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爐里,四種香料混合而成的香餅在木炭上燃燒出一種馨香的氣息,繚繞在整間屋子里,讓人的心情不自覺的就沉淀下來,寧靜,安詳。
“將軍!”
揮臂輕揚,象牙磨制的精美棋子,落在了金絲包邊的黃花梨木棋盤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秦刺緩緩的捧起茶杯,慢慢的抿下一口茶水。
格林摩西坐在秦刺的對面,卻如同那具著名的思考著雕像一般,托著下巴,愁眉苦臉的盯著棋盤。
良久。
格林摩西一推盤中的棋子,嘆道嘖,秦的棋藝確實了得,即便讓我三子,我依舊是難擇勝券,不得不甘拜下風啊。”
秦刺淡淡的一笑。
格林摩西有些不甘心的布起棋局道再來一盤。”
秦刺搖頭道大祭司難道忘了,你我約定,每日只下三局。”
格林摩西聞言一怔,隨即頹然嘆氣道唉,這天天輸,局局輸,全子輸,讓子輸,秦你就不能讓我這老骨頭贏一把?”
秦刺淡笑道大祭司并不是計較輸贏的人,贏和輸又有區別呢。”
格林摩西愁眉苦臉道誰說我不計較輸贏,我這是想贏也難,不輸更難。真個是五鼠撓心,渾身都不痛快啊。”
秦刺微微一笑,自然不會將此當真。這兩日,格林摩西將秦刺的空余都用在了下棋上面。不過這格林摩西是個臭棋簍子,與之下棋,秦刺實難提起精神。當然,秦刺并不覺得格林摩西多么的癡迷于象棋,如此閑情雅致的拉著下棋,恐怕更多的是情感投資。
輕嗅著那一抹淡雅的馨香,秦刺開口道棋暫時就不下了,不大祭司這兩天有沒有得到外界的消息?”
格林摩西捏起杯蓋,輕捋著漂浮的茶葉,笑著搖頭說撲朔迷離。”
“撲朔迷離?”秦刺微微一怔,隨即淡笑道大祭司是指教廷的人么?”
格林摩西微微點頭,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喉結滾動了一下,咽下了茶水之后才悠悠的說道我本以為教廷的人得到消息,會立刻加派人手前往亞拉臘山,但根據我們駐守在亞拉臘山的那幾個教徒反饋的消息,教廷的人馬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
秦刺皺了皺眉頭,旋即笑道看來是大祭司的威名鎮住了那些教廷之人吶,大祭司出現在亞拉臘山上,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吧。”
格林摩西搖搖頭,剛想,忽而門外傳來清脆的叩門聲,緊接著便傳來了肖恩的聲音秦,我是肖恩。”
秦刺面色一喜,立刻道進來吧。”
門扉輕啟,隨之便露出了肖恩的面孔,但秦刺的目光卻是直接忽視了肖恩,而是落在了肖恩身后那個俏麗的身影上。
“教…秦刺,原來你真的在這里?”
鹿映雪原本警惕的目光在見到秦刺的那一刻,徹底化為了激動和驚喜,隨之的,還有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大祭司。”
同一,肖恩也看到了屋中和秦刺對弈的格林摩西,連忙躬身行禮。
格林摩西朝肖恩擺擺手,目光在鹿映雪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便起身道既然秦有造訪,那我就不在此多做打擾了,等秦有空,我們再繼續大戰幾局。”
秦刺笑著點點頭。
格林摩西便舉步朝屋外走去,經過鹿映雪身邊時,他的腳步頓了一下,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朝鹿映雪點點頭,也沒有多,便繼續邁動步子出了門。而肖恩也在格林摩西出門之后,朝秦刺躬身一禮,也退了下去。
“圣女,多日不見,見你眉間隱現愁緒,是不是遇到不稱心的事情了。”秦刺笑著提起茶壺,翻過一個空茶杯,給鹿映雪倒了一杯新茶。
“不稱心?”鹿映雪輕咬著粉唇,一雙美眸似嗔似惱的瞪著秦刺說道好端端的一個教主,連招呼都沒有人,忽然就不見了蹤影,你讓我稱心?”
