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旭的設想里,在花無缺成長的十三年中,邀月絕對是時時刻刻位于暗處,冷冷地盯著那位得意弟子,默默等候著他親手殺死自己的孿生兄弟,讓江楓與月奴在天之靈都不得安息,方能一解滿溢心里的狂恨怒怨…
這才是邀月宮主該做的事情可現在,邀月宮主不但彈奏著悲春感秋的曲調,那沒有任何簪飾就隨意輕挽于螓之上的秀披散著,似乎剛剛沐浴過,隱約可見水光,纖長垂飄,如瀑驚心,成功地遮擋住了面容正是被此情此景所迷惑,高旭才犯了那個天大的過錯,他居然將邀月認成了憐星,襲…肩了別看襲肩又不是襲胸,似乎沒啥大不了的,但邀月是什么人?永遠高高在上的寒宮仙女,當年她深愛江楓,準備與江楓成親,在婚前都沒給江楓摸一下小拇指,當然江楓也不敢摸,現在被一位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給摸了,這還了得 “大姐,你是絕代雙驕世界第一反面Boss啊,突然扮善良很掉份的,有木有?”幸虧她不知道高旭心里的吐槽,不然非得氣得立馬突破到明玉功第九重,神擋殺神,佛擋誅佛不可…
高旭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提前戴上了魯妙子的易容面具,不然邀月一見到他這位本該死在惡人谷的“故人”,再聯系到剛才的那句話憐星和蘇櫻的處境肯定要大大地不妙而且戴上面具心理亦得到了很大的慰藉,這便跟一個笑話是相同的道理——女洗澡堂失火,眾女往外沖每個人只有兩雙手,很容易顧此失彼,但這時只要將臉捂住便成事情過后,誰知道有誰啊 “這種認錯人的糗事,還是別讓憐星和櫻兒知道得好,萬一以為咱是故意的,英偉的形象就轟然倒塌哩嗯,決定了,以后不在憐星和蘇櫻面前用易容面具,等生米煮成熟飯后…咳咳是帶出世界后再說”
虧得電光火石之間,高旭的腦海中也能轉動如此多的念頭,甚至為了不讓邀月懷疑到他與憐星的關系,還故作震驚地低語道:“你不是月奴?”
江楓兄,不好意思哩,借你老婆的名義用用,不然邀月事后大雷霆移花宮的其他婢女絕對要遭殃了…
花月奴的名字入耳,那冰寒徹骨的掌風稍稍緩了一緩,旋即猛然拍到單單如此倒也罷了,隨著掌風蔓延,絲絲縷縷的白氣是擴散開來密密麻麻,如同蛛網般將高旭束縛起來,這普普通通,并無任何招式的一掌,僅憑明玉功自動逸散出的氣勁,便比任何二難度a級技能都要凌厲同樣是劇情世界的最終Boss,邀月可又比完顏宏烈強得多了換做普通情況,高旭除非再開殺星稱號與動用監天使一戰中殘余下的主角氣運,否則肯定不是邀月的對手,十數招內就得落于絕對的下風,五十招內不跑就是死路一條但現在高旭做了一件很無恥很無恥的事情,他趁著與邀月貼身相站的便利,功聚心口,以胸膛硬生生地挨了邀月這一掌,與此同時,先是s級的悲酥清風兜頭反制,讓邀月的身形一麻,旋即五指成爪,彈射出七道詭異難擋的火紅真勁這招魔焰七殺乃是天忍教的高深武學,能于眨眼間施展出七道刁鉆凌厲的火勁,傷敵之際那四濺的火星可焚毀對方的衣物防具,陰損至極原本火屬性的招式拓跋玉兒最適合使用,不過一來這招是指掌功夫,不適于刀法,二者拓跋玉兒乃是修真體系,主攻的也該是火系奇術,如果因為一次劍俠情緣,就將重心放倒古武類的招式上面,那絕對是本末倒置,愚不可及完顏宏烈曾經用此招對付葉雨桐,用心亦是險惡,卻被葉雨桐及時察覺,以鐵血大旗門的削香劍訣以攻對攻,遏制住了火勁,令其未能奏效 不過高旭于此時此地用出魔焰七殺嘛,動機就著實有些不良了…
邀月并沒有身著那套代表著移花宮威嚴的白色宮裝,而是粉色打底的居家服飾,品階方面肯定就不是太高,魔焰七殺又是二難度a級技能,權威度頗為可觀,這一擊之下,點點火星四濺,轉眼間便將其燒成洞洞服…
