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一個半小時了,怎么殿下答應的援軍到現在還沒有到?”
施退季對于戰局的發展有些擔心,雙方都沒想到這場戰斗居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現在戰斗的雙方都無法退回來--一旦退出戰場,就代表著拋棄數以百計的傷員和不計其數的武器輜重,淪為一支荒野之中的敗軍。()
雙方都只能咬著堅持下去,看誰先把血流干,而他身邊的符聞道更是下了決心:“沒關系,即使沒有援軍,我也要把這個排吃掉!”
幸虧五分鐘之后,一隊穿著嶄新軍裝的步兵結束了符聞道與施退季之間的爭吵,施退季有點擔心地看著這個步兵連:“老符…”
不但是軍裝是嶄新的,甚至連步槍、背包都是嶄新的,連長也是一個帶著稚氣的年輕人:“韓眾奉命報到,全連一百四十六名,另有十二磅山地榴彈炮一門,炮彈四十發,炮手十六名!”
他如同連珠炮一般說個不停,但是符聞道沒有時間聽他的說明,他只是指著前方的那個法國步兵陣地:“韓連長,你現在歸我指揮,我需要用你的連隊,殲滅對面的一排法軍!”
韓眾顯然是沒經受過大場面的考驗:“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賣力些!”符聞道毫不客氣地接過了他的指揮權:“你將有機會成為一名光榮的將軍,什么時候入伍的。”
“打臺州的時候入伍的。”韓眾低下隊去:“臨海人。”
符聞道現在差不多就是拎著韓眾在那里訓話:“我本來不想用你們來執行這樣的重大任務,但是你也看到了,陸戰團的兄弟,已經奮戰了一個星期還要久,他們的子彈幾乎消耗殆盡,衣服從來沒換洗過,所以你就跟著向前沖,我允許你們跑在我的背后…”
“可有誰想要轉身逃跑,或是拒不前進的話。我會親手殺了他!”符聞道毫不客氣地說道:“現在給你們十分鐘準備時間…”
這個新連隊顯然是充滿了大量的新兵,甚至連這個韓連長都有點欠缺戰斗經驗,因此符聞道還是愿意信任自己團里的老兵,雖然他們在大半天的廝殺之后。已經變得疲勞不堪,污黑的血跡、半濕不干的泥濘、形形色色的征塵,已經在他們的身上刻上了太多的記憶。
部署是比較簡單的話,先用一個步兵排在右側發動佯攻,然后等迷惑了法軍之后,符聞道親自帶著兩個步兵連以雷霆般的勢頭攻過去,他們必須在法軍的炮兵反應過來之前把這一股法軍干脆利落地全部殲滅。
只是戰斗的節奏始終不能控制在符聞道的手中。幾分鐘之后,韓眾第一次對符聞道的權威提出了質疑:“副團長閣下,我們必須考慮一下我們的右側…”
右側的戰斗突然間已經變得極其激烈,那里的虹軍不得不兩次向施退季請求支援,因此韓眾低聲說道:“我們連似乎…”
“沒有似乎!”符聞道的聲音帶著殺機:“還有四分鐘時間,讓你的連隊做好準備!”
韓眾被符聞道的兇光嚇住了,他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低下頭去。不敢正對著符聞道,而在四分鐘之后,他不得不緊隨在符聞道的身后。朝著那個法軍臨時構筑的陣地發起攻擊。
以他的想法,虹軍一發起突擊就會遭受雨點般的轟擊,特別是那些威力驚人的榴霰彈將會給以虹軍的突擊部隊以相當大的打擊,他的連隊雖然呆在二線待命,可是他卻是親眼看過那種開花彈的威力,但是事實證明,他錯了。
法軍對于陸戰團突然之間發起的反突擊毫無準備,他們的炮兵張大著嘴巴看著這些提著刺刀沖鋒的對手,而接下去的幾分鐘,是步兵決勝的幾分鐘。
陸戰團集結了最有戰斗力的兩個步兵連。包括新來的韓眾連,而他們的目標僅僅是在已方陣地前沿八十米處的一股法軍,這股法軍雖然號稱是一個步兵排的實力,但是在長達兩三個小時的對射之中已經有多人傷亡,戰斗力差不多減少了三分之一。
他們對于虹軍突來其來的反擊毫無準備,事實上。一直到陸戰團的士兵舉著刺刀沖到了他們的陣地前沿,他們才明白陷入了虹軍的包圍之中,接下去就是殘酷的肉搏戰了。
這或許是開仗以后最殘酷的一幕,甚至連榴霰彈的威力還要大,上百名士兵就在尸堆上捉對廝殺,耳邊不斷聽到呻吟聲,甚至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韓眾覺得符聞道真是一個瘋子,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瘋子的軍事才華比他高明得多,雖然他的連隊少了四分之一的人員,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把這面三色旗踩在腳下,朝著對面的法軍發出一聲又一聲歡呼。
不得不承認,法軍在肉搏戰十分頑強,但是再頑強的對手終究還是被數倍的赤潮所淹沒,這個步兵排突圍出去的人員不過是三四人而已,事后韓眾才知道,這些人并不是法國本土軍隊,而是阿爾及利亞的土著部隊--雖然都是白人,但是兩者的戰斗力不能相提并論。
這也是孟托班自開仗以后遭受的最沉重打擊,隨軍記者在那里感嘆:“天啊…那么多法蘭西人,我們如果反應快一點的話,他們就不會白白流血了!”
