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節 官道

　　拜年，本是國人傳統的民間風俗。()每逢春節，通過拜年這一特殊交際方式，既表達相互間的祝賀與祝福，又有利于增進友誼和聯絡感情。

　　然而，近年來，拜年逐漸被引入到官場，成為新年里下屬必做的一個功課。去拜年了，上司不一定記住你；但不去拜年，往往會被上司“惦記”。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拜年早超出了原來的民間風俗，而被賦予了特殊含義。

　　像唐國強這樣的領導，每年既要接受下屬的拜年，又要去給上級領導拜年。所以，春節對他這樣的干部來說，尤為忙碌。

　　鐘漢庭住的別墅位于市委家屬大院的西側，和楓寒軒居住的別墅不在同一排。葉之然按響門鈴后，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女子打開院子的大門，用審慎的目光看著唐國強和葉之然。見了唐國強和葉之然的氣度，她判斷出來人是官員身份，略微放松表情，問：“你們來做什么的？”

　　唐國強估摸不出她的身份。不過，有句老話：宰相家的門童也是七品官。他就把姿態放得很低，道：“我是常嘉縣委書記唐國強，來給漢庭書記拜年的。”

　　“等等，我去問一下。”她把唐國強和葉之然扔在原地，轉身娉娉婷婷地走了進去。

　　唐國強和葉之然都看不出她的真實身份。按鐘漢庭的年齡，如果有女兒不可能這么大；如果說是女傭。她又把架子端得很有模樣。

　　少停，女子走了出來，招招手道：“進來吧，把院子的門關上。”

　　葉之然聽她的說話，看她的動作，感覺她更像一個得寵的傭人。再看看她的長相，倒也唇紅齒白，眉目含情。

　　進門后，女子立即拿出兩雙布質拖鞋，給兩人換上。

　　鐘漢庭從客廳中央的沙發前站起身來。

　　唐國強立即恭敬地說道：“漢庭書記。我來向您拜年。”

　　鐘漢庭點頭道：“辛苦了，國強書記過來坐，小葉也過來坐。”

　　唐國強和鐘漢庭的關系遠不如楓寒軒那樣熟悉，在車子上他和葉之然議定，只送兩包茶葉，其他的見機行事。

　　葉之然就把手里的兩罐茶葉擱在客廳的高腳椅子上，道：“鐘書記，這是常嘉的茶葉。唐書記拿來給您嘗嘗的。”

　　鐘漢庭既不說好也不說壞，略微嚴肅地對先前的女子說道：“小林，拿過來我看看。”

　　不知道是為了看茶葉，還是看茶葉罐里有沒有其他東西。

　　小林將茶葉遞到鐘漢庭手上，鐘漢庭接過后打開茶葉罐，松了一口氣。臉色舒緩了一些。他把茶葉罐拿到鼻端嗅了嗅，說道：“不錯，這茶葉是否采自西山？”

　　“漢庭書記一眼就看穿了這茶的來歷，佩服。”

　　鐘漢庭臉上出現一絲笑容，道：“常嘉最有名的山就是西山。看這茶葉碧綠生青，形狀很好，我就估計是西山長出來的。”

　　“這也是因為漢庭書記對常嘉了如指掌，一絲一毫都跳不出您的眼睛，所以，您才一語中的。漢庭書記對常嘉了解得這樣透徹。這也是我們常嘉干部的福氣啊。”

　　“我對常嘉的工作還是比較滿意的，市委市政府內部雖然有不同的聲音，但我更愿意選擇信任你們。希望常嘉縣委班子能保持戰斗力，盡快改變常嘉的局面，做出更大的成績來。”

　　唐國強連連點頭。

　　鐘漢庭考問葉之然：“小葉，你對馬石鄉鎮合并怎么看？”

　　葉之然反應快，心里并不慌張，沉穩地說道：“鐘書記。市委、縣委決定將馬石鄉鎮合并，這個重大決策是非常符合常嘉發展需求的，充分說明了市委和縣委領導高瞻遠矚。這也是嘉南市委和常嘉縣委深化改革過程中推出的一項重要舉措。我堅決擁護。馬石鄉鎮合并既解決了常嘉縣城發展的限制，又將馬石鄉、馬石鎮兩大經濟強鎮、強鄉組合起來，取長補短，使整體經濟實力大增，政府效率提升。從而可以更好地發展經濟，改善民生。”

　　鐘漢庭道：“看來小葉對馬石鄉鎮合并已經有了充分的認識，很好。”又轉頭對唐國強說：“馬石鄉鎮合并是嘉南市委市政府為精簡機構，發揮地方政府效率而進行的第一個嘗試。如果效果好，市委市政府還將陸續推進全市范圍的合并工作。所以，馬石鄉鎮合并具有示范作用，意義重大。在班子建設中，要充分考慮大膽改革、持續發展這個目標。”

　　唐國強贊道：“漢庭書記這個指示非常重要，我回去就組織常委會學習。”

　　說到這里，唐國強算算時間差不多了。等鐘漢庭喝一口茶，站起身道：“漢庭書記好好休息，我們就不打擾您了。”

