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必洋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品書網 作為多年的同事,洪海軍對周必洋的笑,實在是太了解了。
那是每次面對嫌疑人時,取得重大突破后,情不自禁地露出的得意的笑。
洪海軍這才明白,自己上當了。
這分明是一個預先設下的局。
洪海軍乘著舉盅喝酒的機會,用眼睛的余光,環顧了一下小房間的周圍。
他看出了自己的處境,一句話,兩個字,絕境。
自己的后背暴露給了那扇小門,這是一忌,右邊是木板隔墻,一眼就能看出那木板薄得很,如果隔壁藏著危險,危險就能噴薄而出,還有左邊的大窗戶,正對著北大街,街對面是城關鎮北岸的百貨大樓,如果周必洋是有備而來,那么,他一定會在六十余米外百貨大樓上設下伏兵。
顯然,這是周必洋在“火力偵察”。
既然是偵察,就說明還不知虛實和真假。
洪海軍慢慢的平復了心神。
他也抬起頭,讓自己的目光,都集中到周必洋的臉上。
周必洋的臉上,波瀾不驚,唯有因酒精的作用,臉色微微的泛紅。
洪海軍:“老周,你我共事多年,算得上是兄弟吧!”
周必洋:“是兄弟,不是算得上!”
洪海軍:“那你給句實話!”
周必洋:“真想聽實話!”
洪海軍:“這還用說么!”
周必洋:“那么,我告訴你,我沒開玩笑!”
洪海軍:“這么說,我真的要被調查了!”
周必洋:“不錯!”
洪海軍:“就憑你剛才說的那些!”
周必洋:“還不夠嗎!”
洪海軍:“當然不夠,你是大行家,知道你自己剛才說的,沒一點干貨!”
周必洋:“這簡單,水貨擠掉水,不成了干貨嗎!”
洪海軍:“你…你負責擠我的水!”
周必洋:“對,局黨委決定,由我負責對你進行調查,海軍,對不起啊!”
洪海軍:“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講什么對不起呢!”
周必洋:“也是,咱們都算是明白人嘛!”
洪海軍:“讓我明天代你去開‘軍警席會議’,是假的吧!”
周必洋:“嗯,本來我想在明天,在縣武裝部,正式向你宣布的!”
洪海軍:“但你現在在想,擇日不如撞日!”
周必洋:“不錯,一邊喝酒,一邊交心,我覺得很符合你我之間的關系!”
洪海軍:“原來,你知道我要來找你!”
周必洋:“哈哈,說明你心機太重!”
洪海軍:“我心機重嗎!”
周必洋:“你一直心機很重,共事這么多年了,我知道的!”
洪海軍:“我承認,我從警開始,就想當一名刑警,窩在派出所里干些婆婆媽媽的事,我能沒想法嗎!”
周必洋:“我看出來了,你這幾年,心態是有問題!”
洪海軍:“廢話,這和現在的案子有關系嗎!”
周必洋:“每一個罪犯,心態都有問題!”
洪海軍:“并不是每一個有心態的人都是罪犯!”
周必洋:“說點實在的吧!”
洪海軍:“我愿意回答你的問題!”
周必洋:“你今天晚上是在家里嗎!”
洪海軍:“是,我在睡覺!”
周必洋:“從你接到我電話,到你起來走到我這里陪我喝酒,這段時間你在干什么!”
洪海軍:“你讓我睡不著了,我只好起床去書房看書,然后我想喝酒了,想到你可能在‘濱海大酒家’喝酒,我就過來找你了!”
周必洋:“沒有證人吧!”
洪海軍:“你敢深更半夜把老婆從熱被窩里拽出來嗎!”
周必洋:“哈哈,反問得好,這個問題過了!”
洪海軍:“你那套我懂,少來迂回的,直奔正題吧!”
周必洋:“痛快!”
洪海軍:“我敢不痛快嗎!”
周必洋:“好,今天晚上你幾點吃的晚飯!”
洪海軍:“五點半!”
周必洋:“在什么地方吃的!”
洪海軍:“家里!”
周必洋:“和誰一起吃的!”
洪海軍:“我老婆和兒子!”
周必洋:“你父母呢!”
洪海軍:“去我姐姐家了!”
周必洋:“晚飯吃了多長時間!”
洪海軍:“大約十五分鐘吧!”
周必洋:“吃的是什么!”
洪海軍:“炒年糕!”
周必洋:“晚飯以后呢!”
