寧令哥怒道:“本殿下怎么是死到臨頭不自知?你休得危言損聽。你們南人個個陰險狡詐,打得什么鬼主意,誰又知道?”
蘇錦哂笑道:“別張口你們宋人如何如何,沒有我你能當上太子?”
李寧令哥怒道:“我登太子之位跟你有何干系?”
蘇錦微笑道:“你還記得你有個哥哥叫李寧明么?若不是我抓了他羈押在汴梁,焉有你的機會?你可別說你的父皇便一定會廢了李寧明讓你當太子。”
李寧令哥怒道:“不說此事倒罷了,你扣押我哥哥之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蘇錦搖頭道:“你這樣就不對了,咱們都是在官場上混的人,心里怎么想的也大致能猜出個七八成,我扣押你哥哥,讓你登上太子之位,雖非直接有意幫你,但也間接有助力之功,你不感謝倒也罷了,還說什么找我算賬,這便是違心之言;早知道兩國和議達成的時候,我便讓你哥哥回來,奪回你的太子之位,看你怎么辦。”
李寧令哥道:“他回來?他回來連命都保不住,還談什么太子之位。”
蘇錦笑道:“瞧瞧,這便是你對親生哥哥的態度,還說什么因羈押你哥哥之事找我算賬,多么的虛偽。”
李寧令哥好似被打了嘴巴,惱羞成怒道:“表妹,你帶這個南人來我府上便是讓他羞辱于我么?看在母后和你的面子上,我不和他為難,你即刻叫他滾出這里,不然我可不客氣了。”
野利端云嗔怪的看著蘇錦道:“蘇公子,你又何必故意撩撥太子殿下,咱們可是有要緊的事前來,這件事也干系到阿貍呢,求求你,好好說話成么?”
蘇錦嘆了口氣道:“若非為了阿貍和你的野利族人,但是為了他,我是絕不會趟這渾水的。”
李寧令哥怒道:“你把自己當什么了,一副救世主的模樣,誰要你來cāo心我的事?”
蘇錦‘啪’的一拍桌子罵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母后為你的事cāo心的rì夜難寐,為了你能保住太子之位不惜讓你的親妹妹去和親,嫁給一個白癡,你還有沒有點愧疚之意?沒藏氏新生皇子諒祚,此子出世便意味著你的屁股下的太子寶座不穩,沒藏家族正處處謀劃要將你這太子和你母后全部扳倒,你難道真的不知道?還在這里唧唧歪歪的裝糊涂,你若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小爺即刻就走,我喜歡阿貍,但我自有辦法救她出來,還不是考慮到強行救出來之后,沒藏部落和你父皇會以此為藉口就勢將你們鏟除么?不識好歹的東西,看看你的處境吧,你的書房中都到處有人窺伺偷聽,你府中的管事都能跋扈到如此地步,很顯然這些人不是仗著你的勢,而是仗著別人的勢來監視你的言行和接觸之人的,這一點你難道不明白么?”
蘇錦劈頭蓋臉毫不留情的一頓臭罵,李寧令哥張口結舌,想回擊卻又無回擊之處,半晌才漲紅了臉頹然跌坐,口中喃喃道:“我知道,可是我能有什么辦法?我能有什么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