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嶺閑人 該來的終究要來,只不過來得太快,有點出乎向天亮的意外。()
整整兩天,向天亮沒有出門,窩在百花樓自己的家里花天酒地。
而邵三河卻去了清河繼續開會,這是他和向天亮之間的約定,為的就是了解和掌握清河那邊的動向。
向天亮才懶得去開會,與其聽那些夸夸其談,不如在女人身上找點靈感。
壞消息不斷的傳來,消息不大不小,不痛不癢,卻足以震撼向天亮平靜的內心。
先是縣委宣傳部長盧海斌,被市紀委找去談話,談話內容不詳,雖然是例行公事,人也回來了,但向天亮明白,真正的對手出現了。
接著是縣委辦公室高永卿,他也是被市紀委請去的,和盧海斌只在市紀委待了三個小時不同,他在市紀委滯留的時間超過了一個白天。
然后是縣紀委書記徐宇光,他是被省公安廳廳長江云龍“請”去的。
就在江云龍和徐宇光“談話”之后不久,江云龍回省城去了。
余中豪還留在清河,肖劍南也是,還賴在濱海似乎不走了。
向天亮隱隱的感到,這是一個明顯的信號,江云龍離開清河前后,沒再和自己聯系,余中豪和肖劍南也沒有“搔擾”自己,這表明,江云龍似乎認定自己真有問題,要“放棄”自己了。
任何最高等級的秘密,都會慢慢的發酵,最終露出蛛絲馬跡。
濱海縣的空氣里,都散發著詭異的味道。
仿佛商量好了似的,沒有人再來找向天亮,包括百花組里的女人們。
只有一個人除外,他就是向天亮的秘書丁文通。
轎車在晉川鎮通往城關鎮的公路上緩緩行駛。
開車的是丁文通。
丁文通一邊開車,一邊不時的瞟幾眼車后座的向天亮。
向天亮覺察到丁文通在瞅他,但他沒有理會丁文通,而是目不轉睛的看著車窗外的田野。
田野里,春意正濃。
真正的春天來了。
春在田疇,松軟的泥土散發著清新濕潤的氣息,冬憩后醒來的麥苗兒精神煥發,展現出一派蓬勃盎然的生機,渠水歡唱,如母親的乳汗,與土地和麥苗的血液水融,春在河畔,碧波清蕩,魚蝦暢游,蛙鼓抑揚弄喉嗓,柳絲婆娑舞倩影,陽光水波交相輝映,灑落捧捧金和銀,春在天空,燕語呢喃,蝴蝶翩躚,風箏高飛,濃濃春意彌漫潔白的云朵間,甜脆笑聲穿梭浩渺九天,春在果園,紅杏流水,桃花漫霞,梨樹飛雪,蜂蝶追逐喧嚷,醞釀生活的甘甜和芬芳。
就連那馬路兩旁人行道上的樹木,不久以前,它們還是光禿禿地兀立在寒風中,現在也都綻出了嫩芽,披上了綠裝,興高采烈地迎著行人,傾吐著濃郁的春天氣息。(。)
“領導,回家還是去縣委大院?”
縣委和縣政府兩套班子都還在清河開會,現在是群龍無首,亂糟糟的,去了也沒有意思。
“回家。”
車在百花樓院子里停下。
向天亮沒有馬上下車,反而點上一支煙吸起來。
“領導。”
“文通,這輛車是公安局政委黎明的私家車,待會你去加滿意,把車還了。”
“是。”
“還有,我辦公室的文件,你幫我整理一下,該歸還機要室的,你幫我還了。”
“可是…”
向天亮先罵了聲“他媽的”,然后笑著說道:“你小子想在我面前裝啊,還嫩了一點。”
丁文通不好意思的一笑,“領導,我就知道瞞不過你。”
“你和肖凱歌是好同學好朋友,肖凱歌肩負重任,回到清河,說他不主動聯系你,打死我也不信,而以你的能力,只要肖凱歌一說話,你就能聽出他是來干什么的。”
丁文通小聲說道:“是的,他說這次下來,是陪著余中豪總隊長調查你的。”
“你們見過面了?”
“沒有,他在清河,是電話里告訴我的。”
“哦,你相信他的話嗎?”
“我相信。”
“呵呵…這才是大實話啊。”
丁文通笑著說道:“他只是提醒我,倒沒有說些讓我和劃清界線的話。”
“這正是我要和說的。”向天亮提高了說話的聲調。
“領導,你請說。”
向天亮端起臉道:“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你要好自為之了。”
“領導放心,我早想好了應對之策。”
“是嗎?”
