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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世事難料

  “我們就當湖南沒出過胡林翼這號人好不好!”

  雖然曾國藩想盡量克制一些,但是他現在又重新咆哮起來:“他投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與你的感受沒有?我們在湖南苦撐待變,他倒好,干脆把整個湖北都獻出去!”

  這簡直是來自于背后的刀子,不過左宗棠還是那句話:“你既然還記得住你還是湖南人,就絕不能退到廣東去,不要忘記了那十幾萬追隨你而走上絕境的湘軍將士!”

  “他們每一個都是我們湖南真正的精英,可為了跟隨你,現在又得到了什么!”

  左宗棠從來不喜歡和人講道理,他就重力捶在桌子上:“滌生,我寧可你從賊,也不能離開湖南!”

  “湖南…”曾國藩也是有著對這片土地深深的留戀:“那我們就在這里等死,等著陸子云從衡陽殺過來!”

  “沒錯!”左宗棠說話從來不講情面:“既便你沒有生的價值,也總得給千萬湘人一個交代,讓大家知道你死的價值!”

  這是無比絕情的一句話,但是曾國藩卻明白過來。

  這一場戰爭,湖南已經輸了,但至少不能在士氣輸掉,在百年千年之后,讓三湘子弟都知道有他們這一些湘人曾經拼死為自己的故鄉與鄉鄰而戰:“我明白,我們輸不起…”

  他臉色蒼白起來,他是一個極有毅力的人物,在歷史上他能戰勝太平天國。并不是因為他的軍事才干,而是因為他這種非凡的毅力與堅持,但是他現在徹底絕望。對勝利已經徹底絕望了。

  “讓我死得其所也行!”曾國藩深深地呼了兩口氣,他現在才覺得這空氣是如何珍貴,他大聲說道:“季高。你得答應我三件事!”

  “別說是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三百件,我也答應你!”

  曾國藩卻是恢復了幾分生氣,他笑著說道:“我要坐八抬大轎,綠呢子的轎子,一定要想辦法給我找來!”

  八抬大轎,在清代是一種象征。一種地位的象征,這種綠呢子的八抬轎子只有三品以上官員才能享受,雖然曾國藩早已經是二品官員,甚至直接被封為楚王,但是他還是保持著一種樸素,別說是八人,就是連一個看轎子的都沒有。以示是湘軍上下同苦同樂。

  有他作表率,湘軍將校哪敢坐八抬大轎,只是到了這人生的最后光頭,曾國藩卻重新想起了這特殊的享受,他在這段最后光陰享受一遍。而左宗棠理解他的心情:“滌生,這件事好辦…”

  這件事哪好辦,在郴州這個兵荒馬亂的地方,要一座八抬綠呢子大轎,又是何等艱巨的任務,但是他必須答應曾國藩。

  曾國藩繼續說道:“我苦了一輩子,騙了別人騙了紅賊騙了你,也騙了我自己,但是到現在這個時候,何苦為難自己,季高,幫我找幾個漂亮的娘們,我老曾也要樂一樂!”

  曾國藩可以說是晚清人人皆知的道學先生,雖然在私德上常常有這樣或那樣的不檢點,但是作為湘軍統帥,他又受到了太多限制,限制連偷偷娶個小老婆都辦不到,有時候干脆是自虐。

  但是現在他想通,既然要替湘軍十幾萬英靈去死,要全湘子弟去死,何不死得自然一些,他大聲說道:“老子要夜夜作新郎,也風流一回!”

  這事倒是好辦,別說是這城內城外的紅牌,就是沒有女人,左宗棠也能搶幾位新娘子回來:“好辦,好辦,第三番是什么?是不是替你弄個楚王府,也讓大家爽上一回。”

  “放屁!”曾國藩卻是又咆哮了一回:“放屁,第三件,是請你與我一同向中樞上書,替穆相平反!”

  左宗棠吃了一驚,他沒想到曾國藩在兩件荒唐書之后,居然提了一件正事。

  所謂“穆相”,就是道光朝的頭號重權臣穆彰阿,他在道光朝可是說是如日中天,執掌朝政二十余年,朝中門生故舊不計其數,又最重道光帝寵愛,權傾朝野這四個字不足以形容他的風光。

  因此要談道光的功業成敗,怎么也離不開穆彰阿,但是穆彰阿也有太多的爭議,比方在鴉片戰爭的責任問題,朝野就多有非議,而且這位穆相在道光朝早已經得罪了現在的咸豐帝,結果咸豐帝一接位,屁股都沒坐熱,就首先拿穆彰阿這位權相開刀了。

