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楊紅梅的疑慮,陶小娥牢記葉之然的話,故作輕松地笑道:“楊姐,你多慮了。這會有什么大病?真要有大病早去接受放療了。”
楊紅梅不死心,說道:“去問問,萬一他們怕我知道病情,故意不安排放療。”
事實上,胰腺癌的是內分泌系統惡性腫瘤,化療不起作用,只能接受手術和藥物治療。
陶小娥拗不過楊紅梅,只得裝模作樣去醫生辦公室轉了一圈,回到病房說道:“楊姐,我問過你的床位醫生了,他也說是內分泌失調,需要有個治療過程。”
“真的?你可不能騙楊姐。”
“真的,不騙。”陶小娥點頭說道。
“醫生說我有沒有忌口的食物?”
“沒有,什么都可以吃的。”
這些都是葉之然教過她的話,回答得很麻利。
到了十點半,馬艷麗買著鮮花和一大袋保健品走了進來,楊紅梅心里又是一陣疑惑,驚訝地問:“馬廠長,你怎么來了?”
馬艷麗說道:“我到省城來談生意的,和葉處長通電話才知道你病了,順便來看看你。”
楊紅梅笑道:“那真是費心了,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最近渾身乏力,腹部一直不舒服。”
馬艷麗說道:“不要緊的,你安心養病,過三四個月就沒事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馬艷麗順便來探望她合情合理,可是,她怎么不問問自己的病情?還很篤定地說過三四個月就沒事了?
楊紅梅的疑慮本就沒有消除,再加上身體的感覺越來越差,即使在夢中也時常感覺全身下沉,肌肉無力。聽到馬艷麗三四個月的這句話,她心中更是驚疑不定,脫口說道:“是不是我只有三四個月的時間了?”
馬艷麗一陣慌亂,忙說道:“楊姐,你胡說什么啊?你這么健康,長命百歲呢。”
楊紅梅嘆口氣說道:“眼看就要過上好日子了,哎,就是身體不爭氣。”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馬艷麗有些后悔來看楊紅梅了,她感覺得到,由于自己的到來,讓楊紅梅增多了不安和害怕。要是出了事,葉之然還不得把她罵死?
她只得強顏歡笑,勸慰道:“楊姐,是不是我來壞了,讓你以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
楊紅梅道:“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立人和小葉瞞住我,不過是怕我不接受治療,你說說看,我怎么會這樣做?”
這句話堵住了馬艷麗的嘴,一貫在商場隨機應變的她竟有些遲鈍,呆了一呆才說道:“你這是往壞的地方想了,事實不是這樣的。”
“馬廠長,幫我去買本書好嗎?”
“…好,什么書?”
“內分泌系統疾病介紹方面的。”
馬艷麗說道:“我去買了這書,章大哥和葉處長就要罵我不懂事了。楊姐,你住院期間應該安心養病,要是想這想那的,不利于身體康復。這樣吧,等你身體好了,我請你和章大哥,葉處長一起去HK玩一次。”
楊紅梅悠悠說道:“怕沒這么容易,小葉比我家章立人還忙。”
“那我請你和章大哥兩人去。”
楊紅梅眼睛里星光點點,露出向往和留戀之色,說道:“馬艷麗,我很想出去走走看看,勞碌了一輩子,沒看過外面的世界。你老實告訴我,我的身體究竟怎樣?如果時間有限,麻煩你盡早安排我們出行,免得病重之后,想去也去不了。”
生離死別是最讓人傷感的事,馬艷麗被她說得心中唏噓,偏偏臉上不能顯露出來,努力調整了一下情緒,說道:“楊姐,你有點像林黛玉,多愁善感。去HK的事我先幫你問一問,等你康復了就去,這樣妥當些。”
見陶小娥一直守在旁邊,馬艷麗又問道:“楊姐,這位是誰啊?”
“小葉找來照顧我的,叫陶小娥。”
兩個女子相互觀察一番,馬艷麗笑道:“長得真俊俏,小葉怎么沒對我說過?”
陶小娥問:“請問你是葉處長的愛人嗎?”