“不過,我現在不想告訴你,我想讓你看。”
“呵呵…好吧,我不說再見,只說滾蛋。”
向天亮跳下車,拍拍屁股,再揮揮手,留給丁文通一個背影。
對丁文通,向天亮還是放心的,這小子的精明超乎常人,做人行事有自己的底線。
向天亮相信自己的眼光,象賣主求榮之類的事,他是不會干的。
更何況,向天亮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丁文通什么也不知道。
只有和不少女人的來往,丁文通知道一點,但這些只能當作傳說,丁文通又沒親眼看到過,讓他編他也編不出來。
剛進家門,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向天亮有兩只手機,公家的手機總是放在公文包里,現在已處于關機狀態,放在口袋里的手機,號碼是不公開的。
可是,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
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猶豫了一下后,向天亮還是接通了電話。
手機里,立即傳來了南河縣委書記余勝春的大嗓門。
“小向啊,都火燒屁股了,你還在醉生夢死吧?”
“呵呵…老余啊,把我的這個手機號碼找到,你的偵察能力不錯嘛。”
余勝春笑罵道:“他娘的,都搞得象地下工作者接頭了,我家那位,你嫂子從許西平老婆陳美蘭那里搞到了這個號碼,我才聯系上你的。”
“怎么著,老余你都知道了?”向天亮問道。
余勝春道:“我是從高堯市長那里得來的消息,你的問題不是小問題,而是大問題,今天上午市委要召開臨時常委會,討論的議題就是你的問題,還有你那個兄弟邵三河。”
“哦?還大問題而不是小問題,何以見得啊?”
“我問你,你在市里的保護傘,方應德方副書記,他聯系過你嗎?”
“沒有。”
“哼,一個投機政客而已,屬于手下人倒霉他溜得最快的那種。”
向天亮正色道:“老余,你不能污蔑我的領導啊。”
“我再問你,知道江云龍廳長回省城去了嗎?”
“知道,昨天下午就走了。”
“他為什么要走啊?”
“廢話,江廳長是省委領導,當然要回省城去了,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余勝春冷笑道:“你還不明白嗎,江廳長這么急著回去,只能說明一,江廳長發現你真有問題,要放棄你了,或者二,上面壓力太大,他頂不住了,再者三,上面已經作出了決定,江廳長留在清河已經毫無意義。”
“老余,有你說的這么嚴重嗎?”
“哎,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啊?”
向天亮問道:“我就是知道了,能有什么用嗎?”
“想辦法啊。”
“有什么辦法呢?”
余勝春問道:“你上面除了一個江廳長,不會沒有其他人了吧?”
“好象沒有,一個江廳長,夠我受用的了。”
“你的老師易祥瑞呢,他可是手眼通天的人嘛。”
向天亮苦笑道:“老余你有所不知,我是他老人家的關門弟子,卻違背他的意愿沒當上警察,他早已對我失望透了,哪還能幫我啊,再說了,他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早就退出了一線,認識人是不少,還能進出紅墻內外,但要說他還有多大的面子,恐怕就說不好了,所以,我對我老師能給我什么幫助,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這也是在試探,余勝春在試探向天亮背后的實力。
鐵三角之間的合作,從來都是有保留的,誰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全部家底。
余勝春沉默了片刻。
“小向,這么說來,萬一你真的有事,就沒有人能幫你了?”
“嗯…好象沒有。”
“那…小向,你要有思想準備啊。”
“什么思想準備?”
余勝春說道:“告訴你吧,我現在就坐在市委大院的一間辦公室里,這里離市委小會議室不到三十米,市委臨時常委會議正在緊張的舉行,有人幫我傳遞小紙條,會議室里的情況,我這里一清二楚。”
向天亮樂道:“老余,你太厲害了,比我強啊。”
余勝春繼續說道:“形勢明擺著,市委常委會三派對立,現在是方應德副書記節節敗退,而劉如堅書記和高堯市長聯起手來,正在痛打落水狗,板子打在方副書記身上,卻痛在你的身上,你現在就是一條落水狗,正受到至少七位市委常委的圍剿。”
向天亮不滿的叫道:“什么落水狗,什么落水狗,臭老余,你搞搞清楚,我即使是條狗,可還沒落水吧。”
“他娘的,快嘍,快嘍。”
“呸,你咒我啊。”
余勝春感嘆著,“好不容易建起的鐵三角,就這么完蛋嘍。”
向天亮關掉手機,微微的笑了。
鐵三角不太鐵,真正的鐵三角是不存在的。
余勝春說得沒錯,鐵三角要完蛋了。
下午,傳來了一個驚天的消息,證實了余勝春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