秦刺笑道你這是在埋怨我呢。來,剛沏的茶,路途勞頓,喝杯茶解解乏。”
鹿映雪沒好氣的走到椅邊落座,瞪著一雙美目,說道你還有心思喝茶,知不,你這一消失,咱們剛有點起色的巫教,又開始動蕩不安了。”
秦刺悠悠的說道有動蕩那是因為根基不穩。”
鹿映雪有些惱了這么說教主大人你是故意趁著咱們巫教根基不穩的時候離開,想讓咱們好生顛簸一番?”
秦刺搖頭道我并非有意離開,而是因為糾纏于某些事情當中,想要脫身都不可能。具體的情況,待會兒再和你細說。現在,還是你先跟我說說巫教的情況吧!想必我這突然的失蹤,日宗和星宗都不太安分了吧?無不少字”
“他們兩宗就從來沒有安分過!”鹿映雪撇撇嘴。
秦刺忽然覺得有些奇怪,這并不長的一段,鹿映雪和的口氣倒像是變了個人一般。當然,秦刺并不在乎對方用樣的口吻,可這種突然的轉變,多多少少讓秦刺有些不自在。
其實,鹿映雪的口氣之所以有所變化,完全是被秦刺的這幅態度給氣的。
這邊,鹿映雪是為秦刺的失蹤心急火燎,另一邊,秦刺安之若素的躲在這貧民窟里與人對弈,偏偏見面了以后還表現出一番悠然自得的模樣,這讓鹿映雪就算是泥人的脾氣,也難免長了三分火氣。
只是稍稍改變一下口吻和方式,足以說明這姑娘的忍耐功夫極為了得了。
當然,就算心里有氣,能看到秦刺好端端的活著,鹿映雪的心里還是松了一口氣。自從秦刺失蹤以后,謠言可是滿天飛,特別是那烏醒崖的一句潛意極足的話,讓大家都覺得,秦刺這位剛接任不久的教主已經死了,并且死的悄無聲息,無形無跡。
也正是這樣的原因,原本在秦刺這邊的七脈,除了白蓮一脈之外,其他的六脈分別靠向了日宗和星宗。而月宗則是處于中間人的局面,和白蓮一脈一樣,置身兩大勢力的斗爭之外。
鹿映雪雖然一直不秦刺是如此短命之人,但長久一來,沒有關于秦刺任何一點的消息,也讓鹿映雪的心里開始忐忑起來。直到肖恩找上門,鹿映雪不愿意過這唯一跟秦刺有關的信息,才會隨肖恩一起來到了華盛頓,但她也沒想到,秦刺真的在這里。
想到這幾日吃不香睡不甜,鹿映雪的心里就涌出一股羞意,因為她分不清擔心秦刺,到底是為了白蓮一脈,還是為了其它。
“其它的六脈應該都投向了日宗和星宗了吧。至于月宗應該是保持中立,也就剩你們白蓮一脈恐怕還在等著我。”秦刺淡淡的說道。
鹿映雪輕哼一聲道你就對我這么有信心?”
