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庠為蘇錦氣勢所震懾,一時呆立無語。
蘇錦迅速的將今天上午去馮老虎私宅的遭遇全部說了一遍,最后道:“府尊大人,這馮老爺可不是你想象中的百姓一個,手下豢養徒弟五六百人,平日散布揚州各行業,手腳插足各個市口,你去看看,揚州各大市口乃至最繁華之處最高的樓宇最好的鋪面都是誰在經營;此人外號馮老虎,民間流傳‘寧遇南山狼,莫惹揚州虎’,這揚州之虎便是指這位馮老虎,醒醒吧,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宋庠頹然坐到椅子上,喃喃道:“怎么會這樣?本府一直得到的消息均言馮敬堯樂善好施,課稅積極,每年揚州府的捐稅他都是第一個交上來,從不拖拉,沒想到竟然是這般人物。”
蘇錦譏笑道:“你的這些消息怕都是你的屬下們跟你說的吧,一個個都是提線玩偶,敢說他壞么?”
宋庠猛然站起道:“要是你說的是真的,豈不是說我揚州府很多官員都在那富貴樓中中了色誘陷阱,成了馮老虎的幫兇了么?”
蘇錦道:“我也不愿意相信這件事,可是恐怕實情便是如此,以我親身經歷為證,難道宋知府還不信么?難不成我會在這樣的大事面前撒謊不成?”
宋庠叉著雙手亂揮,來回疾走,口中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本官有負皇恩,治下居然出了這檔子事,這…這叫本府如何是好?”
蘇錦鄙夷的看著他,一到事情臨頭,這位宋庠大人便如放了血的公雞,只知道抖爪子,什么招也沒有,學問再高有個鳥用?
“府尊大人,先穩住神,本來他們在暗處,我等在明處,現在他們在明處我等在暗處,定有應對之策;只要你我齊心協力,還怕斗不過這個地頭蛇么?至于你屬下官員落入財色陷阱,那是他們的過錯,只要將他們全部拿問,將功補過,最多受個申斥,不至于受到重罰。”
宋庠臉色蒼白,無助的看著蘇錦道:“蘇專使有辦法么?咱們該怎么辦?”
蘇錦道:“知府大人若想破此死局,就要聽我的,我有信心將其一并鏟除。”
宋庠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忙道:“蘇專使,本府一定聽你的,你說該如何便如何,只要能鏟除這幫喪德敗行之人,本府絕不推諉。”
蘇錦一擊掌道:“好,要的便是宋府尊的這句話,你我協力,應無問題,但在此之前,你不能表現出來,這幫人天天跟你在一起,一旦你的態度有所轉變,定會被他們所感知,打草驚蛇之后,在想抓住他們就難了。”
宋庠點頭道:“做戲不難,難得是下一步該當如何。”
蘇錦道:“第一步便是要暗中查清楚揚州府到底多少官員涉及其中,摸清楚了這些人的底細,咱們才好進行第二步。”
宋庠道:“你不是說那白牡丹給了你七人名單么?”
蘇錦道:“那可不是全部,僅白牡丹一人便有七名官員落網,那富貴樓上還有數名跟白牡丹一樣培養色藝用來引誘的女子,也就是說,這七人只是冰山之一角而已,實際人數或許超出數倍也未可知。”
宋庠慘然無語,痛心疾首。
“通判郭品超、倉司范成仁、提學候尚榮、提刑司沈德章均在這七人名單之上,還有三人分別是王大慧、周喆、孫有義;不知這三人是何官職?”
