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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 飛沙起舞

  的確已經無路可走了。蔣中證一死,國府凝聚的最后核心已經煙消云散。屢戰屢敗,丟城失地加之革命元老的叛變導致了整個國府人心思動。

  不得不說,汪兆明其人能夠一躍成為“中華民國臨時國民政府”的“代主席”這并非是個偶然。他的演說之才能、煽動性和組織能力都是極為突出的。

  胡漢民便曾對汪兆明的演說贊嘆過,曰:“余前此未嘗聞精衛演說,在星洲始知其有演說天才,出詞氣動容貌,聽者任其擒縱。余二十年未見有工演說過于精衛者。”

  “試問以一個剛剛圖謀強盛的中國,來與已經強盛的日本為敵,戰的結果會怎么樣?這不是以國家及民族為兒戲嗎?”

  “甲午戰敗,是一件極不幸的事,然而當時的滿洲政府,還算是有愛國心的,戰敗了,就承認戰敗,講和的結果,雖然割地賠款,卻還保住大部分未失的土地人民主權。如今呢,戰敗不承認戰敗,和一個賭鬼似的,越賭越輸,越輸越賭,寧可輸個精光,斷斷乎不肯收手。這不是比起當時的滿洲政府還沒有愛國心嗎?”

  這些似是而非,看起來似乎符合邏輯的話包含的卻是裸的賣國主義。而且很扯淡的將賣國和“愛國心”牽扯到了一起。

  不過說起來,這位汪兆明的徒子徒孫在后世卻是不少,有的叫囂應該讓中國“再被殖民三百年”才能成為真正的“強國”。又或是拍攝紀錄片宣稱“中華文化是渣滓,必須全盤西化才能救中國”。

  而汪兆明為了拉攏國府的大員們可謂是煞費苦心,不僅僅是專注于演講、接受采訪。同時還將三民主義和日本的“共榮”聯系起來。

  “十四年間,孫先生逝世,我繼承遺志,主持國民政府,····…兢兢業業,不敢少變。······日提出建立東亞新秩序便是先總理大亞洲主義之至理也!善鄰友好、共同防共、經濟提攜三原則皆三民主義之根本精神…”

  這些可謂是給國府的大員們找到了背叛的依據,這可是遵循“先總理”的遺志啊!我們可不就是先總理的追隨者么?!

  是以·國府大員們開始理直氣壯的準備投靠汪兆明。反正這重慶國府不過是在茍延殘喘,沒人想隨著這艘破船沉下去。

  他們還需要找一艘新船繼續自己的美好生活呢,一邊感嘆世道不公愚民不可及,一邊收刮著民脂民膏供自己吃喝嫖賭。

  這便是某些國府大員們的心理·奉著“先總理”遺志他們吃喝嫖賭皆有理。

  “叛將如云,漢奸多如牛毛。我們不這么做,卻又能如何···…”蔣大公子滿臉落寞,他曾想過自己可以振興父親留下的這片爛攤子。

  可現在一看,保住這片爛攤子都做不到了。殺之了事?!那也要能殺才行。

  調查已經表現出來,選擇背叛的軍官、國府大員們數不勝數。這些人已經勾連成了一派,恐怕現在中央軍想要動他們都不容易。

  若是打草驚蛇·一頓混亂就能夠讓剛剛戰敗的中央軍自行分崩離裂。到時候,不用日本人打過來中央軍和重慶國府會自行毀滅。

  胡宗南等人沒有說話,但蔣大公子從戴笠那里知道在他們撤回來重慶的途中已經有超過十萬人開小差當了逃兵。

  大家看不到希望,所有的戰斗都是打敗。除了絕望的抱著炸藥包撲向日軍的坦克之外,他們甚至找不出可以抵抗日軍進攻的方法。

  從淞滬敗退到南京,再從南京敗退到武漢。

  現在武漢也敗了,委員長都死了。這仗還怎么打?!有人想到了南京,他們聽說有人一直在堅守。

  是以·一些還有著血性的漢子決定要去看看。而更多的人,則是心灰意冷的選擇了逃避。他們脫下了中央軍的軍裝,化身成了流民、流寇。流竄在武漢至重慶的山野中。

  “我們倒是想要接受整編…可是·人家愿意整編我們嗎···…”何應欽沉默了良久,最終只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這句話很不中聽,但卻道出了眾人的擔心。

  要是整編了,自己這些人會擔任什么職務?!自己的利益會不會受到損失?!還能帶兵打仗么?!這些都是他們最為關心的。

  可明顯的是,國防軍不會讓他們繼續像現在這樣在軍隊里當個土皇帝。國府從來就沒有放棄對國防軍的防備,而戴笠收集的國防軍信息更是非常之多。

雖然沒有涉及到核心,但一些國防軍的軍規、軍紀和一般性軍務處理等戴笠還是可以搞到的。那些資料蔣中證早就拿給自己的心腹們看  眾人看完得出的結論就是:國府這么搞,不用三天就會有人起兵做反。最多一周,至少半數的中央軍會選擇投靠地方軍閥。