　　鐘漢庭放下茶杯，點頭道：“好，好，不錯。小林，你代我送送兩位客人。”

　　唐國強這時辨出點味道來了，他聽說過漢庭書記的愛人身體不大好，常年臥病。看來，漢庭書記的日常生活是由這個眉目含俏的女傭來照顧的。于是，走出客廳門口時，唐國強就看了看葉之然。

　　葉之然心知肚明，走出客廳后，拿出口袋里的一個紅包遞給小林，道：“這是常嘉縣委的一點心意，請小林同志照顧好漢庭書記。漢庭書記的健康關系到嘉南市的發展和穩定，馬虎不得。”

　　小林接過紅包，臉色好看了許多。先前她看到兩人只送了兩罐茶葉時，腹誹了很久，這時候看向兩人的目光就柔和起來，說道：“常嘉的領導很好，這么關心書記的身體健康，我一定轉達兩位的善意。”

　　回到唐國強居住的小區，唐國強請兩人上去吃晚飯。

　　葉之然欣然說道：“好，我和大金去叨嘮一頓。”

　　于嘉和唐紅姐弟已經回家，見到唐國強和葉之然回來，唐紅像只燕子一樣輕快地飛過來，道：“老爸，今天玩得真盡興。”

　　對葉之然說道：“葉哥哥，你走得太早了，后面還有許多好玩的節目。我玩滑草滑了三次，唐康玩了一次嚇得哭鼻子。”

　　轉過頭對唐康說：“你要多鍛煉鍛煉了，膽子比我還小，以后在社會上怎么混？”

　　這話把唐國強逗樂了。

　　這邊唐紅又到唐老面前說：“爺爺，下次我帶你去游樂場，可好玩了。”

　　唐老爺子笑道：“你想把爺爺這把老骨頭拆碎了才心安？”

　　唐紅立即拉著老爺子的手說：“哪能了？你和奶奶去就看著我玩，在心里體會一下這些精彩刺激的項目。”

　　不到三分鐘，她就在唐國強、葉之然、老爺子三人面前嘰嘰喳喳說出一大堆話。

　　于嘉笑道：“唐紅，你不累啊？剛才怎么嚷著走不動路了？”

　　“媽媽，我看見葉哥哥就長力氣了。”

　　于嘉道：“既然這樣，你給小葉泡茶。”

　　“好啊！”唐紅樂于從命。

　　葉之然在唐國強家向來不把自己當外人的，自然不會當真等唐紅泡茶給我，從唐紅手里接過茶葉罐，給唐國強、大金先泡了兩杯，再給自己泡了一杯，然后問唐紅：“唐紅，你喝綠茶嗎？”

　　唐紅喜歡喝飲料，但聽了葉之然的問話，就點點頭，說：“要的，你少放些茶葉。”

　　葉之然便也給她泡了一杯。

　　于嘉取笑道：“看看，剛才還說要給客人泡茶，結果只彎弓不射箭，還讓小葉給你泡了一杯。”

　　唐紅理直氣壯地說：“我累了嘛！葉哥哥又不是外人，你不也經常叫他修電腦。”

　　于嘉對著女兒搖搖頭，道：“這孩子。”

　　唐紅不理睬于嘉，轉頭又對葉之然說：“葉哥哥，你看看，新年媽媽也不給我買衣服。你讓服裝廠給我做一件裙子好嗎？我看見街上有人穿裙子配滑雪衫很好看。”

　　這下，唐國強也發話了，道：“唐紅，你別亂出主意，看電視去。”

　　唐紅委屈地看看唐國強，又看看葉之然，見葉之然悄悄給她做了個手勢，明白愿意做，臉色立即多云轉晴，乖乖地陪老爺子看電視去了。

　　吃完晚飯，唐老爺子聽唐國強說下午去市委楓書記和鐘書記家拜年，得到兩位領導的支持時，老爺子說道：“國強，你這年紀可不要和小葉一樣沖動，送你四個字，‘謹言慎行’。走得穩的人可以走得遠，嘴巴穩的人可以當官。”

　　唐老爺子是搞計劃經濟出生的，幾乎大半輩子在搞計劃，養成了穩重的品性。

　　唐國強從小受父親的教育，對他的話一向敬重，說道：“爸說得對，穩一點可以少出差錯。不過，現在常嘉是嘉南市經濟改革的先鋒，市委兩位領導都寄于厚望，太追求穩當恐怕不行。”

　　他明白老爺子是擔心他沖在經濟改革的前頭，容易出差錯。

　　“尊重領導的意愿是一個很好的品質，但是，官做到一定的程度，必須做到外圓內方。要堅持自己的底線。”

　　又把目光轉到葉之然身上，道：“物以美為資，官憑德服人。官小而品高，其威乃大；位高而行劣，其譽自低。小葉，你年輕，仕途很長，要記住這一點。”

　　葉之然認真地點點頭，道：“我會努力做到這一點的，這是對自己前途的尊重，也是對百姓的尊重。”

　　唐老爺子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欣慰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