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婚紗曳地,牟思真當真稱得上沉魚落雁之容,然而美則美矣,眉目卻有些輕蹙,意猶不滿。
陪伴在旁的姐姐牟思純對她的這樁婚事早就不喜,這黃文強看上去有些娘娘腔吶!輕聲道:“你既然不愿,又何必結婚?”
牟思真莞爾一笑:“說到底婚姻也就是這么一件婚紗,我和黃文強之間僅此而已。”
姐姐眼神震驚,妹子牟思真向有獨立精神她是知道的,但對待自己的婚姻依然如此淡定而超然讓她感覺路子有些野。如果有可能,她甚至想讓這樁荒唐的婚事停擺。
向來豪門世族的婚姻多有不幸,發生在自己妹妹身上,她還是有些不甘。
“思真,你怎么可以這樣草率?”
姐姐懊惱地說完這句話,突然發現輕蹙眉頭的牟思真眼睛一亮,剎那間表情豐富起來,甚至看得出每根眉毛都在眼皮邊上歡欣跳躍,那種發自心底的喜悅抑制不住地發散開來,與先前的那個牟思真判若兩人。
呃?這是…?
順著牟思真的視線看去,一個同樣長得美眸皓齒的女子微笑著向牟思真走來。
有些亂,怎么回事?
牟思純微微一怔。將目光移向身邊那個神采飛揚的男子時,才有些明白了。
那個身材挺拔,長相英俊的男人和她也有一面之緣,而且在城中湖畔一起品過香茗。
就像男人都喜歡美麗的女子,女人也都喜歡模樣俊朗,玉樹臨風的男子。那天喝茶,她也曾偷偷看過這個姓葉的縣委書記幾眼,而且,總是覺得沒有看夠。
是了,是了,風聞妹妹將公司總部搬到水門就是為了一個男人,當初她曾經狠狠地呵斥過造謠生事者,難道真的如此?
為了他?
這邊牟思真和張念悅打過招呼,立即將臉轉向葉之然,喜悅之色愈濃,笑道:“葉之然,你來啦?”
牟思真覺得,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什么“葉書記”、“葉處長”都不可用,就稱“葉之然”,親切、自然。
人家夫妻之間不都是這樣?要么叫名字,要么叫昵稱。
葉之然哪里想得到眉花眼笑的牟思真連一個稱呼都要動這么多腦筋?看著披了一身婚紗的溫婉女子格外秀氣逼人,心里嘆口氣。美女和他人結婚是每個男人最不樂意看到的結果。
和自己已婚未婚無關。
這邊。
走到近前的張念悅稱贊道:“思真,你今天真美麗。”
得了表揚的牟思真“嗯”了一聲,討巧地轉臉面向葉之然,似乎期待葉之然也能這么贊她一聲。
嗯,那個,…葉之然經過她身邊時輕聲說道:“真擔心黃文強就此想做男人了。”
牟思真在心底吶喊一聲:“完了完了,這個壞男人只用一句話就把我最后的矜持擊打得粉粉碎了,我真的不可救藥了!”
可不是!三分醋意可比單純的贊美更醉心呢。
牟思真只感到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浸到了蜜糖里。
“完了完了!原來被愛情擊中之后的味道竟如此甘美。”
牟思真的姐姐在旁邊看出點名堂來了,敢情這個傻妹妹看上了這個有婦之夫?隨后,她看到在妹妹耳邊說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話而讓她頓時容光煥發的葉之然,這時候正對著她微微頜首致意。
哼!要不是因為他勾引,妹妹會對其他男人不屑一顧?
牟思純這樣一想,對葉之然惡感雖然談不上,好感肯定欠奉。當即翻一個白眼給他。
無奈葉之然向來將白眼當補藥吃,本來頜首之后就要交身而過,吃了白眼之后偏偏停下腳步,憨笑道:“姐姐好。”
牟思純張開嘴,不知如何作答。
她才知道自己對俊男的抵抗力也不見得比妹妹高,明明想板張臭臉給他看,偏偏被葉之然一個憨笑破了功。
臉上自然飛出一朵紅暈啦,還不爭氣地笑了笑。
葉之然就感覺手臂上鉆心地疼,用腳趾頭也想得出,這是中了老婆大人的蟹鉗功。
見到葉之然臉部肌肉微微抽蓄,牟思真姐妹立即用凌厲地目光掃向張念悅。張念悅這下子心下更怒,大拇指和食指微微加一把力,虎口之中的一小塊肉剎那間變形。
“啊——!”葉之然痛呼出聲,痛感未消,掩飾一句:“真美!”
又解釋:“我是為牟總的婚禮排場驚呼的。”
感覺出了一口悶氣的張念悅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說道:“思真,我們的座位在哪里?”
