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三河道:“我也知道姜建文在撒謊,許白露和張思成的失蹤,他要么事先是知道的,或者說就是他策劃的,至少他也是預感到的,但就是不知道這個判斷是如何得出來的,或者干脆說,這只是一種感覺而已。”
“觀察、分析和判斷而已,有的時候,我們的眼睛和耳朵是不可靠的。”向天亮笑著說。
邵三河憨笑道:“兄弟,我讀書太少,高中畢業證書是后來補發的,大學的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你說明白一點么。”
向天亮解釋道:“我是說,我們觀察人的時候,不能只簡單地從表情上判斷對方的真實情感和內心想法,比方說,毫無表情有兩種情形,一種是極端的不關心,另一種是根本不看在眼內,但很有可能是裝出來的,是在掩飾他真實的內心,有的人,憤怒悲哀或憎恨至極點時也會微笑,比如我,就有這種功夫,天生的喲。”
“呵呵,你殺人時都能談笑風生,我相信是你從娘胎里帶來的。”
向天亮又道:“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有的倘若遇到高興的事情,臉頰的肌肉會松馳,有的一旦遇到悲哀的狀況,會自然淚流滿面,不過,也有些人不愿意將這些內心活動讓別人看出來,如果單從表面上看,就會讓人判斷失誤,這種情況下,眼光表情會非常不同,通常人們說臉上在笑,心里在哭的正是這種類型,縱然滿懷敵意,但表面上卻要裝出談笑風生,行動也落落大方。”
“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邵三河問道。
向天亮道:“很簡單,人們之所以要這樣做,是覺得如果將自己內心的欲望或想法毫無保留地表現出來,無異于違反社會的規則,甚至會引起眾叛親離的現象,或者成為大眾指責的罪首,恐怕受到社會的制裁,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哎,你再說說,再說說。”邵三河催道。
頓了頓,向天亮又道:“察言觀色是很有學問的技巧,人內心的思想,有時會不知不覺在口頭上流露出來,因此,與別人交談時,只要我們留心,就可以從談話中深知別人的內心世界,盡管他在說假話,而且說得頭頭是道,但卻常常將情緒從一個話題里不自覺地呈現出來,話題的種類是形形的,如果要明白對方的性格、氣質、想法,最容易著手的步驟,就是要觀察話題與說話者本身的相關狀況,從這里能獲得很多的信息。”
“比方說,一個人說話的習慣,也會流露出內心的秘密,語言表明出身,語言除了社會的、階層的或地理上的差別外,還有因個人的水平而出現差別的心理性的措辭,人的種種曲折的深層心理,會不知不覺地反映在自我表現的手段上,即使同自己想表現的自我形象無關,通過分析措辭,常常就可以大體上看出這個人的真實形象,在這種意義上,正是本人沒有意識到的措辭的特征,比詞語的內容遠為雄辯地告訴我們其人自身。”
“人們總是認為是在用自己的話說話、寫文章,而在實際運用時,充分顯示自己的才能是必要的,但若過分矯飾,反而畫蛇添足,讓別人如墜云霧的效果是最不利的,這種情形常常不過是反證了對自己的智能的自卑意識,將詞語作為盾牌,掩飾自己的自卑感,所以,說話的方式也能反映真實的想法,一般說來,一個人的感情或意見,都在說話方式里表現得清清楚楚,只要仔細揣摩,即使是弦外之音,也能從說話的簾幕下逐漸透露出來。”
“我給你舉個例子啊,假如說,有一個男人每天下班都按時回家,而某一天,他下班后卻留在辦公室與同事打牌喝酒,回到家時,他就馬上跟老婆說他加班了,而且還要詛咒現在為什么有這么多的活兒干不完等等之類的話,他這時的說話語調,一定會比平常的要快,因為只有這樣,他才可以解除內心潛在的不安,遇到男人這樣時,做老婆的一定要慎重,什么事一旦有了開頭,就會有下次,不可掉以輕心。”
“有時候,從一個人說話音調的抑揚頓挫中,也能看破對方的心理,我上面說的的那位加班的男人,當他回到家時,他說話的語調不僅快,而且慷慨激昂,好象今天的加班的確讓他很反感,他是很不愿意加班的,他的目的就是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具體到你和姜建文的錄音,主要內容就是談話,而構成談話的前提,包括了兩種不同立場的存在者,即說話者與聽話者,我們完會可以根據對方對自己說話后的各種反應,來突破對方的深層心理,從而探知他內心的真實世界。”
向天亮嘮嘮叨叨,滔滔不絕,邵三河聽得是云山霧罩。
“唉,一套一套的,畢竟是科班出身啊。”邵三河贊嘆道。
“你罵我啊。”向天亮樂道。
邵三河笑道:“你還是說結論吧。”
“很簡單,姜建文和徐宇光必定有所勾結,許白露和張思成的失蹤,與姜建文和徐宇光必定有關。”
“這么肯定嗎?”
