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隘口剛剛交戰,負責打探的小六子便趕緊回到隘口稟報;蘇錦略一思索明白沈耀祖這是放棄了攻擊關卡,而是改由隘口朝外突圍。
不得不說,沈耀祖的決策是明智的,雖然他并不知道隘口外邊是否有蘇錦所說的一萬五千官兵,但相比于被堵在半山腰,上有關卡往下放箭砸石頭,下有官兵控制隘口往上夾擊而言,往外沖是最好的一個辦法;而且黑夜里兵多反而是脫身的好機會,越多越亂,越亂越容易脫身。
蘇錦當機立斷,馬上組織關卡上的剩余的百十人準備下山抄后路,沒料到一幫被扣押在山上鑿石頭的車夫們也紛紛愿意跟著去打土匪;蘇錦不想讓平民有死傷,但再一想,脫離了關卡的保護,自己這一百來人下去或許是在送菜;自己又是外行,身邊也沒人指揮過這么大型的群毆,多帶些人壯聲勢也不錯。
于是蘇錦將二十歲到三十五歲之間,尚未結婚的兩個框框往黑壓壓的車夫們頭上一框,很快便圈出來兩百多人,也不用多做編隊,只是命他們撿起地上的武器,沒有武器的拿上木棒石塊什么的,呼啦啦全部涌下關卡,其他人則由廬州信差陳老根帶著貓在關卡上守著,一旦有匪兵往上攻便只管將大石頭往下推便是,倒也無需過多擔心。
到了山隘上方,蘇錦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在這八公山匪寨中,破了蘇錦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殺人,一刀劈了刁麻子,蘇錦手都沒抖;第一次帶人沖鋒,蘇錦都是跑在隊伍后面,前面殺人如切菜,蘇錦也沒看到,所以倒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可是第一次看到眼前這片恐怖的隘口,蘇錦身上的寒毛都像見了老鼠的貓一般的根根直立起來。
太慘了!慘不忍睹!隘口里人潮涌動,大刀片子此起彼落,出了臨死前的哀嚎和發力時的嘿嘿聲,剩下的就是刀鋒入骨、長槍入肉的恐怖的‘咔咔’聲和‘撲撲’聲,這是一片傳說中的修羅場,每一秒都有人倒在血泊中,僥幸沒死的也在他人的腳下踐踏,最終被踩得骨斷肉碎。
“這是打得什么仗?拿命拼?”蘇錦張大嘴巴,惡心的要吐,“傻逼啊,這幫傻逼啊,哪有這么蠢的,拿自己的命換土匪的命,幾百土匪豈不是要換掉幾百廂兵的命么?這特么也算是勝利?”
“公子爺,你靠后,可別學邱大寶那傻貨,我和王朝帶人去踢他們的屁股。”馬漢大聲道。
蘇錦知道不能再猶豫了,在猶豫的話官兵死的會更多,指著站在一邊指手畫腳的沈耀祖道:“擒賊先擒王,先將那孫子給宰了,群龍無首,土匪自然會放棄抵抗。”
馬漢喝道:“俺去。”
話音未落,已經飛身竄上山梁,朝沈耀祖立足之處沖去,王朝啐了一口道:“俺也去。”拔腳要走;蘇錦指指另一側山梁道:“帶幾十人到那兒去,搬著石頭往下砸。”
王朝羨慕的看了看馬漢的背影,一揮手帶著二十多人繞往另一側的山梁,蘇錦對陳老四道:“看你的了,兩側一攻,他們必然往我們這兒沖,一定要頂住。”
陳老四道:“官爺放心吧,我要為二當家的報仇,他們沖過來便是死。”
蘇錦道:“先用箭射他們屁股,萬不得已才肉搏,不要犯傻。”
陳老四道:“知道。”忙轉身將僅有的三十多名弓箭手集中到前面,命他們平射土匪后方,寧愿射不中也不能傷了官兵。
箭支稀稀拉拉的落在土匪們的隊伍里,雖不稠密,但是也射殺了數名,土匪們腹背受敵,頓時亂了陣腳,片刻間一側的山梁上有丟下來雨點般的亂石,砸的土匪們鬼哭狼嚎,這一下可把土匪們給弄懵了,怎么四面八方都有官兵,可惜他們身在隘口中,大部分人看不清后面的形勢。
最后面的土匪看的真切,再悍勇匪徒也能預感道末日的來臨,常大大聲呵斥著土匪們保持鎮定,同時望山梁上沈耀祖立足之處看去,那里早已空空如也,大當家已經閃的無影無蹤了。
“狗日的,我.操.你沈家祖宗,看到后面來人,兩個屁都不放。”常大怒吼道。
“土匪兄弟們,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否則格殺勿論!!”蘇錦手攏成喇叭口用盡吃奶的力氣叫道。
可憐他的聲音在一片嘈雜聲聲中被淹沒的無影無蹤,陳老四道:“官爺,他們聽不見。”
蘇錦緩了緩氣道:“大家跟我一起喊,我喊一句,你們喊一句。”
陳老四道:“好,大家聽著,跟著官爺喊話。”
蘇錦大聲道:“土匪兄弟們!”