牟思真本來就有些特立獨行,不和黃文強一起在門口迎接賓客,聽到張念悅的問話,巴結地親自送葉之然夫婦入席。
留在原地的牟思純目光更加復雜。
…才走了兩步,面前閃出一個人來,攔路說道:“姐姐,你去門口迎接賓客吧,我送楓哥過去。”
世上稱葉之然為楓哥的,僅黃瑜雯一人,別無分號。
葉之然見穿了一身套裝的黃瑜雯素面朝天,更增秀麗,笑道:“瑜雯,剛才在哪里?怎么沒看到?”
黃瑜雯道:“那邊有事,我剛離開一會,楓哥你就到了。”
本來已經松開手的張念悅伸手去挽葉之然的胳臂,葉之然掐指一算,感覺手臂又要遭殃,忙縮了縮,黃瑜雯趁勢挽住他。
張念悅瞪眼說道:“木頭,立場呢?立場哪里去了?”
葉之然乖乖地拍開黃瑜雯沾滿書香之氣的玉臂,手臂在身體另一邊搭出一個半月型,讓張念悅挽住。
宛若大宅院內爭寵得勝的妻妾,張念悅于是耀武揚威地看黃瑜雯一眼,嘴里斥道:“木頭,你讓我生氣了,一個星期不許碰頭!”
大約猜到“碰頭”意思的黃瑜雯臉上一紅,惱怒地說道:“楓哥,爸爸要和你談談!”
張念悅針鋒相對:“談什么?要談就和我談!”
葉之然笑道:“你們兩個怎么一見面就鬧別扭?瑜雯,你叫念悅一聲嫂子。念悅,瑜雯救過我性命的,你別和她慪氣,講和吧。”
南藝山上智救葉之然是黃瑜雯最揚眉吐氣的一件事,聽葉之然此時提起,猶覺得風光無限。
心情大好的黃瑜雯看了看張念悅,說道:“張念悅,我們講和吧。”
張念悅感覺被黃瑜雯占了先機,故意刁難道:“那你先叫我嫂子。”
黃瑜雯想了想,說道:“先叫你姐姐,等你給楓哥生了孩子,我再叫你嫂子。”
黃瑜雯一直篤信苦得和尚的畿言,感覺自己才是葉之然的真命所歸,這聲“姐姐”其實是后妻對前妻的稱謂。
張念悅淡然一笑。
兩個相識多年的美麗女子,還是第一次面對面這么平靜地說話,張念悅拿出一點賢惠,難得笑了笑,道:“我還沒感謝過你上次救了木頭,今天我借花獻佛,等會敬你一杯酒。”
黃瑜雯道:“我不喝酒的,不過,你要是敬我,就喝一點。”
葉之然笑道:“這就對了,你們兩個和和美美多好。”
“木頭!我們兩人的事不用你插手,你去和領導打招呼去,跟著我們身邊做什么?”
黃瑜雯抿嘴,笑盈盈地看看張念悅,又看看葉之然。這位自懂事起就整天和畫筆畫紙打交道的聰慧女子,生平服氣的大約只有南北朝時作《璇璣圖》回文的才女蘇若蘭和東晉大才女謝道韞兩人。張念悅雖然美麗,但黃瑜雯心想,如果她認識葉之然在自己之后,哪里會有今日的風光?
等葉之然去大廳和認識的賓客打招呼,張念悅問:“奇怪,你哥哥怎么不和牟思真一起在門迎接?”
黃文強有寡人之疾,僅限于家人知道,除了葉之然。
黃瑜雯說道:“哥哥和嫂子都是新派人,不喜歡做戲一般給別人看,等會也沒有什么儀式,就吃飯的時候來敬一杯酒而已。”
張念悅嘆道:“你哥娶得牟思真,真是好福氣。”
身邊的美女一個個嫁出去,張念悅還是比較喜聞樂見的。
黃瑜雯點頭稱是,心里卻很為哥哥的婚姻擔心,要是他真的不對女人感興趣,豈不是委屈了牟思真這般的美人?
張念悅又問:“等木頭說,你一直在作畫,在蘇省多呢還是長江省多?”
“蘇省。”黃瑜雯說道:“不過,哥哥結婚后會長居于此,我以后至少有一半時間在長江省城。”
張念悅小心翼翼地問:“黃瑜雯,你有男朋友了嗎?”
黃瑜雯心里哼哼兩聲,嘴里說道:“不著急呢,我現在全部心思都在作畫上。”
過道上,“咔嚓咔嚓”響起照相機的快門聲。
兩人回頭一看,牟思真挽著黃文強的手緩緩走來,四周很多人圍過去合影。
拍了幾張照,牟思真對著張念悅招手。
“念悅,葉之然呢?我們一起留個影。”
正巧葉之然從大廳回來,張念悅把他叫到身邊。
四個人排成一排,兩個男子居中,新娘和張念悅站在外側。攝影師按下快門前,牟思真搖了搖手,和黃文強換了個位置,變成她和葉之然站在中間,張念悅和黃文強站在外側。
“咔嚓”這張照片在牟思真滿臉幸福笑容中攝入底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