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的冬天,天亮的很晚。點點星光還綴著天幕,秦刺便已經早早起了床,摸出爺爺的懷表看了看。
“四點鐘。”
秦刺笑著將懷表塞進爺爺的衣兜里,按照往常的習慣,他一般是五點鐘起床,今天比往日早起了半個小時。這也難怪,自打昨日爺爺將趕山采藥的重任交托給他,便一夜興奮難眠。
“小刺,廚房里的參湯差不多熬透了,一會兒喝掉再進山吧。”
老人家也醒了,盤腿靠在炕頭,披上大衣拾起了煙斗,打火引燃又吞云吐霧起來。那雙頰之上的潮紅經過一夜的休整,稍稍消退了一些。
“知道了,爺爺。”
秦刺有些興奮地點點頭,家里的儲備藥材不足了,他泡澡的藥水雖然有滋養體內臟氣的奇效,但卻需要耗用數百種名貴藥材,并且只能反復使用十次左右,便需要重新熬制。所以必須得進山采藥,補充缺少的藥材。
洗漱之后,秦刺便在屋內扎起了馬步,這是他每天起床以后必做的功課。不過他站馬步并非為了穩固下盤,而是結合吐納的方式,一呼一吸之間,暢開全身毛孔,引導體內五臟精氣形成一個循環。
抱元守一,默默吐息中,秦刺感覺到引導而出的肺金之氣有些僵澀,不由一陣苦笑,暗想:看來昨日欲強行突破后天境界,果然是傷了肺金之氣,得需要仔細調理一下了。
五臟精氣循環九九八十一周之后,便各自歸于其位,秦刺也站直了身子,渾身毛孔一收,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濁氣。
“爺爺,我去拿參湯。”
馬步調息的功課做完,秦刺興沖沖的推開門奔進了廚房。不一會兒,便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瓦罐熱氣騰騰的參湯走了進來。
將瓦罐放在方桌上,秦刺回頭對靠在炕頭上吞云吐霧的爺爺說:“好香呢,爺爺,一起喝吧。”
老人家擺擺手:“我還不餓,你喝吧,昨日你傷了肺金之氣,用這老參燉雞湯來調理是最好不過了。”
秦刺點點頭,咕嚕嚕灌下兩大碗老參湯,又吃了一只雞腿半截老參,頓覺一股熱流從腹部化開,轉瞬間便流遍全身,竟直沖頭頂。
秦刺不敢怠慢,當即盤腿坐于長凳之上,緊閉雙目,五氣朝元,默默引導這股元氣滋潤五臟精元。
參這東西雖可大補元氣,但性子卻極其霸道,身強體健之人若是貿然食用,一個不小心就會因陽火過旺,暴血而亡。像秦刺這種將數百年的野參整株燉食的作法,在一般人看來絕對屬于自殺的行為,但是對于煉氣之人來說,卻不存在這樣的顧慮,因為他們可以充分的引導這股突然暴增的元氣。
約莫一個小時之后,秦刺忽然猛喝一聲,一縷白氣自他口齒間噴吐而出,射出一丈余遠,末端發出啪的一聲響才逐漸消散。
靠在炕頭上的老人一直默默注視著秦刺的舉動,見他調理完畢,雙目睜開之際,竟有絲絲精光流動,一分多鐘才逐漸平息,不由贊道:“好,目聚精元乃臟氣旺盛之象,看來這株老參不僅讓你受損的肺金之氣得以復原,也讓你體內的五氣更加穩固強盛。”
秦刺也是極為興奮,跳下長凳,感受到體內受損的肺金之氣已經康復如初,并且五臟之氣纏黏緊密,流動間比往日更加順暢,不由美滋滋的喜道:“爺爺,沒想到這株老參的功用如此強大,要是每天都能食用這數百年的老參,甚至上千年的老參,怕是光憑內氣精元的旺盛就可強行結丹了吧。”
