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向天亮的身上。
向天亮又點上了一支香煙。
原來如此,知道對方要整自己,借著舉報姜建文來整自己,借著專案組來整自己,但沒有想到對方的手段這么直接。
姜建文的交代,顯然不是誘供,更不會是逼供,向天亮故意說是誘供逼供,其實是他不想說真話。
是有人授意姜建文那么說的,目的就是把矛頭對準向天亮和邵三河。
這個授意姜建文那么說的人,應該也是炮制匿名舉報信的那個人。
詢問變成了審訊。
審訊在繼續。
向天亮:“廖副書記,你說你們的結論是什么?”
廖仲文:“姜建文家發生盜竊案的那天晚上,你和邵三河有可能出現在姜建文的家里?”
向天亮:“你這句話有毛病。”
廖仲文:“什么毛病?”
向天亮:“有可能,這三個字就是毛病。”
廖仲文:“這是判斷,不是毛病。”
向天亮:“你知道‘有可能’三個字的另一種說法嗎?”
廖仲文:“什么說法?”
向天亮:“莫須有。”
廖仲文:“你以為你自己是岳飛嗎?”
向天亮:“不敢,你廖副書記即使有秦檜的心腸,也不一定有秦檜的能力和權力。”
廖仲文:“說得好,那我們就來討論討論,這個可能到底有沒有可能。”
向天亮:“行啊,閑著也是閑著,看在你們伙食優待的份上,我就陪你玩玩吧。”
廖仲文:“你也是行家,應該知道確定嫌疑人的三個要素吧。”
向天亮:“不一定。”
廖仲文:“什么不一定?”
向天亮:“你們確定我是嫌疑人的時候,不是沒憑三要素嗎?”
廖仲文:“這正是我們要討論的問題。”
向天亮:“你們主張的是有罪推定法,先確定一個人有罪,然后才根據三要素去尋找證據。”
廖仲文:“別轉移目標,我們是在說你。”
向天亮:“你提出來的。當然是你說。”
廖仲文:“三個要素,動機、時間和條件。”
向天亮:“這是常識,公安局看門的老頭都知道。”
廖仲文:“你有動機。”
向天亮:“我的動機是什么?”
廖仲文:“第一,你想打擊姜建文,因為他是你在人事斗爭中的對手。”
向天亮:“有點牽強。”
廖仲文:“打擊對手的最好辦法,是掌握對方的秘密,特別是見不得人的秘密,所以你潛入了他的家。”
向天亮:“有道理,我同意你的推斷。”
廖仲文:“第二,你想拉攏盧海斌,以便在人事斗爭中贏得他的支持。當知道他的書稿被姜建文扣著時,你就潛入了姜建文家里。”
向天亮:“這個理由也不錯,能成立。”
廖仲文:“你在那天晚之前,到底知不知道書稿的故事?”
向天亮:“不知道。”
廖仲文:“道聽途說也沒有?”
向天亮:“我這個人不喜歡打聽小道消息。”
廖仲文:“第三,你需要錢。”
向天亮:“我需要錢?”
廖仲文:“你敢說你不缺錢嗎?”
向天亮:“這年頭誰都缺錢,你廖副書記家不缺錢嗎?”
廖仲文:“你敢說你不喜歡錢嗎?”
向天亮:“十億人民九億商,還有一億在商量,我當然也喜歡錢,你廖副書記一定比我更喜歡錢。”
廖仲文:“所以,你潛入姜建文家盜取書稿的同時,順手牽羊的拿走了他的巨款。”
向天亮:“廖副書記,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廖仲文:“三個動機,足夠了吧?”
向天亮:“足夠了,一個就夠了。”
廖仲文:“咱們再來討論你有沒有作案時間。”
向天亮:“我洗耳恭聽。”
廖仲文:“那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向天亮:“在南北茶樓喝酒。”
廖仲文:“和誰在一起。”
向天亮:“邵三河和杜貴臨。”
廖仲文:“沒有其他人嗎?”
向天亮:“沒有。”
廖仲文:“那誰能證明你在那里喝酒呢?”
向天亮:“邵三河和杜貴臨啊。”
廖仲文:“杜貴臨無法作證,他受傷住院,腦部受傷,神智不清。”
向天亮:“那還有邵三河啊。”
廖仲文:“他和你一樣,不能互相證明對方。”
向天亮:“南北茶樓的服務員呢?”
廖仲文:“我們去過了。”
向天亮:“這不就行了么。”
廖仲文:“可是,過去的時間太久了,他們沒人能記得你那天晚上在南北茶樓喝過酒。”
向天亮:“那是你們的事。”
廖仲文:“難道不是你的事嗎?”
向天亮:“無所謂,你說是就是吧。”
廖仲文:“還有,那天晚上,你和邵三河杜貴臨三人,是幾點離開南北茶樓的?”