  當時朝野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殺聲,大有快刀斬和紳的勢光,只是穆彰阿畢竟是道光朝的頭號重臣,他在朝中的門生故舊太多,而且許多事情只是非議而已,抓不住穆彰阿的真憑實據,所以才讓這位權相貶職為民,逃得一命。

  到了咸豐三年,因為太平天國起事,穆鄣阿捐輸軍餉軍糧,重新獲得了一個五品知府頂戴,又而過了三年,也就是咸豐六年,這位穆彰阿終于在家病死。

  而曾國藩就是穆彰阿門生故舊中的一員,他對于穆彰阿一直深表同情,現在他就爆發出來了:“這些年,朝庭內外,無人敢為穆相說一句好話,我本是穆相門下一走狗,可是為了避嫌,也不敢說句公道話,到現在這個時候,我連命都不要了,總得說句實話!”

  “皇上太刻薄了些,穆相冤枉啊!”曾國藩說的這是句地地道道的公道話,道光朝的內外交困,固然也有穆彰阿這位權相個人因素在內,但是他的責任不大,首要的責任在于大清朝這個已經運轉不靈的體制,其次才在于道光帝這位既勤政又樸素的天子,根本輪不到他穆彰阿,至于他干涉林則徐起復之類的指責,多半是捕風捉影。

  左宗棠當即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身上的朝服,恭恭敬敬朝著曾國藩行了一個大禮:“滌生,這件事一定要替你辦到,一定要替穆相討一個公道!”

  “穆相的事,這些事我梗梗于懷,今日能一吐為快,人生已無憾事啊!”曾國藩大笑起來:“季高,除了這三件公事,我還要拜托你一件私事!”

  “滌生,講吧!”左宗棠答道:“你這個同進士,有什么不痛快的話就說出來!”

  曾國藩大聲笑道:“季高,你好好活下來,替我活下去,替我們湘軍十幾萬英靈活下來,替上千萬三湘子弟活下去,拜托了!你這個酸秀才!”

  一個是同進士,一個是舉人出身,這是他們一輩子的心病,到了功成名就的時候都沒放下,只是這一刻他們終于放下了。

  只是有些時候天總是不遂人愿,七天之后,偽楚王曾國藩遭遇代理湖南督軍陸子云的討賊精兵,兵敗俘虜…

  整個一八五八年,都是虹軍不斷告捷的一年。

  繼春未攻取了湖南全境之后,從夏季開始,虹軍開始不斷向彼領各省進兵,夏季福建、江西、湖南三省聯手進兵,在一個多月的時間橫掃兩廣,活捉了偽越王葉名琛,秋季的時候,已經拿下了大半個河南和山東,還派出了一支先遣隊向陜西進攻。

  而到了冬季的時候,大家最關心的川蜀也有了解決的跡象,在藍大順義軍的接應之下,湖北已經派出了一個支隊突破三峽進入了四川境內,準備下一步向全蜀擴張。

  到了一八五九年正月的時候,也就是所謂“大夏貞元三年”的時候,已經沒人敢小看這個占據著中國東南部的強力政權,有些國家已經公開承認這個政府是中國的唯一合法代表,企圖在接下去的中國市場中獲取更大的利益。

  而更多的國家也把主要的賭注投在這個開明的新政權身上,他們甚至準備直接介入中國國內的建設由于軍事關系,虹軍始終不能集中精力放在國內的經濟建設之中,即使那幾個已經獲得徹底解放的省份也是如此,他們必須將大部分的經濟收入用于戰爭。

  但是虹軍也存在著強大的敵人,在過去一年多時間里,俄羅斯的哥薩克騎兵始終在關外縱橫,奪取了一塊又一塊土地,有些外交官甚至認為,俄羅斯已經把國運都賭在遠東,或許雙方會爆發第二次克里米亞戰爭。

  而西班牙也是這個新政權的敵人,在一場迅雷不及掩耳的經典突襲之中,虹軍成功地奪取了整個呂宋島和小半個北部菲律賓,但是作為老牌帝國主義國家,西班牙同樣有著不錯的實力,他們的女王伊莎貝拉二世更是一位想恢復西班牙往日榮光的存在。

  因此即使存在許多困難和不利條件,西班牙人仍然是費盡千辛萬苦把六千五百名西班牙士兵運入了菲律賓群島,并重建菲律賓總督府,還聲稱下一步還要運來一萬名士兵。

  而虹軍則在呂宋遠征支隊的基礎之上組建了第十七師,這個步兵師與西班牙人打了幾場經典的島嶼攻防戰斗,讓遠道而來的西班牙人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有許多國家出面要求西班牙人與大夏國簽約一次光榮而和平的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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