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匯報

　　唐書記雖然還沒有徹底從李鄉長的匯報中回過神來，但畢竟上位多年，有著雷打不驚的心理素質，繼續說：“酒后駕車？秦大明，你這個鄉黨委書記是怎么教育干部的？縣里的文件沒學習過？領導干部的酒后駕車問題說了多少次了？我看你這個書記沒盡到責任。”唐書記板著臉就訓斥秦大明一頓。

　　秦書記被說得低下頭，檢討道：“唐書記，是我沒教育好班子里的干部，我有責任。”

　　聽到這，葉之然不禁欽佩唐書記的領導藝術。秦書記進門時還懷著對李鄉長的怒氣，打算在唐書記面前發揮一番的。沒想到唐書記三言二語下來，就把秦書記治得毫無脾氣。不過，事情的演變，估計唐書記事先無法預料。葉之然尚不知道李鄉長在唐書記面前是如何說的，又不知道唐書記是否許諾過他什么。但他知道，馬石鄉班子中，秦大明因為在唐書記上任常嘉縣委書記不久就主動靠攏，唐書記接納了他，一向視他為自己人，現在因為李鄉長搞事，估計唐書記會安慰他一番吧。

　　唐書記看一眼秦大明，轉臉問葉之然：“小葉，李軍怎么回事？為什么他來報告秦大明出事了？”

　　葉之然聞言更是對唐書記心悅誠服，見他一番話連消帶打，把秦大明的火氣就壓制住了，然后借他的口，把李鄉長來匯報的事說給秦書記聽，掌控談話的節奏顯得輕車駕熟。葉之然回答：“唐書記，是馬石鄉黨政辦副主任何貴田得知林長出事，通過拷臺發了個消息給李長，說‘林長出車禍，秦書記走了’。他的原意是說秦書記離開鄉政府去醫院了，但李鄉長誤解是秦書記出事了。”

　　“這個姓何的搞什么名堂？發個消息亂七八糟的，林長出車禍報告了就是，為什么向李軍報告秦書記的去向？”唐書記橫了葉之然一眼。

　　葉之然明白唐書記此刻的不滿是不過是為了間接地安慰秦書記，而不是對他產生看法，就誠懇地說：“唐書記批評得對，這個何貴田有點不靠譜。”

　　秦大明憤憤地插話說：“這個何貴田平時偽裝得挺老實，沒想到是這樣的人，和李軍顯然是一丘之貉。”

　　唐書記微微笑了一下，招呼秦大明和葉之然在客廳沙發上坐下。氣氛開始輕松起來。

　　在唐書記家，葉之然向來是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就動手給每人泡了一杯茶。唐書記坐在沙發上，對秦大明說：“通過這件事，看得出你對馬石鄉的掌控還不全面啊，作為馬石鄉的一把手，你要加強鄉干部的學習了。”

　　秦書記理解這話的含義，唐書記是在支持他進一步掌控鄉黨委，就感激地說：“謝謝唐書記的批評，我回去后一定組織鄉二級班子以上的干部進行學習，通過林長的事情統一認識，搞好馬石鄉的工作。”

　　唐書記點點頭，告誡道：“你是馬石鄉領導班子的班長，要注意團結，開國領袖毛主席說過，對待同志要采取團結——批評——團結的方法，穩定好班子才能更好的開展工作，促進馬石鄉的發展。”

　　秦書記點頭答應：“好的，唐書記，我一定按您的指示開展工作。”他停了停，又說：“只是李長既然到過您家里，想必得到殷縣長的支持。”

　　唐書記意味深長地看秦大明一眼，說：“通過這件事可以看出，李軍同志在處理緊急事情比較草率，大局觀淡薄，領導能力有欠缺啊。”一句話定了李鄉長的前途，秦書記于是滿意地笑了。

　　唐書記端起茶杯喝一口茶，又說：“林長出車禍后，馬石鄉就缺了一個副鄉長，為了不耽誤工作，你們鄉黨委盡早推薦個同志上來，報縣委組織部進行考察。推薦干部要牢記德才兼備四個字，同時要深刻領會黨中央關于領導干部年輕化、知識化的指示精神。”

　　唐書記當著葉之然的面和秦大明談這事，用意不言自喻。秦大明在常嘉縣官場混了多年，見風使舵的能力不差，所以在唐書記空降常嘉后，就立即向他靠近。何況他早聽說過葉之然和唐書記的關系，現在又聽到唐書記的候選人要求，特別是“年輕化、知識化”六個字，簡直就是為葉之然量身定做的，馬上道：“好的，唐書記，我們鄉黨政辦主任葉之然黨性強，能力出眾，完全可以勝任副鄉長的職務······”

　　唐書記打斷他的話，說：“具體的人選，你們鄉黨委開會研究，我不作干涉。但是，推薦領導干部必須慎重。”