老人家呸了一聲,罵道:“異想天開!結丹如果光靠內氣精元,那又何苦修行,咱爺倆兒每天上山尋那老參當窩窩頭吃不就得了。再說,這些天材地寶即便是咱們煉氣之人都不可以過量食用,否則不僅會效果打折,嚴重的還會導致內氣失調,氣息混亂,從而走火入魔。”
秦刺被爺爺教訓的有些訕然,點點頭說:“小刺有些得意忘形了,以后一定戒驕戒躁,虛心修行。”
老人見秦刺的模樣,甚覺孺子可教,點點頭說:“明白事理就好,不過內氣精元旺盛,對于結丹的確有輔助的作用。看你如今目聚精元,想必來日領悟了心境上的缺陷,突破先天也不過是反掌之間的事。”
說著,老人擺擺手道:“好了,天色也快亮了。收拾收拾東西,進山吧。以后每個月進山五六次,補充不足的藥材。”
秦刺點點頭,剛剛略顯沮喪的心情又變得興奮起來,年少性子,對于外界總有許多向往,可是居于深山與世隔絕,能行走的也不過是方圓幾百里的山林高地,如今爺爺準許他獨身游走深山,對于他來說已是最大的美事。
行裝很簡單,一把獵刀上,一只勁弩,一個昨天老人帶回來的麻袋。麻袋里裝著備用的箭支,以及繩索,吊鉤,干糧,水壺,火石,幾枚治療蛇毒的藥丸,等一應行走山林所必須的物品。
一切準備完畢,顯得英氣勃勃的秦刺將脊梁挺的筆直,轉頭對老人說:“爺爺,我去了。”
“去吧,謹慎著點兒,記住我昨晚交代你的那些規矩,遇事不可莽撞。咱們煉氣之人主修內氣,未能突破先天之前,不過是身強體健,比之常人略勝一籌而已。”老人瞥了秦刺一眼,一邊抽著煙斗一邊交代著,倒也放心孫子獨自進山,溫室里的花朵經不起風吹雨打,想要修行,就必須要獨自面對磨練。
秦刺點點頭,推開門走了出去。
雪下的很大,那雪花不是一朵一朵的,而是一團一團像撕開的棉絮。秦刺不得不將皮氈帽四面的長舌翻轉下來,阻擋刺骨的寒風。盡管他有體內臟氣滋養不畏懼嚴寒,但那跟刀似的寒風擱在臉上也著實叫人難受。
“咔嚓!”
秦刺身前數米遠的一棵足有五百多年樹齡的老柏樹被積雪壓斷了一根枝椏。此時他已經遠離了村莊,進入了老山腹區,山叫什么名字他不知道,只知道這里所有的山頭都是長白山脈綿延所在。
進入山腹,便意味著隨時都會發生不可預料的危險。秦刺的耳力目力都提升到最高境界,思維也緊張高速的運轉著,時刻小心辨認著周圍的地形,或是通過蛛絲馬跡的判斷來趨險避害。
一路上,秦刺的收獲不少,麻袋里已經裝了不少的藥材。對于初次獨自進山的他來說,今天的開局還算是順利的。
驀地!
秦刺停住了腳步,微佝著身子,目光四處打量,耳朵隔著被山風吹得起伏不定的帽檐長舌仔細的傾聽著周圍的動靜。
一陣山風帶來了模糊不清的人語聲。
“這荒山野嶺的,哪兒來的人逗留?該不是村里誰閑著沒事進山打獵來了吧?”秦刺豎起耳朵仔細的聽了聽,確認沒有聽錯,辨別方向后,便舉步朝左邊行去。山中相遇,就算不必結伴而行,打個招呼也好。
前行百來米,隨著那嘈雜的人語聲越來越清晰,秦刺的腳步卻放緩了下來。皺眉暗忖道:“奇怪,人好像不少,而且聽口音并不似山里人。不知道這冰天雪地的時節,為何會出現在這深山荒僻之所?”
秦刺記著爺爺臨行前的交代,不由暗中警惕起來。
躡手躡腳的緩步前行,靠著茂密的灌木和粗壯的樹木遮擋,秦刺在不驚動前方那些人的情況下,緩速接近,并尋了一處隱秘的地點藏身查看起來。他懷中的小獸也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一動不動的趴伏在身旁,沒有暴露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