宋庠差點要氣死了,喃喃罵道:“孫有義這個老混蛋居然也在其中,他是我的師爺啊,跟了我十年,同我一起從京城赴任至此,沒想到啊,沒想到啊。”
蘇錦暗自搖頭,宋庠身邊跟了十年的人都成了馮老虎的眼線了,看來開倉那點事定然是瞞不過馮老虎了。
“王大慧是押司長官,掌批駁查勘文書之職,周喆掌駁漕運司,這些人怎么都上了賊船了。”宋庠欲哭無淚。
蘇錦心頭也是一涼,目前的七人名單之中,幾乎揚州府的要害部門的首腦都被囊括在內,馮老虎的能量和胃口真是不小,這個家伙簡直就是揚州地面上的掌舵之人,好在目前為止,軍事部門中倒還沒有出現一人,若是廂兵的兩位指揮使都在其中,那事情就大條了;相比較而言,現在即便是揚州其他部門中的所有頭腦均在其中的話,蘇錦也不關心,他最關心的便是揚州軍事的掌控權。
“大人,要弄清楚全部人員的情況怕不是那么容易,不過這件事交予我去辦便是,我只想請大人做一件事。”
“什么事?快說。”
“揚州廂兵人數大約有多少人?目前何人統帥?”
“若說全部人數大約兩千六百余人,統帥之責自然是本府,另設有兩名指揮使,每人指揮十個都兩千人,另有六百人乃是兵籍之戶的鄉勇,并非常駐之兵,需要時便召集使用。”
蘇錦道:“指揮使除了潘江,還有何人?”
“另一名也姓潘,叫做潘石屹。”
蘇錦道:“現在的情形是,一定要將廂兵指揮之權抓在手中,有了這兩千六百兵,任他們燒起天大的火,我們也能一舉撲滅,您懂我的意思么?”
“那我即刻命潘江和潘石屹來見我,囑咐兩人時刻戒備便是。”
蘇錦忙擺手道:“不可,你怎知此二人靠的住?”
宋庠嚇一跳道:“你懷疑他們也落入那老賊陷阱之中?”
蘇錦道:“現在除了你,我誰都懷疑,不能冒這個險,一旦讓馮老虎知道我們已經察覺,你知道后果。”
“那該如何做?”
蘇錦道:“找個由頭,罷了這兩人,提拔你覺得可信之人帶兵,廂兵定要做到只聽你一人號令才行。”
宋庠啊了一聲道:“好端端的如何罷免人家?再說也交代不上去啊。”
蘇錦道:“辦法多的是,這兩人便暫且委屈一下,你可以尋由頭將他們暫且停職,命人為代指揮,又非免職,這樣便不必報上去,待事情平息,與兩人無赦便再解釋給他們聽便是;想必這兩人也能理解。”
宋庠想了想,咬牙道:“也好,目前也只有這么去辦了。”
蘇錦微笑道:“辦好這件事,事情便成功了一半,你總不希望我們一頭要拿人,另一頭有人通風報信吧。”
宋庠點頭道:“確為當務之急,但你如何能排查出誰是我們身邊隱藏之人呢?”
蘇錦道:“這事很難,不過卻難不倒我,事不宜遲,咱們分頭行動,你的事今日下午便要完結,我給您提個辦法,查查餉銀的發放,軍隊中有不成文的規矩,餉銀發放下來,是要被當官的扣壓貪墨一部分的,這事到處都有,大家都睜一眼閉一眼,但宋知府您要是較真的話,他們倒也沒話可說。”
宋庠哪里知道這些,嘴巴張的老大,這事要是真的話,倒是一個好的借口。
“好,本府這就去辦,另有一事本府有些忐忑。”
蘇錦笑道:“是否你怕咱們開倉放糧之事逼急了會被抖落出去?”
宋庠嘆道:“正是,這可是你我的最大把柄啊,捅上去就算現在軍糧已經補倉,也是無濟于事的。”
蘇錦道:“所以我等行事須得低調,在最后一擊未發動之時,不可逼之甚急,等到一舉拿下之后,這些人我自有辦法對付。”
宋庠不知道蘇錦有什么辦法能保證秘密不外泄,一旦拿住這些人,送往京城受審是絕對的,到時候難道這些人是會乖乖的不供出來不成?
但蘇錦一副胸有成竹之態,又不肯說,宋庠也毫無辦法,現在只有靠這小子扭轉局面了,自己只能亦步亦趨的跟著走下去,至于后面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