“不會錯的。”
邵三河皺著眉頭道:“那現在就剩下一個問題,如果許白露和張思成的失蹤與徐宇光有關,那么他是以紀委的名義,還是私下的不法行為?咱們又該如何應對?”
向天亮想了一會。
“呵呵,三河兄,知道瞎貓是怎么抓耗子的嗎?”
“不管抓著抓不著,亂抓唄。”
向天亮笑道:“這不就行了嗎,許白露和張思成的失蹤,你們公安局已經立了案,只要徐宇光不出來說話,那你們就當作普通案件辦嘛。”
“你是說把徐宇光逼出來?”邵三河問道。
“呵呵,事在人為嘛。”
邵三河說道:“你的招倒是切實可行,如果許白露和張思成在徐宇光的手里,我的人立案后一折騰,徐宇光一定坐不住,他一定會跳出來走到前臺,那時我們就有辦法對付他了。”
“就這么回事。”向天亮壞壞的笑著。
“不過…”
“不過什么?”
“你剛才說什么瞎貓抓耗子,這不是把我們公安局當成瞎貓了么,我有意見啊。”
向天亮一楞,隨即又暴笑起來,“比喻,比喻么,呵呵…三河兄你行,都學會玩幽默嘍。”
這時,邵三河的手機響了。
電話是縣委書記張衡從家里打來的。
張衡詢問的正是許白露和張思成雙雙失蹤事件。
“張書記,我們剛剛立案,還正在調查之中,具體的案情,還沒有匯總上來,我想等有了初步判斷,再向你和縣委匯報。”
張衡的語氣有些沉重,“三河,縣兩會期間,不能出事啊,許白露同志和張思成同志的身份有些特殊,你們不能掉以輕心啊。”
“請張書記指示。”
張衡稍稍停頓了一下,“還是一個大原則,你們加緊偵查工作,但案子案情盡量不要外泄擴散。”
“我明白,我一定落實領導的指示。”
張衡問道:“三河,你要慎重啊,風吹草動的,事情剛出,謠言都傳到我耳朵里來了。”
“張書記,是些什么謠言啊?”
張衡說道:“有的人說許白露和張思成是為情私奔了,有的人說許白露和張思成卷走老姜家的錢財逃跑了,還有的人說,老姜抓住了許白露和張思成的私情,私下把兩人抓起來了…總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我們一定抓緊時間,盡快破案。”
忽地,張衡又問道:“三河,天亮同志知道這事嗎?”
邵三河一聽,迅速的瞅著向天亮。
向天亮飛快的點頭。
“張書記,天亮同志知道這件事,我接到報告的時候,正和他一起吃飯。”
張衡哦了一聲,“他有什么看法嗎?”
邵三河沉吟著說道:“張書記,天亮同志認為事情非常蹊蹺,許白露和張思成的失蹤,絕不是什么孤立事件,應該和姜副縣長的受傷有關系。”
“嗯,有道理…他這么說,有什么根據嗎?”
邵三河道:“這個他倒沒說,可能,可能有顧慮吧,畢竟是領導家屬和領導身邊的人出事么。”
張衡嚴肅的說道:“什么顧慮,有什么好顧慮的,天亮同志不是還兼任著縣政法委副書記嗎,他有資格參與顧問案子嘛。”
邵三河乘機問道:“那,那張書記你的意思是?”
張衡干脆的說道:“三河,請你馬上轉告天亮同志,就說是我的命令,讓天亮同志立即介入許白露和張思成失蹤案,作為你的助手,全面參與該案的偵破工作。”
“是,我馬上通知他。”
關掉手機,邵三河看著向天亮笑道:“得,你脫不了干系了。”
“三河兄,你這是拉我跳水,你學壞了啊。”
“呵呵,‘向’不離‘邵’,‘邵’不離‘向’嘛。”
向天亮笑著,念叨道:“杜貴臨那邊,也該有些眉目了吧。”
邵三河點著頭道:“快走吧,公安局人事調整后,你還沒去視察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