  接踵而來的,很可能是新一輪的地方對抗國府的戰爭。這是蔣中證他們皆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們即使知道了國防軍的情況卻不能對自身進行改革。

  國防軍做的,是裸的陽謀!明明你知道他做什么,也知道他這做最終會超越你、取代你。可你卻無可奈何,因為自身的積重難返、因為自身的條件限制,也因為那些都是自身之所以能夠存在的根本。

  “畢竟我們現在還有百萬大軍,國防軍即使不看重我們總歸是看重這些老兵的。”戴笠這時候開口了對著眾人道。

  “這些老兵很大一部分都是經歷了淞滬、南京和武漢的戰役,戰斗經驗豐富。只需要加強訓練便可以重新上戰場。而我們······應該也不會安排的太差,大約會給個閑職吧…”

  眾人苦笑,閑職?!現在自己等人可都是擔任要職啊!最低的,也是一部主管。或是直接掌控著整整十數萬人的部隊。

  去掛著閑職?!眾人一下子從心里接受不了。但要他們去投靠汪兆明,眾人更加的接受不了。算來算去,投向國防軍只能是自己等人最好的選擇。

  “我覺得······我們可以找林老商量下,畢竟算起來林老可是國府的正式主席呢······”忽然間,宋靄齡對著眾人輕聲道。

  這句話雖然輕柔,但對于眾人來說無異于驚雷!她所說的“林老”便是辛亥革命的先驅、反袁護法的功臣、中華民國的締造者之一的林森!

  論資格,林森的資格比之汪兆明、蔣中證等跟他的資格根本就沒法相比。

  同盟會成立于1qc5年8月20日,而林森便是在1qc5年加入同盟會。

  論學歷,林森1907年先后入美國密歇根大學、耶魯大學文科研究院學習。

  甚至蔣中證和國府元老們因為下野再次上位妥協下的產物便是林森擔任了國民政府主席及國民政府立法院院長。

  不過雖然林森掛著國家元首的名號,但實際上權利極其之有限。當時蔣中證扣押了張學良,林森便曾激烈的表示反對。甚至為此頒布了特赦令。

  可惜的是,蔣中證的堅持讓林森無可奈何。國府始終是牢牢地掌握在蔣中證的手里,雖然林森名義上是國家元首,實際上他的權利不過是在立法院內。

  “林老畢竟是國府的主席,而且他也是老一輩的革命派了。相信那位猛虎至少會給他些面子。”宋靄齡頓了頓對著眾人道:“而且,林老曾往美國籌款支持革命。和司徒老先生有所交往。那位猛虎和司徒老先生關系很不一般,說說情面應該還是可以的。”

  宋靄齡的話,引起了眾人一陣的共鳴。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僅僅是當作傀儡、人形橡皮圖章的林森,竟然會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有著如此巨大的作用。

  “那么······我這便去找一下林老,試探一下他的口風吧。”說話的是何應欽,目前有資格去找林森的,也不過是何應欽。

  宋家和陳家沒有人有這種“資歷”可以前往試探口風而現在資歷最老的無疑便是何應欽。宋靄齡點了點頭,對著他道:“修辭先生辛苦了…”

  他們在討論著試探林森的口風,卻不知道林森現在正在家里招待著一些來自于京津的客人。

  “哈哈哈······好!好啊!這些該死的日本鬼子總算是吃到苦頭了!”一個穿著馬褂、帶著眼鏡頭發稀疏而長須花白的消瘦老人拿著一份報紙在暢快的大笑。

  “你們干的可比我們好啊!這些死日本鬼子,真欺負我中華無人了!”老人說話間,自有一股昂揚頓挫的氣勢。

  而在他身邊的幾個穿著中山裝的漢子垂首而立,在老人的面前則是幾個笑瞇瞇的中年男子。聽得老人的話,一個國字臉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對著老人道。

  “林老,這僅僅是開始。我們總司令說了,下一步就應該打到山東去!再從河北、河南殺到上海!只有收復失地,奪回屬于我們的土地我們這些軍人才能算是不愧對祖宗。”

  林森捏著胡子瞇著眼睛不住的點頭,緩緩的將手中的報紙放下對著面前的兩人道:“說說吧!你們總司令讓你們來找我這老頭子干什么?!”

  說著老人嘿嘿一笑,對著這兩人道:“你們總司令倒是聰明這便找上了我。還給我老頭子一個這么好的消息,老頭子很開心!說說看,只要你們的要求不過分我老頭子全答應了!”

  “但我看不出來,你們國府還需要我這老頭子做什么。”而老人說完,隨即有些疑惑的道:“蔣中證在的時候,你們國防軍就從來沒看得起國府過。現在蔣中證都不在了我不覺得你們還會對國府有什么興趣。”

  “林老慧眼如炬,其實不是我們對國府有興趣。是國府對我們有興趣。”來人苦笑著道:“這些天,林老就沒有聽到城里的那些消息?!”

