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使韓椿接過這個話題:“柳絕戶?就是溫鎮提到的那個發匪殿前三十六檢點?據溫州鎮所報,此賊是真發匪,金田團營時便已從賊,身經百役,狡詐無比,用心狠毒之至!”
王有齡點點了頭,他按照胡雪巖給他上的條陳繼續說道:“據溫鎮葉總兵云,此賊現下盤據磐石寨,手下有真長毛三百有奇,新附土寇數千,今次溫鎮合同福州援兵一齊過江擊賊,此賊竟以土寇數千阻我猛攻,待我兵即將擊破土寇之際,突率三百真長毛殺出,我軍措不及防,受了大挫!”
“其時柳賊又引來磐石寨附近奸匪數千人猛襲我軍,我軍雖然勉力殺出敵陣,沖回江南,但折損過多,據葉總兵派人私下告知,損兵折將幾達三千人。”
“三千!”韓椿差點跳起來了:“不是只說折損把總以上十七員嗎?此賊竟是如此惡毒,當為心腹之患。”
何桂清點點頭:“柳絕戶此賊,確為我軍心腹之患,我大兵樂清、楠溪、磐石寨之挫,皆因該賊在相持之際領真長毛殺出,我軍倉促無備,以致鑄成大挫,若有將兵能誅此賊,可賞白銀一千兩。”
這也是王有齡所想說的:“撫臺高見,這也是屬下想說的,但是此賊悍勇惡毒,千金雖重,不足以償以其大功,以下官之見,能取其首級來歸,莫問其來歷,皆賞紋銀三千兩,無官身者賜七品頂戴,加給功牌,有官身者特晉三級。”
“好!”何桂清點點頭:“甚好甚好,紅巾賊所恃者,十有七八即柳絕戶此賊,若是提首級來投,本撫重重有賞。”
王有齡繼續說道:“賞格尚不足釜底抽薪,柳賊是積年發匪,統帶真長毛,又夾雜有新附紅巾賊,瞿振漢等賊雖恃為干城,但據溫鎮所報,對其提防甚深,早知柳賊必然尾大不掉,遲早為心腹之患。”
“柳賊用心陰毒,雖獻媚于瞿賊,但早已與紅巾賊貌合神離,獨樹一幟,據云瞿賊曾委柳賊為磐石鎮副將,柳賊納而不受,仍用發匪檢點舊號統率賊軍,故此…”
“我等可加一把火!”王有齡這個提議獲到了滿堂贊好聲:“只要紅賊內亂,我軍可不戰而勝。”
對于怎么樣拉一派打一派,讓這些民變武裝不戰自潰,這么官場老手都有非常豐富的經驗,何桂清更是想起了一個人來:“說到這撫定亂匪,段鏡湖恰是能手,讓他去便是!”
段鏡湖便是現任的寧紹臺兵備道段光清,咸豐二年,鄞縣鹽民起事,打死官員二十余名,捕兵數百余名,段光清出任鄞縣縣令后,采取內部分化拉攏之術,不費一兵一餉,就將民變武裝全數瓦解,讓他對紅巾賊進行內部破壞,正是人地兩宜。
“段道是其中能手,不過此事宜剿撫并行!”王有齡說道:“以我之見,現在柳賊雖破我北渡之兵,但折損亦多,現正屯兵磐石休整,而瞿賊野心勃勃,已渡江南下,不若讓溫鎮官兵陣前喊話,只打紅巾賊,不打磐石兵…”
“好策略!”
不過王有齡的惡毒手段不局限于此:“還可以寫幾封信各落到兩賊的手上,再令人潛入賊中離間二賊,兩股賊兵必然勢如水火!”
王有齡這個撫剿并行的方法一出,何桂清很是滿意:“雪軒,你便是我的張子房啊!只不過,三策雖可并行,還是緩不救急,不論如何,總得派遣兵將南下平賊,可有兼顧寧防之策!”
問題還是回到原點,不過王有齡也有辦法:“撫臺,方今三防,寧國最重,衢防、嚴防次之,可從這兩處調集精兵強將,南下平賊。”
衢防指的是衢州,嚴防指的是嚴州(建德),也是防備太平軍從江西殺入浙江,而寧防則是防備太平軍從安徽入境。
以何桂清這些浙江官員的看法,太平軍定都南京,那么最有可能直線從南京經安徽殺入浙江,不大可能繞道江西迂回入境。
因此王有齡的方案得到了何桂清的贊同:“衢防、嚴防較次,確實可從兩處各抽調兵勇千名,再從各鎮各府調集兵勇,組成了五千援軍馳援溫鎮。”
三防可以說是集結了整個浙江的精銳兵勇所在,而且還是個填不完的無底洞,何桂清挖肉補瘡,也就是拼湊出這五千兵勇了。
“雪軒,你還有什么好主意沒有?”何桂清又問了一句:“說來聽聽!”
“倒有一樁,聽說瞿賊委了柳賊一個磐石副將,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試著招撫柳賊,只要他肯過來,就給一個很高的名義!”
“什么名義?難道比副將更高!”
按照清朝招撫的一貫策略,凡是起事的民變武裝,收降之后都要裁汰老弱,加以縮編,然后再給以名義,象董祥福率饑民武裝二十萬降清,湘軍只給他授一個五品軍功,將其部編為董字三營,營兵、長夫加起來也不過兩千而已,另外又挑了三千充當湘軍運夫,其余都予以就地安置。
柳暢雖擁眾甚多,但是降清也不會有什么特別優待,不過王有齡笑了:“給他一個總兵便是,自發匪起事,全鎮失陷賊中的軍鎮難道還少嗎?”
“好!讓段光清告訴柳賊,只要率眾來投,我絕不吝惜總兵之銜,象鎮江總兵這樣的總兵銜,他想要哪個就給哪個!”
大家都笑了起來,何桂清覺得一身輕松,親自提起了茶壺,給大家的茶杯倒滿了:“今年的新茶也快了,雪軒,你給我留心了,京里該送的都要送到了。”
王有齡也是滿面春風,自己所獻的方略被巡撫大人賞識,那是最好不過了,只要何桂清賞識自己,平步青云就在眼前。
“好茶!”
“這是陳茶,新茶更好!”
“不論新茶陳茶,這西湖的水能養人啊!”
“不只是水養人吧,美人也養人啊!”
正當這群大員興致正高的時候,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們,接著是親兵們的交涉,再接著有人壓低了聲音:“撫臺大人、藩臺大人、臬臺大人,溫州鎮六百里急報!”
“怎么?”何桂清原來放下去的心又懸到嗓子眼了:“出了什么事!”
“溫鎮水師玉環營在洞頭島外與艇匪葛孟晉部交部大挫,陣沒官兵三百有奇,失船十余艘!”
“紅巾賊屢破我鄉間土勇,溫鎮兵已退據府城,十萬火急,急待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