洪海軍:“我去了書房!”
周必洋:“你真是喜歡看書啊!”
洪海軍:“多此一問,我要參加法學函授,我能不看書嗎!”
周必洋:“噢,為了文憑!”
洪海軍:“廢話,你是大專畢業,我是高中畢業,我要是有你的文憑,你的位置說不定就是我的了!”
周必洋:“野心不小!”
洪海軍:“不想當局長長的警察,就不該當警察!”
周必洋:“一直在書房里!”
洪海軍:“不錯!”
周必洋:“幾點睡覺!”
洪海軍:“我作息很有規律,九點半洗澡,十點鐘上床睡覺!”
周必洋:“誰能證明你一直都待在書房里!”
洪海軍:“沒人!”
周必洋:“你老婆或兒子,期間都沒去書房找你!”
洪海軍:“沒有!”
周必洋:“少見!”
洪海軍:“我的書房在一樓,客廳餐廳廚房在二樓,臥室在三樓,我不喜歡在看書的時候被人打擾!”
周必洋:“這么說,今晚在盧部長家發生槍擊案時,你一直在家里了!”
洪海軍:“是!”
周必洋:“今天白天是你的班!”
洪海軍:“是,這周我都是白班!”
周必洋:“今天下午你去了縣人民醫院!”
洪海軍:“下午一點差十分,我正在治安大隊休息,接到城關派出所所長毛永來電話,說姜建文副縣長的病房里發現了竊聽器,我馬上帶人趕了過去,大約一點時,我趕到了醫院!”
周必洋:“什么也沒有發現!”
洪海軍:“沒有!”
周必洋:“搜查過住院部周邊嗎!”
洪海軍:“當然有!”
周必洋:“多大范圍!”
洪海軍:“五十至六十米!”
周必洋:“為什么!”
洪海軍:“技偵人員說,那種竊聽器只能將信號發到到五十米!”
周必洋:“你放過了賈惠蘭醫生的車!”
洪海軍:“因為它在七十多米外!”
周必洋:“哦,你幾點離開醫院的!”
洪海軍:“至少,至少是兩點以后了,具體我記不清了!”
周必洋:“你在醫院里留了多少人!”
洪海軍:“我們治安大隊的第三組,六個人,城關所在外圍也有六個人!”
周必洋:“其中住院部留了幾個人!”
洪海軍:“兩個,便衣,安排在五樓姜副縣長的病房外!”
周必洋:“這么說,從賈惠蘭醫生被綁架到被解救,你的人一直沒有出現!”
洪海軍:“慚愧,在綁架案發生的短短五分鐘之內,我的人沒能趕到,等他們在十分鐘后趕到時,綁架者已經逃跑,賈醫生也悄悄的離開了!”
周必洋:“這么說,你根本不了解綁架案的情經過,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是向副縣長救了賈醫生的!”
洪海軍:“我這么說過嗎!”
周必洋:“你剛才就是這樣說的,要我把錄音翻出來嗎!”
洪海軍:“老周,你還真藏著錄音機啊!”
周必洋:“你說呢!”
洪海軍:“你夠狠!”
周必洋:“回答問題!”
洪海軍:“我是聽刑偵大隊的人說的!”
周必洋:“聽刑偵大隊的誰說的,什么時候,什么地方!”
洪海軍:“今天下午下班前,我路過刑偵大隊大辦公室,在門外聽他們議論來著!”
周必洋:“他們是誰,幾個人!”
洪海軍:“不知道,忘了!”
周必洋:“是不知道,還是忘了!”
洪海軍:“老周,我真沒注意是誰說的!”
周必洋:“海軍,你撒謊了!”
洪海軍:“去,隨你怎么說!”
周必洋:“那么,下午綁架案發生時你在哪里,也就是說,下午兩點你離開醫院后去了哪里!”
洪海軍:“縣委大院啊,縣兩會正在召開,那里的保衛工作,我是第一責任人,我得去守著吧!”
周必洋:“一個人去的吧!”
洪海軍:“人手緊嘛!”
周必洋:“而且,你沒下車,只是待在車上!”
洪海軍:“你怎么知道的!”
周必洋:“因為你只有這樣自圓其說,才能說明,你沒有證人看見你去沒去縣委大院!”
洪海軍:“哎,我真去了縣委大院!”
周必洋:“可是有人說,綁架案發生時,你還在醫院里,而且就在住院部附近!”
洪海軍:“老周,你什么意思!”
周必洋:“沒什么意思!”