“如果沒有信心,我就不會避開其它人,只叫你一個人來此了。”秦刺笑著說道。
他對鹿映雪以及白蓮一脈的信任并非是空穴來風,自打他登上教主之位以后,白蓮一脈就是他最親密也是最能信任的合作伙伴。因為只有他的地位越高,才能讓白蓮一脈的地位越高,從而擺脫固有的三宗七脈以白蓮最弱的框架。并且,秦刺乃是出自白蓮一脈的教主的,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白蓮一脈將自身的利益與秦刺緊緊的捆綁在一起。利益才是最牢固的信任基礎。
聽到秦刺這么說,鹿映雪的心里終于好受了一些,肖恩去請她的時候,卻是很明白的說了,秦刺只單獨召見她一個人,不能讓其它任何人知曉。這說明,秦刺在巫教中最為信任的人就是她鹿映雪,雖然鹿映雪不在乎別人的信任,但面對秦刺的信任,她心里還是沒來由的一陣歡喜。
是以,鹿映雪的口氣緩和了下來,不像一進門時那么刺耳了。她沉吟了一會兒,緩緩的開口道你猜的沒,六脈分別靠向了日宗和星宗,現在這兩宗的矛盾已經越來越激化,恐怕一個導火索就能引致兩邊的徹底決裂。我們白蓮一脈不愿意淌這趟渾水,所以暫時兩邊都不接觸,而月宗估計也是和我們抱著一樣的打算。
可惜那月宗不比我們白蓮一脈,我們白蓮一脈在巫教三宗七脈中居于末位,實力不足以為懼,但月宗作為三大主宗之一,想要坐山觀虎斗,恐怕沒那么容易。現在炙芒和烏醒崖斗得正歡,還沒把事態往月宗身上引,久了,月宗遲早也要陷進來。”
秦刺點點頭,這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星宗和日宗這兩個宗門沒有趁消失之時作亂,那才真叫奇怪了。不過鹿映雪說的也沒,白蓮一脈可以安然的置身于事外,但月宗卻肯定不能,對于炙芒和烏醒崖來說,不可能放任這樣一只爪牙健全的猛虎在一旁坐山觀虎斗。
“日宗和月宗私底下除了拉攏六脈,還有沒有其他的動作?”秦刺問道。
鹿映雪說對外的動作沒有,對內的動作就不少了。但總結起來,也不過就是兩宗之間互別苗頭,爭權奪勢罷了。”
說著,鹿映雪不無擔心的看了秦刺一眼道你離開的太久了,以至于現在巫教的形勢和你離開前已經完全不一樣,雖然還沒有四分五裂,但恐怕你現在,恐怕也很難像以前那樣,掌控一定的勢力,不被炙芒和烏醒崖將你架空。”
秦刺也想到了這一點,眉頭不由蹙了起來。當初他繼位之后,雖然還不能完全掌控巫教大局,但至少讓七脈都站在這一邊,這就是一筆不小的勢力,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沒有像烏醒崖和炙芒原先所預想的那樣,被架空成一個傀儡教主。
但現在,他莫名失蹤以后,手上所掌握的那一點勢力已經完全的流失殆盡,此時,恐怕處境會比以往更加艱難。
至少他不,矛盾只處于日宗和星宗之間,但若是他現在,炙芒和烏醒崖難保不會一致將矛頭對準他,將他先打壓下來,再處理日宗和星宗彼此之間的事情。當然,論實力,無論是烏醒崖還是炙芒都不可能是秦刺的對手,但現在比拼的是勢力,拳頭大雖然可以壓人但卻不能服人,秦刺想要掌控巫教,就不能一味的依靠拳頭。
“看來,我現在還不適合。”秦刺若有所思的說道。
鹿映雪點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我覺得現在的形勢對你來說,未嘗也不是一個契機,一個徹底掌控巫教的契機。”
“哦?”秦刺眉頭一揚,詫異的看向鹿映雪問道這話說?”
鹿映雪素手輕抬,緩緩舉起茶杯,秀氣的櫻唇在杯沿上一觸即收,隨即悠悠的說道如果按照原先的局勢發展,你若是想要真正的掌控巫教,恐怕很難過得了三大主宗這一關,就算能過得了這一關,那也不是多少年的事情,在短期內絕對沒有可能。”
秦刺點點頭。
鹿映雪繼續說道但現在隨著你的失蹤,巫教的局勢已經完全的亂了。原先因為你的存在,而保持一種微妙平衡的三大主宗,各自都為的利益盤算起來。特別是日宗和星宗斗得最歡。這樣一來,實際上你才是最佳的坐山觀虎斗的人。”
“坐山觀虎斗?”秦刺微一瞇眼,旋即就睜開道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先按兵不動,看著這兩宗折騰,等到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才去收拾殘局,一舉拿下這兩個宗門,徹底的掌控住巫教?”