“罪過罪過,若不是邀月你太難對付,現在又不是對決的時候,我是萬萬不會出此下策的”高旭一邊進行著自我安慰,一邊偷偷地瞄了一眼那若影若現的風光,說實話,他并非那種見到美女就走不動路的饑渴好色郎,但這位天下第一美人容貌確實能與日月爭輝,只要是正常的男性恐怕都會止不住失神“納命來”邀月柳眉倒豎,雙目噴火,徹底爆走了,從小到大她都沒有這么狼狽難堪過,是的,她覺得被人家摸一下肩膀,衣服再被燒幾個洞已然是狼狽到不能再狼狽,難堪到不能再難堪了關鍵的是,那罪魁禍還在破窗而出前,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邀月心里很清楚,以此人方才硬挨一掌所受的傷勢,三息之內就能追上,十息之內便可活捉,然而她卻不得不停下身形,因為那也代表著如此模樣被外面的婢女看到,是萬萬不能接受的了邀月…太注重儀態了僅憑身后的勁風聲,高旭便知計謀成功,以他的城府,眼中亦不由地閃過一縷得意之色對于邀月這個因愛生恨的惡毒女人,高旭是沒有半分好感的能以這種令她氣得半死的方法遁走,實在是太爽了 然而有時候得意就容易忘形,忘形就容易悲劇高旭也不過是朝著屋外目瞪口呆的移花宮婢女們騷包地揮了揮手,將視線吸引過來,令邀月不敢現身追趕一道身影就鬼魅般地移至其背后,一掌按下,淡然道:“給我留下”
這聲音入耳婉轉謙和,自有一股雍容華貴之氣,雖然語調稍有不同,但一聽便可知來者的身份,正是那位在惡人谷中與高旭因緣初定的絕世女子——憐星高旭暗暗叫苦不迭,此刻可沒法解釋啊這回也不能硬抗了,唯有旋風般地轉身,不死七幻以虛還實展出,將掌風分化消散,但望著那容顏絲毫未變,眉宇間卻成熟了很多,稚氣消逝的女子卻是根本狠不下心將勁氣反擊回去 憐星輕咦一聲,眼中透出不解,此招的精妙之處連她都感到變幻莫測,嘆為觀止,可明明是一招攻守皆備的殺招對方為何招出一半,突然收手?
“二師傅,看我的”憐星正自疑惑間,一位明艷不可方物的粉衫女孩從她身后鉆出,神態悠然恬靜,小小的身軀里似乎蘊藏著無限的鐘靈仙氣,她這一出現,連天地間都好似明亮起來,與憐星恍如并蒂蓮花般,美到令人屏息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魅力,除了風華絕代的蘇櫻外,當世再無第二人了高旭卻是掃了一眼早就準備好的木香鼎與棒棒糖,欲哭無淚,原本是多好的一出重逢戲碼啊,怎么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了,都怪邀月無意間壞了好事…邀月果然天生與他過不去啊蘇櫻步履輕盈,顯然是修習了移花宮的上層武學,以她的資質,太陰真氣恐怕不日就能練至大圓滿,打好根基,獲得明玉功的傳承不過她現在畢竟還是個七八歲大的孩子,武功上的威脅力自是不放在高旭眼中,但那雙小手上漆黑的針筒可不是好相與的啊,高旭與葉雨桐第一次交戰時,若非是在水里,很可能就要嘗試一回暴雨梨花釘的萬箭穿心了,那滋味,光是想想都難受得緊“櫻兒,手下留情啊啊啊”這種只能別人放手攻擊,自己卻要束手束腳的戰斗著實憋屈,憐星對于這個擅闖移花宮的不之客自然不會容情,幾招下來,高旭騰挪的位置已然越來越小,在憐星的壓制下,恐怕連花間游都不見得能避過蘇櫻的暗器,如此一來,若是邀月再換個衣服出來狂暴,傳音入密都不保險,唯有揭下面具一條路可走了好在高旭的祈禱似乎收到了回應,蘇櫻與他的目光一對,微不可查地怔了怔,眼見著要按下的拇指停在了半空,旋即角度一偏,方才狠狠地按下銀芒乍現,一蓬密集無比的針雨與高旭擦身而過,巧之又巧的是,竟對憐星的攻擊起到了阻攔作用,高旭哪里還不知機,幻影身法開至最大馬力,向著宮外飛掠去“櫻兒,你怎么…?”換做別人,一位七八歲大的孩子射偏了實在再平常不過,但憐星與蘇櫻朝夕相處,怎會不知這丫頭的逆天智慧,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定是有意為之 蘇櫻輕輕地翹了翹嘴,目光一斜,憐星念頭一動,已是心領神會,閃身追去,看似全力以赴,但實際上卻坐視最佳的機會溜走,當恢復到一貫作派的邀月趕來時,她的臉上亦帶上了一股驚怒交集的神色,大罵賊子可惡…