洪海軍:“你不會說,是我綁架了賈醫生吧!”
周必洋:“我可沒這么說!”
洪海軍:“你就是這個意思!”
周必洋:“但愿人家是看錯了!”
洪海軍:“肯定是看錯了!”
周必洋:“海軍,今天凌晨四點半,西石橋發生汽車爆炸案時,你在哪里!”
洪海軍:“在家睡覺啊!”
周必洋:“誰能證明!”
洪海軍:“廢話,當然是我老婆了!”
周必洋:“你也是廢話,你老婆睡著了,他怎么知道你有沒有在床上!”
洪海軍:“我老婆喜歡摟著我睡覺!”
周必洋:“是這樣的嗎!”
洪海軍:“呸,不信你自個問她去!”
周必洋:“哈哈,你又撒謊了!”
洪海軍:“我不象你,敢摟著別的女人睡覺!”
周必洋:“少打叉,我聽說,你常常跟老婆分床睡,而且是直接睡在書房里的!”
洪海軍:“胡說八道,你聽誰說的!”
周必洋:“你老婆告訴我老婆,我老婆又告訴了我!”
洪海軍:“老周,你真八卦!”
周必洋:“哎,咱們都是文明人,不要罵人,回答問題!”
洪海軍:“我有一個臭毛病,累了時睡覺就會打呼嚕,為了不影響我老婆,我是有時候睡在書房里,這不行嗎!”
周必洋:“咦,我怎么沒聽說過你還有這個臭毛病!”
洪海軍:“你是誰啊,我什么都要向你匯報嗎!”
周必洋:“這么說,你昨天晚上是睡在書房里了!”
洪海軍:“對,這些天我很累,是睡在書房里!”
周必洋:“也就是說,今天凌晨你如果出現在西石橋,連你老婆也不知道了!”
洪海軍:“理論上可以這樣說!”
周必洋:“所以,你有時間制造西石橋汽車爆炸案!”
洪海軍:“照你這么說,你也有作案時間!”
周必洋:“哈哈,我沒有,因為我才是真正抱著老婆睡覺的男人!”
洪海軍:“如果是我查你,也能把你查成一個嫌疑犯!”
周必洋:“如果你是清白的,如果你不是那個神秘人,你就有機會報復我了!”
洪海軍:“是嗎!”
周必洋:“局黨委的決議,我先查你,然后你查我!”
洪海軍:“那你可要小心了,我會比你狠一百倍!”
周必洋:“哈哈,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機會了!”
洪海軍:“肯定有的!”
周必洋:“我還沒問完呢!”
洪海軍:“請繼續!”
周必洋:“還記得三年前的襲警案嗎!”
洪海軍:“記得,當時正值嚴打,你上的是白班,但你加班到到晚上,直到下半夜三點才和小陳回家,路過西石橋時碰上了那個神秘人,從而在橋的南岸發生了槍戰!”
周必洋:“我想問你的是,當時你在哪里!”
洪海軍:“明知故問,當時是兩班倒,你是所長我是教導員,你上白班,我上夜班,我還能去哪里,當然是在所里值班了!”
周必洋:“是這樣嗎!”
洪海軍:“是這樣的!”
周必洋:“海軍,你可要想好了!”
洪海軍:“什么意思!”
周必洋:“撒謊之前,你要想好怎么圓謊唄!”
洪海軍:“胡說八道,我又撒什么謊了!”
周必洋:“又,你這個‘又’字說得很有意思!”
洪海軍:“你少跟我咬文嚼字!”
周必洋:“那你說說,當時除了你,還有誰在所里值班!”
洪海軍:“老張、小王、趙剛、高佬…至少有七八個吧!”
周必洋:“我如果把他們找來,讓他們回憶一下,就能知道,你當時有沒有在所里,特別是襲警案發生的時候,因此,你要想好了再回答我!”
洪海軍:“當時我在自己辦公室啊!”
周必洋:“又是沒有證人吧!”
洪海軍:“確實沒有,我無法證明自己當時就在辦公室里!”
周必洋:“所以,三年前的襲警案,你有作案時間!”
洪海軍:“理論上說,是這樣!”
周必洋:“可是,案發后排查時,你沒有主動說明!”
洪海軍:“我說明了啊!”
周必洋:“你又撒謊,你沒有,我在檔案里找過了,沒有你當時的活動記錄!”
難堪的沉默。
洪海軍看著周必洋。
周必洋也看著洪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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