向天亮:“具體幾點,我不記得了。”
廖仲文:“你上次說是快十二點了。”
向天亮:“那是我的估計。”
廖仲文:“你幾點回家的?”
向天亮:“沒看表,不知道具體時間。”
廖仲文:“你可以估計一下。”
向天亮:“嗯…先在東石橋遇上孫青陽,再去盧海斌家送書稿,然后送杜貴臨回家,最后送邵三河回家…這一圈折騰,這么著也得三個小時吧。”
廖仲文:“那么,你還說你沒有作案時間嗎?”
向天亮:“那三個小時,也能算作案時間?”
廖仲文:“因為在那三個小時里,你在干什么,都是你在說,你說得對不對,別人不知道。”
向天亮:“那倒是,沒有旁證。”
廖仲文:“而且,據姜建文交代,據我們調查,姜建文家的保險箱被盜,就發生在下半夜。”
向天亮:“這就對上點了。”
廖仲文:“因此,關于你有沒有作案時間,你無法自圓其說。”
向天亮:“既然無法自圓其說,那我就索性不說。”
廖仲文:“向天亮,咱們再來說說第三個要素。”
向天亮:“作案的基本條件。”
廖仲文:“對,具體到本案,主要是開保險箱這項特殊技能。”
向天亮:“不錯,能開保險箱的人不多。”
廖仲文:“能打開三鎖保險箱的人更少。”
向天亮:“是的。”
廖仲文:“你會嗎?”
向天亮:“我能,在大學接受特訓時,我專門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
廖仲文:“怎么樣,你承認你具備了第三個要素了?”
向天亮:“我承認。”
廖仲文:“總之,作案的動機、時間和條件,你都有了。”
向天亮:“哦…照你這么說,你也具備這三個要素。”
廖仲文:“你憑什么這么說?”
向天亮:“你喜歡錢,你有作案時間,你可能也會開保險箱,所以,你也是嫌疑人之一。”
廖仲文:“向天亮,你這是狡辯。”
向天亮:“噢…我忘了,現在是你在查我,我沒資格懷疑你。”
廖仲文:“所以,你最好配合一點。”
向天亮:“我配合,我配合。”
廖仲文:“現在你該說說了吧。”
向天亮:“說什么?”
廖仲文:“說說你們潛入姜建文家的經過。”
向天亮:“什么,你這就確定了。”
廖仲文:“我們確定了。”
向天亮:“那我無話可說。”
廖仲文:“你別想否認,我們還有一個重要的證據。”
向天亮:“什么證據?”
廖仲文:“打在姜建文鼻子上的那一拳,是你們向家的獨門絕學之一,別人使不出來。”
向天亮:“不會吧,會向家拳的人多了去了,那個被逐出師門的孫青陽就會。”
廖仲文:“但是,據行家分析,能將力量拿捏得恰到好處,只傷到鼻子而傷不到面骨,這樣的高手沒有幾個。”
向天亮:“噢,你是要把姜建文鼻子挨的那一拳,也記到我頭上來了。”
廖仲文:“難道不是嗎?”
向天亮:“算是吧,還有什么,你們都往我頭上記吧。”
廖仲文:“你的最初目的當然是為了書稿,但看到了巨款,你動心了。”
向天亮:“然后呢?”
廖仲文:“你卷走了巨款。”
向天亮:“我一個人。”
廖仲文:“還有邵三河,或許,還有那個杜貴臨。”
向天亮:“證據?”
廖仲文:“你以為我們沒有嗎?”
向天亮:“別藏著掖著了,快拿出來吧。”
廖仲文:“要證據?”
向天亮:“對,既然你說我們拿錢了,那錢在哪里?”
廖仲文:“你存起來了。”
向天亮:“存在銀行里?”
廖仲文:“對。”
向天亮:“呵呵…哪個銀行?”
廖仲文:“縣農業銀行北城營業所。”
向天亮:“多少錢?”
廖仲文:“整整一百萬。”
向天亮:“呵呵…我有那么傻嗎?”
廖仲文:“你不傻,相反,你很聰明。”
向天亮:“我怎么個聰明法?”
廖仲文:“你花名王海,在縣農業銀行開了個戶頭。”
向天亮:“我?我花名王海?”
廖仲文:“盡管你在開戶存錢時進行了喬裝打扮,但銀行的工作人員還是認出了你。”
向天亮:“什么時候?”
廖仲文:“四月一日下午三點三十分。”
向天亮:“你們相信了?”
廖仲文:“當然。”
向天亮:“…”
廖仲文:“向天亮,你現在還有什么話說?”
向天亮:“我明白了…”
廖仲文:“向天亮,你放明白的,抵抗是沒有用的,還是老老實實的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