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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謀算

  斜風153

  蘇鏡瀾先是長長舒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思路,一開口便是一語驚人:“柳絕戶此股悍賊,雖然屢屢越郡破縣,但是實數尚不足五千名(喜歡本書的網友還喜歡:)。”

  說起來,他還是給臺州清軍留了點面子,只將柳暢虹軍的兵力夸大了一倍而已,但即使如此都令段光清大驚失色,他連聲追問:“蘇義士,此話當真?賊既不足五千員,我臺州大軍兵勇逾萬,團練亦有數千以至數萬名,用時兩月進剿,至今未能克復寸土,勝少敗多,這又是什么緣故?”

  不止段光清十分震動,就是布氏兄弟都豎起了耳朵,聽這個臺州團練頭目介紹起柳絕戶這支虹軍的內情,不過對于柳絕戶兵不滿五千這一點,他們卻是信了,咸豐元年他們在臺州外海擊破三鎮總兵聯手護航,殺入椒江登陸海門,那時候手下的兄弟也不過千名,可是三鎮總兵卻是不敢出戰,他們劫掠了十余日心滿意足才退回海上。

  “柳絕戶之所以稱為悍賊,就正在于此!”蘇鏡瀾告訴段光清:“想我以臺州一府兵勇,輔以援兵、民團、土勇萬余,延時兩月,不但不能克復太平縣,反而多有挫折,就于此賊悍勇驚人,我兵與其野戰浪戰,十戰九敗。”

  “賊中購置洋槍洋炮甚多,一經接戰彈下如雨,雖僅百桿洋槍,勝過我五百桿洋槍,又有神槍,一里之外仍可斃人,洋炮聲如雷霆,一經施放即有開山裂地之能,我兵之挫,多因器不如人,所以想請道臺于上海代購洋槍洋炮。只要有洋槍洋炮在手,紅賊賊焰,十去六七。”

  段光清雖然是一名傳統的清朝官員,但眼光尚屬獨到,否則也不會違背中樞的意旨,以官商合股的形式支持寧波商人購入“寶順”輪這一艘中國歷史第一艘近代化輪船。他一聽柳絕戶多購有洋槍洋炮,當即說道:“請蘇義士放心,接濟臺郡槍炮本是我的職責所在,我這就派人去上海購械,哎,這錢倒是有些不湊手(喜歡本書的網友還喜歡:)!”

  以寧紹臺三府的財力,原本采購些洋槍洋炮不在話下,但是最近購買寶順輪出了一些意外,有洋人開價十萬銀圓搶購寶順輪,甚至還愿意開出更高的價格。

  寶順輪原價不過七萬銀圓。官府名義上出一半的費用,但是不拔交現銀,而是從寧波海商交納的商稅中逐年扣除,但是經過這一番搶購,段光清非得拿一批現銀出來不可。

  他打聽過了,那個搶購的洋人是替發匪在上海采購軍火的代理人之一,這艘寶順船賣不出去也就罷了,如果落到太平天國手里。那以其在中國沿海根本找不到對手的戰斗力,不但后禍無窮,而且他也脫不了責任。

  雖然寧波府的財力驚人,但是那荷蘭人一口氣就加了三萬銀圓,接下去還有大舉加價搶購的勢頭。很有將這艘寶順船推到十二三萬銀圓的不合理價位上,一想到接下去多出來數萬銀圓的額外支出,段光清也有一種錢不湊手的感覺。

  蘇鏡瀾只能苦笑一聲:“我兄弟與諸位團總雖然薄有家資,但支持各處民團開支已經勉為其難了,手上卻沒有多少錢財去上海置辦洋槍洋炮。”

  段光清點了點頭,同意蘇鏡瀾的觀點:“這件事交由本道來辦就是,絕不讓前線兵勇因為器不如賊而白白流血了。”

  他回頭又朝著布氏兄弟說了一句:“只是柳絕戶的洋槍洋炮必來自于海上,布游擊。這方面你得多出力!”

  布興有新得了游擊職,正在興頭上,當即答道:“請道臺大人放心,我兄弟們一定多派輪船四處堵截,絕不讓紅賊在海上得到了一桿洋槍,一粒子藥。”

  段光清放心了不少:“柳絕戶洋槍雖眾,只要在海上將其堵截。想必那柳絕戶洋槍無源,子藥斷絕,戰力必然大減,不過蘇義士,柳絕戶縱橫溫臺兩郡。兵威遠至處州,除了這洋槍之利。還有什么手段?”

  蘇鏡瀾與柳暢虹軍交過手,當即一一道來:“賊除恃洋槍之利之外,尚有數營悍賊,皆是經年老賊,勇如虎,狠如羊,貪如狼,屢挫我官軍兵勇,著實可恨。”

  段光清當即問道:“你有說數營悍賊,到底是哪幾營悍賊?”

