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浦村座落在平原水網地帶,四周都是河汊和田野,毫無可隱蔽的物體。
向天亮的四叔公向振奇是個有名的木匠兼篾匠,他的家位于村口,獨立的小院子,三層樓的石砌房子。
三個人坐一輛摩托車,象鬼子進村似的,都戴著摩托頭盔,一進向振奇的家,就關進院子的門,爬上三樓頂上,架好潛望鏡,四下觀察起來。
向天亮的包里有全套的“作案”工具,其中還有幾個紅外線夜視儀,邵三河笑著說:“天亮,原來你是時刻準備著的啊。”
“呵呵,除了機關槍,我什么都不缺。”向天亮坐在一邊,擺弄著他的手槍。
邵三河笑,“可惜了你的轎車。”
“哎,事過之后,讓你的交警大隊把車撈上來啊。”
“那是當然,不然,我可賠不起。”
拿著望遠鏡的李春南,趴在窗口往遠處觀察,“淺水灘離小王莊一千一百米,隔著五條小河,離前浦村一千四百米,隔著七條小河,要確定走私船幾時通過淺水灘,否則,等我們趕過去,人家早跑了。”
向天亮笑道:“這個大可放心,以三河兄的謹慎周到,我敢說,他肯定在‘紅面幫’里有臥底。”
邵三河點著頭,“確切的說,在‘紅面幫’里,至少有兩個公安局臥底,一個是我安排的,另一個是王再道局長安排的。”
“各自為戰吧?”向天亮笑著問。
“是啊,我有我的人,王局長有王局長的人,今晚參加行動的,肯定都是王局長的人。”
向天亮微微一笑,“三河兄,那你怎么掌握王局長的行動情況。”
“敵中有我嘛。”邵三河憨憨的笑了。
“哦,怎么保持聯絡?”向天亮又問。
邵三河拿著自己的手機晃了晃,“很簡單,手機上另外安裝一套信號發射接收裝置,聯絡時只要按動零到九共十個數字就行了,象發電報一樣。”
“呵呵,夠狡猾的啊。”
向振奇和老伴二人,端著茶水爬上樓來。
“四叔公,四叔婆,你們別忙了,息著去吧。”
向振奇瞇眼笑著,“你小子的事,肯定不小的。”
李春南在旁邊笑道:“四叔公,天亮現在是縣長助理,不是小子了。”
四叔婆也在笑,“他呀,小時候常偷吃我家的腌菜,官當得再大,還是臭小子一個。”
“呵呵…四叔婆,家丑不可外揚哦。”向天亮樂呵了一下,“四叔公,你家有船嗎?”
“有啊,入鄉隨俗,住在這里沒船可不行,我有兩條小木船,還都是雙槳的。”
“還能用嗎?”
“當然了,就在后院門口的河邊系著呢。”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冬日的前浦村,靜悄悄的。
與此同時,而在一千米外的小王村,幾間五層樓上,其中一間五樓的窗口,站著一個人,也正拿著望遠鏡向遠處了望。
這個人個子不高,胖乎乎的,有著一雙鷹眼似的眼眼睛,目光銳利。
他,正是縣委常委、縣政法委書記兼縣公安局長王再道。
房間里還有兩個人,都身著便衣,但卻是公安局的人,一個是縣局辦公室主任周方淮,一個是晉川鎮派出所現任所長鄭誠,都是王再道的親信。
王再道放下望遠鏡,回過身來,坐到了窗口旁邊的椅子上。
周方淮看著王再道問道:“局長,既然向天亮去了清河,邵三河也不在,那今晚的行動,是不是可以取消了?”
王再道不置可否,“小鄭,你確認向天亮和邵三河已經離開晉川街村了?”
鄭誠應道:“是的,按您的吩咐,我的人是目送他們從向家出來,直到他們離開晉川街村的。”
“哦…”
盡管在電話里,邵三河說陪著向天亮去了清河,但王再道不太相信。
“方淮,小鄭,你們認為,向天亮和邵三河真去了清河嗎?”
鄭誠搖著頭,“局長,這個,這個我不知道。”
周方淮謹慎道:“局長,邵三河在電話里說,是去清河找清河區分局的肖劍南局長,您打個電話問一下,不就明白了嗎?”
嗯了一聲,王再道拿起了手機。
電話很快就通了。
“肖局嗎?我是濱海縣王再道啊。”
電話里,肖劍南爽朗的笑著,“是王兄啊,你好你好,王兄,有什么要小弟效勞的嗎?”
“劍南,你客氣了,客氣了,我哪敢指揮你你喲。”
“哈哈,王兄你堅守清河市的東大門,辛苦之極,為你效勞也是應該的嘛。”
“好說,好說。”王再道笑著說道,“是這樣啊,我這邊今晚有個行動,可你劍南老弟卻把我的得力干將邵三河請走了,你說說,我能不上火嗎?”