  林森聽得這句話,目中閃過一絲冷光。狠聲道:“我當然知道那些家伙在做什么,要不是擔心人心思動老頭子我早就親自拿著槍收拾他們去了!”

  老頭子這話倒不是虛言,1895年滿清政府將臺灣割讓給了日本。當時剛剛從臺灣中西學堂電科畢業在臺北電信局工作的林森憤而加入了抗日軍,第一批舉起了抗日大旗。

  這老頭兒可是真殺過人,見過血的。但這位老人也和蔣大公子客廳里的那群人一樣,他知道要是這么做一旦有一個紕漏那么引起的則是敗軍的全線反彈。

  甚至可能導致的是國府的土崩瓦解。所以,哪怕是林森知道現在不少人在竄連試圖投靠已經賣國的汪兆明但他卻只能是無可奈何的看著。

  “林老,我們司令的意思是:讓他們動!”來人對著林森輕聲道,這話引起了林森的疑惑和興趣。

  “哦?!說說看!”林森稍有興致的對著來人點了點頭道。

  “我們總司令的原話是:那些藏著,我們不好判斷誰是賣國賊。等他們賣了我們才會知道。牛鬼蛇神跳出來的越多越好,國家的強大靠不了這些廢渣。”

  而這么說著,來人的眼中猛然閃過一絲狠厲的寒光。

  “垃圾,從來不會自己走進垃圾堆里。有時候,需要我們來清掃…”

當來人的話說完,林森沉默了。他甚至有些不寒而栗。一個手握百萬大軍的人說出這句話,那么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無數的人頭落  “這次戰爭是我們中華民族的生死存亡之戰。這些人如果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出賣國家那么這些人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這種人,不僅僅要將他們送去地獄還要將他們的名字刻在奸佞錄上,臭上萬年!”

  似乎嫌剛才的話還不夠重磅,來人又多加了一句:“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天堂地獄、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全在他們的一念之間。”

  林森沉默了,他要做出這個決定實在是太過艱難。這一個刺激,他甚至不知道會引起怎么樣的震動。

  “你們總司令······這是要肢解國府啊…”良久之后林森沙啞的對著來人說了這么一句:“你們找到我,是要我親手來做這件事情…”

  “你們這是要我,親送把這個我和先總理等人一起創立的國府送到地獄…”

  作為宦海打滾多年的老人林森怎么會猜不出國防軍這么做的用意?!他們這是要徹徹底底的將國府清洗一遍,這種清洗選擇的是林森這位國府的締造者之一來執行。

  所用的方式很簡單:只要是投靠了日本人的,全都是敵人。若是在這種情況下依然愿意繼續抗日的,國防軍才會選擇接納。

  “林老,我們國防軍的信條是什么您知道嗎?!”來人忽然對著林森問了一句,后者楞了一下搖了搖頭。

  “我們總司令在成軍之初,便曾告誡過我們。而現在,這句話已經成為了整個東三省政府、整個國防軍所有人的信條!”

  “中國國家利益、中華民族的民族利益高于一切政治、信仰與意識形態!”來人緩緩的站了起來,在這位老人面前站的是那樣的筆直!

  “任何人,只要是為了中國國家利益為了中華民族的利益在奮斗。那么即使政見不同、信仰不同、意識形態不同我們依舊將他視為我們的朋友。”

  “任何人,只要是試圖出賣我們中國國家利益、中華民族之利益,那么他便是我們的死敵!”說著來人的眼中閃耀著一份讓林森也心頭發熱的光。

  “我們這已經是讓他們做出選擇,是要成為流芳千古的英雄還是賣國求榮遺臭萬年的賊寇。他們可以選擇。”

  林森沉默了,好一會兒后才對著來人道:“這件事情,我會去做。便如你們總司令所說這是為了中國國家利益,也是為了中華民族的利益…如果是為了這些,那么我犧牲一下又有什么呢······”

  老人站了起來,步履有些蹣跚。在身邊的漢子的攙扶之下,緩緩的向著后堂走去。

  “你便在家里住下來,等消息吧…”來人點了點頭,對著老人的背影緩緩的行了一個軍禮。而跟著漢子一起來的其他人,也都如此。

  讓一個老人去親手將自己奮斗的半生的事業殺死,這是何等的為難?!這位老人猶豫了,也在情理之中。甚至他拒絕,來人覺得也能體諒。

  但這位老人還是做出了這個選擇,他選擇了親手去做這件事情。如他所說:這是為了中國的國家利益,為了中華民族的利益!

  那些該死的賣國賊們,應該跳出來被清理掉。他們留在隊伍里,造成的只能是更大的危害。將他們徹底的清除了,國防軍才愿意接受這些來自于中央軍的部隊。

  這一刻,重慶在暗流涌動。那些軍官、政要在各自不斷的竄連。宋家、陳家懷著別樣的心思,而這位看似“橡皮圖章”的老人,則是逐漸的露出他那猙獰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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