　　“好的，唐書記，堅決執行您的指示。”秦書記領會了領導的意圖，也對李鄉長出了氣，精神好轉了許多，神色輕松地問：“唐書記，對林鄉長的事還有指示嗎？”

　　唐書記擺擺手，說：“林長的后事，你們鄉黨委本著實事求是的精神，討論后決定就可以了，處理完后把事故的經過寫個報告上來。”說完又喝了一口茶。

　　秦書記見談得差不多了，就說道：“唐書記，我知道該怎么做了，天晚了，就不耽誤您休息了。”說完站起身準備告辭。葉之然聞言也站了起來。

　　“好，那就這樣。”唐書記微笑了一下，站起身和秦大明握了握手，轉臉對葉之然說：“小葉慢點走，于嘉的計算機出了故障，你去看看再走。”

　　葉之然就說道：“好的，那我先送送秦書記。”

　　秦大明到了門口，轉身和唐書記道別，又笑著對葉之然說：“葉主任好好干，你大有前途。”

　　葉之然忙輕聲說：“謝謝秦書記。”

　　關上門，回過身來，葉之然跟著唐書記到了書房，唐書記的愛人于嘉正在備課。

　　于嘉是教師，唐書記來常嘉任職后就調了過來，在常嘉縣中學教語文，她愛新生事物，業余就喜歡擺弄電腦，學得很認真。

　　唐書記的一對兒女唐紅、唐康姐弟正在書房做作業，看見葉之然進來對著他眨眨眼，打個招呼。估計作業沒做好，被老媽罵了，所以很乖巧地不和他搭話。

　　于嘉的電腦是臺286機器，算是很好的。那時候WINDOWS操作系統還沒有出來，都是DOS系統，要記各個指令。葉之然看了看電腦，電腦本身沒任何問題，是于嘉編的一個小程序陷入死循環，一運行電腦就連連報錯，他就幫助修改了一下。

　　于嘉忙說謝謝，倒了杯水給葉之然。

　　于嘉保持著教師的優秀品質，在葉之然面前，一點也沒架子，也沒官太太的作風，這讓葉之然很佩服。

　　回到客廳，唐書記等他在沙發上坐下，問：“小葉，你們公開招考的十個學生，平時有聯系嗎？”

　　葉之然回答：“聯系不多，我們十人分在八個地方工作，沒什么工作上的交集。”

　　十個人到嘉南市委組織部報到時見了一面，此后就根據安排各奔東西。他和朱宇麗被分配到常嘉縣，其他八人也全部分到各個郊縣，從基層干部做起。

　　“多聯系聯系，相互取長補短，你們都是嘉南市委組織部招考的后備干部，是嘉南的未來，以后相互之間要多交流、多幫助。”唐書記指點道。

　　“好的，唐書記，我記住了。”在唐書記面前，葉之然執師禮以恭。

　　唐書記很滿意他這一點，點點頭說：“年輕人要多磨練，鄉政府是基層組織，是理論聯系實際，檢驗一個人工作能力的最佳地方，你要沉下去，深入到工作中，了解民生疾苦，切實地解決百姓的生活問題，有了經驗才能挑更大的擔子。”

　　聽著唐書記語重心長的話語，葉之然非常感動，說：“唐書記，我到了鄉鎮工作以后，才發現學校學得知識還是少了。通過這二年的工作，眼界開闊了許多，我覺得在基層工作，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是個很大的課題，值得我花更多的努力去學習。”

　　唐書記用贊許的目光看著葉之然，他是比較欣賞葉之然的。就像葉之然將他當做老師看待，唐國強也將他當做自己的門生，遇到縣里的大事，也會和他討論一下，讓唐書記的秘書小胡艷羨不已。

　　“你沒成家，下班后有時間多看看書，加強經濟建設方面的學習。一個領導干部，不僅要黨性強，政治素質過硬，還要懂經濟，懂管理。”唐書記喝一口茶，問道：“最近在看什么書？”

　　葉之然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在看曾國藩全集。”

　　唐書記聞言哈哈一笑，用手拍了拍他肩膀，說：“小葉有意思，不過，曾文正是晚清官場最有大局觀的官員，他的官場理論確是很有見地，看看也不錯的。”

　　“唐書記，有件私事我向你匯報一下，我準備九月份帶職考研，攻讀經濟學，每周利用一到二個工作日，加上星期天，二年時間可以讀完碩士課程。”

　　唐書記贊賞地說：“好，這個事情我支持，你找機會向秦大明匯報一下。小葉，你要記住，工作之中，無論到了什么崗位，都要經常向班子的一把手匯報工作，這樣可以少犯錯誤。”

　　葉之然點頭說：“謝謝唐書記，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