肖劍南噢了一聲,“對不起,對不起,王兄,我這邊也是公務在身啊。”
“哦,是公務啊。”
電話那頭,肖劍南解釋道:“王兄,沒辦法那,我和邵三河,還有向天亮,我們去年不是在清河搞過一個大案嗎,案子破了,人沒了,可臟款還沒找到,這不,案子的尾巴還掛在我手里,省廳來人了,我不得不忙乎喲,向天亮和邵三河是當時的親身經歷者,我當然要抓他們的差了。”
“明白了,明白了,咱們都是勞碌命哦。”
關掉手機,王再道沉默了許久。
周方淮小心道:“局長,這么說來,向天亮和邵三河是真的去了清河了。”
王再道微微的點了點頭,“戲安排好了,主演卻缺席嘍。”
周方淮問道:“局長,您真能斷定,向天亮和邵三河要是不去了清河,肯定會摻和今晚的行動嗎?”
“當然,這是完全可以預見的。”王再道點著頭說道,“緝私工作是邵三河的份內事,春節將到,全局的年終福利,全指望在緝私繳臟上呢,邵三河他不敢怠慢,而向天亮天生是個愛搞事的主,沒事也能整出事來,今晚碰上了,他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鄭誠不解的問道:“局長,不用向天亮和邵三河,我們也能完成任務的,何必硬要他們到場呢?”
王再道沒有回答。
周方淮微笑著說道:“鄭誠,這其中的奧秘,你就不懂了。”
“老周,是什么奧秘啊?”
“我問你,今晚的目標是誰?”
“紅面幫唄。”
“以前,我們對紅面幫是手下留情,而今天晚上,我們為什么要對紅面幫下手?”
鄭誠搖著頭,“這個…我不知道。”
周方淮笑著說道:“以前不對付紅面幫,是為了現在對付紅面幫,放長線釣大魚,養肥了再殺嘛,按原來的計劃,今天晚上是打盡,而這個功勞,還要記在向天亮和邵三河的頭上,鄭誠,你明白了嗎?”
“噢…你是說,要給外界留下這么一個印象,紅面幫是向天亮和邵三河干的。”
“鄭誠,你又進步了。”周方淮笑道。
鄭誠問道:“局長,那,那我們怎么辦?”
“你馬上回去,一切按原計劃進行。”
鄭誠猶豫了一下,“局長,我,我有個請求。”
“哦?你說。”
鄭誠道:“局長,以前我們晉川所都是打掩護、敲邊鼓、跑龍套,這一次,這一次是不是,是還是讓我手下的那兄弟表現一下呢?”
王再道聽罷,搖著頭笑了。
周方淮道:“鄭誠老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晉川派出所,是邵三河的地盤,我敢說,你們晉川派出所不但有邵三河的心腹,肯定還有紅面幫的眼線,所以,你的任務就是掩護,迷惑我們的對手。”
“我明白了。”
王再道拍了拍鄭誠的肩膀,笑著說道:“小鄭啊,我早就說過,在晉川鎮的每一次行動,成功了,都有你的一份功勞。”
“謝謝局長,我先走了。”
鄭誠叭的一個立正,在王再道點頭認可后,轉身離開了。
周方淮問道:“局長,還按原計劃進行嗎?”
王再道點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周方淮看著王再道,一臉的不解。
“方淮,快過春節了,我這個當局長的,總得給弟兄們搞點福利吧。”
周方淮笑著點頭,“局長,您說過的,為同志們謀福利,是您應盡的職責。”
“哈哈,方淮啊,既然向天亮和邵三河不在,我們的計劃當然也要有所調整了。”
“打而不死,細水長流?”周方淮問道。
王再道嗯了一聲,“老規矩,留一船,其他的放行。”
老規矩,留一船,其他的放行,這是濱海縣公安局對“紅面幫”的基本策略,一年多來,黑白兩道心照不宣,達成了某種默契,每次針對“紅面幫”的緝私,都是圍住后又網開一面,揪住一船,放流他船,“紅面幫”也學乖了,每次出貨,都是起碼三四條船同行,并特意在最后一條船上裝滿三分之一的貨,一旦遇到“情況”,扔下最后一條船,其他船加速逃跑,緝私隊每次參加行動的人不過十來個,人不多,勢單力薄,抓住一條船,就算是一個勝利,哪還會去追其他的船。
這時,房間的門推開了。
走進來的是兩個人。
這兩個人,竟然是晉川鎮鎮長吉偉義,和縣公安局緝私隊隊長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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