馬艷麗驕傲地想,我是他兒子的媽媽!搖了搖頭,說道:“你誤會啦,他愛人比我漂亮多了。”
楊紅梅說道:“馬艷麗,你早點回去吧,家里還有孩子呢。”
“那我先走了,HK旅游的事我會關心的。”
“謝謝!陶小娥,你送送馬廠長。”
等陶小娥送馬艷麗出去,楊紅梅隨即起床,悄無聲息地去醫生辦公室看自己的病歷報告。
也合該出事。
這一天是周六,只有一個值班醫生,湊巧這時候走開了。護士站雖然對著醫生辦公室的門口,但三個護士都在病房換藥,楊紅梅進醫生辦公室的時候沒人看見,等護士回到吧臺,楊紅梅已進辦公室,她們不去辦公室是看不到她人的。
溜進醫生辦公室的楊紅梅不免有些緊張,心中既忐忑不安又有些期盼看到好結果,心臟不爭氣地“噗通噗通”跳得格外響亮。她努力調節一下心態,小心翼翼地查看病歷報告。
每個床位病人的報告、化驗單等都夾在一個個金屬夾子中,等她找到“12床楊紅梅”的報告夾,打開夾子,第一眼就在在入院診斷書上看到“胰腺癌晚期”五個字,心中的猜想得到證實,只感覺一顆心沉到了海底,血液都停止流動了,隨即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護士聽到醫生辦公室傳出醫生怪異的聲音,似乎還有椅子移動時的摩擦聲,過來一看,立即叫道:“不好了,小王、小劉快來,有病人昏倒了。”
其他兩個護士聽到呼喊聲,忙過來一看,道:“是12床的,她可能看到自己的病歷,承受不了暈倒的。”
三個人連忙扶她起來,這邊陶小娥回來見楊紅梅不在床上,又聽到這邊的聲音,過來一看,臉色發白。
糟了糟了!這下要被章立人和葉之然責罵了。
她連打兩個電話給章立人和葉之然報告情況。
等章立人心急火燎地趕到病房,楊紅梅已經蘇醒過來,雙目無神地看著病房的天花板,似乎隔絕在另一個時空。
章立人連呼了幾聲“紅梅”,楊紅梅終于有了點反應,眼角兩行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淌下。
章立人拿起毛巾將妻子臉頰上的淚水抹去,回過身來,惱怒地問陶小娥:“怎么回事?你怎么照顧的?”
陶小娥委屈地說道:“剛才有個姓馬的客人來看楊姐,臨走的時候,楊姐讓我送送她,等我回來,楊姐已經倒在醫生辦公室了。”
護士低聲道:“正巧我們都在病房換藥,病人自己悄悄進去翻閱病歷報告,就出事了。”
章立人嘆口氣,倒不能多怪她們什么,低下身摟住妻子說道:“紅梅,你要堅強些,不要怕,我們能夠康復的。”
許多癌癥患者在得知自己得了絕癥后,意志力崩潰,在很短的時間內就離世而去。對癌癥病人來說,樂觀的態度,積極的治療可以有效延長生存時間。所以,章立人現在能做的,只有盡快恢復楊紅梅和疾病抗爭的意志力。
“紅梅,越是害怕越不能戰勝病魔,我和小葉都希望你能堅強起來,所以想晚點再告訴你。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和章杰怎么辦?”
聽章立人提及兒子,楊紅梅終于有了反應,問:“小杰知道不?”
章立人道:“還沒告訴他,擔心他在你面前露陷。”
楊紅梅哭道:“我還以為他也在騙我。”
葉之然趕到病房,見一向堅強的楊紅梅哭成雨打芭蕉,人更顯得憔悴,不禁看一眼陶小娥。
陶小娥忍住眼淚,低聲道:“剛才馬廠長來看楊姐,楊姐讓我送送她,等我回來,楊姐看到了病歷報告,暈倒在醫生辦公室。”
葉之然走到床邊,彎下身體說道:“嫂子,你要給章杰做榜樣,讓他知道沒有困難不能戰勝。”
“你們告訴我,我是不是只有三四個月的時間了?”
葉之然說道:“嫂子,說到底,這個時間掌握在你的手中。如果消極放棄,可能是這結果。但是,我了解過到,你這種病,也有生存五年以上的,關鍵是要有好的心態和積極的治療措施。”
楊紅梅緩緩說道:“我先要去一次HK,剛才馬艷麗來的時候,我和她說過這事了,等HK歸來,我就積極配合治療。這是我最后一個心愿,你們不能阻擾。”
章立人看著臉色蒼白的妻子,未免有些擔憂。葉之然說道:“去就去吧,讓馬艷麗做向導,陶小娥隨行。”
章立人道:“這樣行嗎?”
葉之然點點頭,道:“你請幾天假,具體的手續讓馬艷麗去辦。不過,嫂子,我們說好了,HK回來就開始積極治療。”
楊紅梅點頭道:“好,小杰那里暫時不要告訴,等我們從HK回來了再說。”
慌里慌張的馬艷麗這時候已經把兒子托給司機照料,走進病房就問:“楊姐怎么了?剛才還是好好的。”
葉之然瞪她一眼,道:“都是你做的好事!”
楊紅梅招招手,將馬艷麗叫到床前,說道:“馬艷麗,你給我們安排一下,盡快去HK一次,我要在HK主權收回之前看看這塊殖民地的風土人情。”
馬艷麗悄悄看了看葉之然。
葉之然道:“由你陪同,立人和嫂子,還有陶小娥,你們四人去。具體時間你和立人商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