數個時辰后 “櫻兒這丫頭賊精啊,相隔四年,一個照面間都能認出我來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告訴憐星,唉,我怎么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早知就浪費點氣運和殺意了”
在繡玉谷外的一處樹林中,高旭轉轉悠悠,苦笑連連,他這次真是走了霉運,搞定邀月,卻險些被憐星和蘇櫻合力留下,這算什么事…
如此一來,短時間內移花宮的防守絕對大為嚴密,而高旭在絕代雙驕中也不能停留太長的時間,難不成此次的重逢得無疾而終?
“蘇櫻應該收到了我的眼神提示,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機會偷跑出來…”高旭正擔憂著呢,身后傳來輕微的破空聲,回頭一瞧,蘇櫻已然俏生生地踱了出來 高旭大喜過望,剛要抒一番久別重逢的喜悅之情,卻見蘇櫻一叉小蠻腰,板起小臉道:“高哥哥,你很行啊,去海外學了一身本事回來,連大師傅都敢調戲了是不?”
“邀月不可能將糗事說出去的啊…櫻兒又怎么知道?”高旭面色一愕,那模樣十足地無辜,簡直真到不能再真 但還未待他分辨,卻見蘇櫻從懷中掏出一件破損的衣裙,晃了一晃,那表情就像是公安干警審問犯人,背后高掛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牌匾,人證物證俱在…
“我…我沒有調戲你大師傅啊”高旭傻眼了,這句話在喉嚨嗓里轉了轉,剛要蹦出,眼神一凝,在那件衣裙上掃過,出口之言就變為了,“櫻兒,你誤會了哦,我就是怕驚動了你大師傅,才潛入你的房間等待,不料陰差陽錯間還是撞上了,幸虧我今時今日已非吳下阿蒙,不然的話…”
見高旭臉上隱隱露出頹然之色,蘇櫻心中一揪,趕忙哆哆哆跑上來,抱住高旭的胳膊,鼓勵道:“高哥哥,你已經很厲害啦,剛才二師傅都不相信那個人是你呢,說你就算再天才,也沒可能四年中就習得這般武藝的…”
蘇櫻仰起的小臉上全是關心之色,還拍著小手安慰,高旭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感動,蹲下身子,揉了揉蘇櫻的腦袋,笑道:“沒事的,哥哥有信心,再練幾年,就能打得你大師傅找不到北”
蘇櫻閃過為難的神色,輕聲嘟囔道:“其實大師傅也很可憐的…雖然她逼人家練功的時候是很可惡啦…”
高旭亦不想和蘇櫻多談論邀月,咽了下口水,微微有些緊張地問道:“你二師傅來了嗎?唔,是不是邀月在飆,她脫不開身?”
蘇櫻似笑非笑地橫了高旭一眼,眼中閃過算你有良心的意味,向著他身后努了努嘴 實際上在話音落下的那一霎那,高旭便感覺身后隱隱傳來氣息的波動,心里便有了數,回一望,渾身不由地一顫,恍惚間又回到了那時步下昆侖山,遙觀玉龍峰上,兩道在山間云霧的繚繞下,飄飄欲仙的身影,那高貴氣質與寂寥不舍的情緒形成的劇烈反差,那一幕心田中的永恒色彩…
“我回來了…”千言萬語匯成四個字,高旭準備好的衷腸之言近乎遺忘得一干二凈,心中百感交集,吶吶無言 憐星則歪了歪腦袋,以嫩白如玉,完全恢復到正常的左手攏了攏長,眼波流轉不定,突然間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吐出兩個字來:“呆子”
嫣然一笑,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