鹿映雪輕笑著點點頭說不,我正是這個意思。”
秦刺皺眉道坐山觀虎斗固然是好,但若是兩虎爭斗的太長,我這漁翁想要得利,恐怕早就失了先機了吧。畢竟拖延的越長,我這個教主的地位就越不穩固,何況,我的手上還并沒有強大的勢力。”
鹿映雪狡黠的一笑,說所以,我們必須要讓兩虎相斗的縮短,要讓他們盡快的爭個你死我活,直至兩敗俱傷。這…就需要從中加柴添火,火少的越旺,我們所需要等待的就越短。”
“加柴添火?”秦刺稍一思索就明白鹿映雪的意思。她這是讓秦刺不僅要觀虎斗,還得像斗蛐蛐一樣,不時的拿艾草去撩撥一下兩只蛐蛐,讓兩邊的形勢越來越緊張,矛盾越來越大,這樣,爭斗的過程就會大大的縮短,從而他這個漁翁就能盡快得利。
想通了這一點,秦刺不由笑了笑,這樣的計策他并非是琢磨不出來,而是他的性子向來走的是光明磊落的路線,對這種腹黑之事,下意識的排斥。不過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這樣的處境,想要統領好一個教派,想要徹底的掌控一個教派,在本身實力強大的保證下,也不得不腹黑。
所以秦刺笑著點點頭說你說的非常不,那該要如何撩撥這兩只蛐蛐才好呢?”
鹿映雪笑道這有何難,炙芒和烏醒崖相爭,為了的不過是代表教主身份那張椅子那身行頭,但難保他們手底下的人沒有取他們而代之的想法。只要抓住了這些人的心思,對癥下藥,不需要我們動手,自然就會有人先將日宗和星宗的矛盾引發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秦刺眉頭一簇,道那你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
鹿映雪點頭道人選不僅有,而且還不少,這需要教主來挑選。”
隨后,秦刺與鹿映雪一番商議之后,將目標對準了日宗和星宗居于末位的兩位長老。這兩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身處末位,沒有實際的權勢,并且長期受到靠前的那些長老的排擠,心態上有很大的不甘之火。
這樣的人是最容易受到誘惑,也是最容易動搖的。
同時他們本身又是長老的身份,與他們本宗內的事情雖談不上能指手畫腳,但若是想引導事態的發展,還是不難做到的。或者一些小手段,他們做起來,比起普通的弟子來做,自然也要容易的多。
所以,經過一番商議之后,秦刺和鹿映雪很快就敲定了這兩個人為最終人選。
“圣女,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處理,務必要做到謹慎。如果這兩人有這個意向,就帶他們來這里見我。還有,上也要抓緊。”秦刺叮囑道。
鹿映雪點點頭說放心吧,我不會叫你失望的。”
秦刺滿意的點點頭,隨即像是想起了,開口道對了,我不在這些日子里,暮秋堂有沒有不規矩的舉動?”
秦刺啟用暮秋堂的事情,鹿映雪算是一點,聞言回道你不問,我也正想說呢。你不在的這段,我一直留心著他的舉動,不過倒是奇怪,此人的忠心似乎異常的執著,在你失蹤的這段,他沒有任何異常的舉動,甚至低調的不讓任何人注意到他。”
秦刺微微一笑,他對暮秋堂這個人的性子極為了解。是唯一的一根能助他升遷的稻草,只要離開了,他暮秋堂還會回到原來的狀態,舅舅不疼姥姥不愛,所以他的忠心來的不是毫無根據,而是他必須要如此忠心。
“你后,也幫我聯絡一下他,讓他也來見見我。”秦刺沉吟了一會兒,開口道。
鹿映雪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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