  蘇鏡瀾當即答道:“賊中有龍槍營,此營賊子皆為自偽天京潛來的真長毛,身經百戰,悍不畏死,柳賊視為其腹心所屬,決不輕用,一用即大破我兵,可恨之極,此營紅賊統帶者,據云為兩女長毛,皆自稱天國王姑,國宗功勛,雖為女子,卻是惡毒無比,絕對是一對毒寡婦()。”

  段光清聽得聚精會神,蘇鏡瀾又說道:“又有楠溪營,據說多是永嘉鄉間的鹽梟,向來與我兵勇接戰甚多,是真正劇寇,楠溪營外,尚有磐石營,此營皆為我綠營兵勇不肖之輩,統帶者為原溫州鎮孫千總,世代食國朝糧餉,臨戰卻反水從賊,此營戰力不若龍槍、磐石兩股,但狡詐勝之。”

  “又有獨立營,多是瑞安從團,我等民團受其禍害甚劇,又有奮勇營,皆是裹脅而來的我兵俘虜,賊中尚有牛刀一營,據說皆為上海小刀會余黨,又有馬隊數百騎,每戰自側背急襲而來,我兵無備屢受挫敗。”

  蘇鏡瀾把自己了解的情況和盤托出,這些情報雖然有不少差錯,但是讓段光清對柳絕戶所部有一個大致的了解,之前他所了解的情況來源于臺州府與黃巖鎮的官方文書,與實際相去甚遠,到現在才有一種云開霧散的感覺。

  他倒是問了一個問題:“對了,此次柳絕戶西竄仙居、縉云,為處州鎮參將武紅船所破,據說受損甚重,此事是否屬實?”

  蘇鏡瀾猶豫了一下,才決定說幾句公道話:“此次柳絕戶西竄,非為圖取仙居、縉云,實為策應倪廷模一股紅賊圖取處州,雖在縉云城下有所挫折,旋即棄守仙居縣城,但是諸營悍賊實力未受多少折損,回竄之后賊焰更熾…”

  他不想與處州鎮打筆墨官司,思索了一會才說道:“紅賊此次西竄,折損不過數百人,但是處州一鎮皆為倪賊牽制,只留我黃巖、臨海兩縣兵勇就地苦斗,實是得多于失。”

  段光清應了一聲:“此言甚是,只是如果柳絕戶此股與瞿振漢、倪廷模、趙起等老紅賊關系如何,是否有機可趁?”

  他是招撫民變武裝的好手,治下好幾股民變武裝就被他幾手毒計就折騰得四分五裂,不費一兵一餉就告平定,他也想趁機故技重演。

  蘇鏡瀾卻告訴此計暫時行不通:“柳絕戶此賊現在已經獨樹一幟,常行用長毛年號,所部皆樹紅旗,自稱浙江虹軍檢點,是彩虹之虹,非為紅色之紅,所部數部劇賊皆執迷不悟,難以招撫。”

  段光清卻不這樣認為,他認為人心總是有破綻的:“那是我們對柳賊一部所知甚少,賊中被迫從賊者甚眾,只要多費苦心,必能誘其一部來降(喜歡本小說的網友推薦你看:)。”

  他就看了一旁的布氏兄弟,布興有所部初降之時,也是桀驁不馴,經過他好一番勸慰收買,現在已經成了自己手下可用的忠義之師,屢次在海上擊破劇盜。

  “道臺此計可行!”蘇鏡瀾是來哭秦庭的:“但是緩不救急,杯水車薪,柳絕戶北進就在只日之間,若無增援,黃巖、臨海兩城必陷賊手,到時候恐怕賊焰熾烈,全浙皆受其害了。”

  “援兵、糧餉我能辦到多少,都給臺州府接濟多少。”段光清告訴蘇鏡瀾:“至于去上海購置洋槍洋炮,本府便為你擔了這個責任,先斬后奏,馬上派人去上海購置。”

  只是段光清下一刻反問蘇鏡瀾:“柳絕戶此股不足五千人,你兄長統領數千民團,向以精明干練著稱,難道就沒有什么克制之法?”

  蘇鏡瀾當時回復段光清:“道臺果然慧眼,我兄長早有方略,只是這方略有些難以出口!”

  “說吧!”段光清告訴蘇鏡瀾:“慈不掌兵,義不理財,亂世宜用重典,蘇鏡蓉當世人杰,只能平定臺郡紅賊,縱然有菩薩之念,也只能使霹靂手段。”

  蘇鏡瀾當即給段光清跪下了:“道臺大人,紅賊北犯黃巖之際,我兄長準備守黃巖縣而不守黃巖城,使柳絕戶只得一座黃巖空城而不能得黃巖縣,到時候大兵一面堅守臨海,一面四出襲攏,擊賊糧道、側背…”

  “好!”段光清贊了一句:“只是可惜了黃巖鎮。”

  黃巖縣城是黃巖鎮駐所,黃巖鎮總兵在沒有上司命令的條件下,無論如何都不能撤出黃巖縣城,蘇鏡蓉見死不救,黃巖鎮恐怕是一條死路了。

  “賊眾不足五千,到時候兵勇齊心擊之,必然疲老不堪,如若坐守黃巖、太平兩座空城,我兵后援源源不絕,則必蹈長毛北犯復轍,如若孤注一擲,北犯臨海堅城,則我兄可以發動太平、黃巖兩縣數萬民團,絕其后路,令柳賊既頓兵于堅城之下,側后又有我數萬忠義民團擊之!”

  段光清卻是說了一句:“令兄此計大善,但還得加一把火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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