眾人齊聲高呼道:“土匪兄弟們!”
蘇錦續道:“放下武器,饒你們不死!你們的大當家的已經逃了,不要在為他賣命了,不要在做無謂的抵抗了。”
蘇錦喊一句,眾人跟著齊聲吼一句,到后來數百人的聲音壓過了隘口中的一切嘈雜,土匪們終于聽清楚了蘇錦的喊話,一個個默默地放下武器,和官兵扭打在一起的也松開了手臂和牙齒,緩緩跪倒。
“放下武器,手放在后腦上,全部蹲下,十息之后,還站著的人格殺勿論。”
土匪們默默的照做,常大猛然躍起,大叫道:“他們不會饒了我們的,都別信他們的鬼話。”
蘇錦遠遠看著,皺眉道:“宰了他。”
陳老四舉起弓箭,瞄準常大,但是卻沒把握射中常大,正躊躇間,忽見常大捂著喉嚨慢慢倒地,蘇錦大駭,看怪物一般的看著陳老四。
“你會箭氣傷人?”
“不是我…”陳老四羞愧欲死。
山梁上現出一個身影,王朝保持著扔飛刀的姿勢,像一尊鐵塔矗立在那里,山風呼嘯,吹得他長發亂舞,破碎的衣襟獵獵作響,宛如神人一般。
蘇錦正在感嘆王朝的神武,卻聽道一聲大叫:“哎吆俺的娘哎!”
那偉岸的身軀一滑,掉下山梁,摔得面孔著地,半晌才哼哼唧唧的爬起身來,原來山梁邊上的碎石禁不住王朝的體重,撲簌簌的塌陷了下去,大英雄瞬間墜落山梁,摔個嘴啃泥,變成了大狗熊。
蘇錦忍住笑,大聲喝道:“全部綁起來,押到大營看守;所有人等,均去大營登記,查明傷亡。”
眾人聞風而動,山口外的官兵也迅速涌入,將剩余的三百多名土匪全部捆綁,穿螃蟹一般一個個的拉往山外。
潘江大笑著跑上前來給蘇錦行禮道:“專使大人,好計策啊,一鍋給端了。”
蘇錦翻翻白眼道:“傷亡不少吧,趕緊醫治傷者,死者尸體明日清理,這下虧大了。”
潘江有些臉紅,忙岔開話題道:“那匪首呢?”
蘇錦這才想起來,馬漢去追沈耀祖,到現在兩人都沒影子,忙高聲吩咐人去增援,蘇錦帶著眾人翻過山梁在林間到處搜尋,林深草密,蘇錦找的心焦如焚。
眾人不斷大呼,卻是毫無消息,直到搜出近千步之外,忽聽有人大叫:“在這里了。”
蘇錦趕忙跟王朝潘江等人趕到地點,眼前的景象讓人哭笑不得,密林中被燒出來的一片空地上,孤零零的一棵大樹光禿禿的立在那里,沈耀祖騎在樹杈上披頭散發狀若瘋子,手里拿著長劍亂砍亂削,馬漢站在樹下,用一根長樹干綁著一把刀子往上亂戳。
兩人一個戳,一個躲,樹上的朝下吐口水,樹上的仰頭大罵膽小鬼,簡直讓人目瞪口呆。
蘇錦嘆了口氣上前,拉住馬漢道:“你就這么點本事?”
馬漢撓頭道:“他爬樹比猴子還快,這樹燒的光溜溜的,俺實在怕不上去。”
“那你就這樣捅馬蜂窩一般的捅著?”
“那咋辦?”
蘇錦白了他一眼道:“解下刀子。”
馬漢將樹棍頂端的刀子解下,蘇錦道:“砍樹啊,笨蛋。”
馬漢恍然大悟,揮起來數刀下去,燒的嘣脆的樹干很快便被砍斷,馬漢一腳跺上去,大樹喀拉拉倒下,沈耀祖來不及跳下,摔得七葷八素。
士兵們一擁而上,將沈耀祖拿下綁得結結實實。
馬漢挑著大指道:“還是公子爺聰明。”
王朝湊過來道:“吃貨一個,比豬腦子還笨。”
馬漢氣的要死,又無從反駁,只得在沈耀祖屁股上狠狠踹了兩腳,以解心頭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