而孟托班少將卻不把這樣的的意外放在眼里:“一個不小的犧牲,但是皇帝陛下都難免戰術上的失利而已,我覺得是該給中國人一個教訓的時候…”
隨軍記者與副官都吃了一驚:“司令官閣下,您要投入預備隊?”
“沒錯!”孟托班舉起了自己的手杖,舉著柳暢所在的那個小山丘:“現在敵人的兵力已經被完全牽制住了,即使突擊出來的這股敵人,也被我們所牽制了,敵人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量,而現在我們需要的只是俘虜親王殿下而已!”
“在滑鐵盧之后,法蘭西還沒有俘虜過一位外國的親王殿下或是國王,法蘭西的健兒,我已經替你們創造了全部的條件,而奇跡正等著你們來創造…”
副官只是觀看了一眼戰場的形勢,就贊了一句:“沒錯,確實是到了最光榮的時刻了!”
根據他的軍事常識來判斷,現在對面的叛軍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量,他們把所有的預備隊都投入進來,而整個戰線因此變得犬牙交錯起來,雙方都估計了對方的堅韌性,以至形成了添油的局面。
但問題的關健在于,現在孟托班司令官手上還有一個完整的步兵營,以及上千名中國政府軍沒有投入,在這個時候投入戰斗,將起到徹底改變戰局的局面。
而在柳暢親自占領的小山丘之前,只不過有一個加強連的虹軍構筑的防線而已,他們與正面的法軍幾個排打得難分勝負,在這個時候把決定性的力量投入戰場,整個戰局將有根本性的改變。
沒錯,或許是滑鐵盧之后,法蘭西軍隊第一次有機會捕獲或擊斃一名外國親王或國王。
而他們集結隊伍的行動,很快也暴露了虹軍官兵的眼中,柳暢第一時間作出了判斷:“孟托班是朝著我來的!獨立步兵第二營還能支撐不?”
南博航現在提出了合理的建議:“或許…”
在他的眼里,現在局面簡直到了無解的地步,虹軍不能撤退,一旦撤退至少要拋棄五百名以上的重傷員與大量重火器、輜重,但是整個部隊殘存的預備隊實在少得可憐,甚至連得到新生力量的陸戰團混成營都被纏住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第一時間有一種無力回天的感覺,只是他正想組織語言的時候,那邊已經有一騎快馬來報:“燕王,燕王,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柳暢也有著一種局勢失去掌握的感覺。
在他的注視之下,虹軍第一線的步兵與炮兵們可以說是超水平發揮,他們用盡一切辦法將至少四個法國步兵營擋在了前方,但是除了正面防線之外,無論是后方的楓涇鎮還是兩翼戰線,都只能聽從天命了。
而傳來的消息簡直是致命的:“燕王殿下,夷兵千余會同清妖兩千,一舉沖破后備旅三營之防線,更有夷兵約一連借機鉆縫突入楓涇鎮,后備旅業已暫停對楓涇鎮之最后總攻!”
這果然是雷霆一擊,已經有參謀建議:“燕王殿下,恐怕要撤退了,今天能與夷兵打到這個份上,我們已經盡了人事了,只是第一師遠征江西未歸的關系而已。”
柳暢也沉默了,他沒想后備旅負責的側翼防線,出了這么大的漏子。
傍晚的秋風有點寒意,已經滲入到柳暢的骨子里,柳暢可以想象側翼被突圍之后的毀滅性場景,而在不遠處,法軍正準備把他們最強有力的部隊投入戰斗,獨立二營的防線在他們的氣勢之前,似乎是紙糊的一般。
“要做好突圍準備!”柳暢已經毫不猶豫地跳上馬:“但不是現在,把我們最后的預備隊調上來,且我看看孟托班的最后攻勢,能有多少份量!”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