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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我心安處

  陸伯言被裴大娘傷那一劍是在肺腑,他的肺腑被刺穿,傷勢極其沉重,這一動手,傷口迸裂,鮮血漸漸滲透了衣袍。

  隨之,他的臉色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潮紅,手上的力道漸漸不穩,這種變化雖然輕微,可是正與之交戰的楊帆和阿奴卻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們的攻勢更加猛烈了。

  “咳!”

  陸伯言交戰之中,因為傷口撕裂忽然咳嗽了一聲,這一聲咳,刀勢便是一頓,勁道也隨之一松,楊帆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一聲厲嘯,手中刀凌厲無匹地連劈數刀,勢若瘋虎,把陸伯言一連逼退四步,隨即陡然躍起,如鷹擊長空,雄姿矯健,扶搖之上。

  楊帆上躥的力道稍盡,突然一團身,借勢展身,如蒼鷹撲兔,人刀合一,向陸伯言當頭一刀劈下,馬光如電,氣涌如山。

  天受奴見狀,猛地和身向前撲去,貼著地面,蛇一般襲向陸伯言,劍揚起,像蛇吐出的蛇信,疾撩陸伯言的腹心。

  一天一地,一上一下,都是有敵無煮的全力一擊!

  陸伯言長刀一橫,寒森森的刀光宛如翻騰咆哮的黃河怒濤,反卷而上。

  “鏗!”

  兩道狂野的刀光狠狠地一拒,兩口刀同時折斷,陸伯言胸口傷處受到巨震,一口甜腥沖到喉※嚨。

  楊帆撲落地面,手中還有刀柄,刀柄上殘余了不到半尺的刀刃,這半尺殘刃隨著他落下的力道,從陸伯言的胸口一直滑到小腹,“叮”地一聲與天愛奴刺入陸伯言小腹的劍刃碰了一下。

  “退!”

  楊帆生怕陸伯言暴起傷人,按著阿奴的肩膀用力向后一甩,自己也猛地一個旋身,飛出一丈開外,一掌據地,隨即躍起。

  陸伯言好象醉酒一般,踉蹌著退了幾步,雙腿猛地一繃,這才站穩身形。一道可怖的傷口,從他的前胸一直到小腹,鮮血披瀝。

  “哈哈哈…”

  陸伯言開懷大笑起來,一笑,血便從他的嘴里涌出來。

  楊帆依舊警惕地盯著他,雄獅將死,也無人敢予小覷。

  陸伯言笑著,一個雄壯魁偉的身子便緩緩仰面倒去,雖然傾倒,依舊氣壯如山!

  一世之雄,終于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所有的人都靜在原地,又過了半晌,始終不見陸伯言暴起,楊帆才像一只脫兔,一掠身就向車子撲去。

  “小心!”

  阿奴急急叫了一聲,擔心車中還藏著刀客,但楊帆已經一把撩起了轎簾。

  轎簾揚起,翻卷到棚頂,楊帆一眼就看到了靜靜臥在車榻上的小蠻。

  楊帆心中一沉,縱身撲進車中,伸手一抓小蠻,馬上察覺她還活著,一顆心放下,雙膝頓時一軟,險些坐倒在車中。

  然后…,他就駭然發現,在小蠻身子內側,臂彎之內正枕著一顆小腦袋瓜,小腦袋拱來拱去的,片刻之后,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奶娃兒,睜開眼睛,一雙點漆般的眸子轉冇來轉去,然后緩緩定在他的身上。

  楊帆怪叫一聲,真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阿奴聽他一聲怪叫,只道他受了別人暗算,心中一急,挺劍撲上車子,往車中一瞧,整個人也呆在那里…,

  寧珂的車子本來極寬敞的,可是擠了楊帆、阿奴、小蠻再加上一個小寶寶之后,可就有些擁擠了。

  一堆人擠在一輛車里,滿滿當當的向長安城駛去。

  后面,獨孤宇率領剩下的侍衛正在清理現場。

  “陸老頭兒離開盧府后,就命令車子在一條條巷弄間轉來轉去…。”

  蘇醒過來的小蠻偎在楊帆懷里,輕輕訴說著她被掠走后的經歷。

  寧珂根本沒有聽他們說話,只是新奇而有趣地盯著躺在榻上的那個小家伙。

  新生兒的眼睛比深山的泉水還要清澈,透著天真無邪的味道,寧珂的眼睛雖然比他深邃一些,可是一樣的澄澈明凈,小家伙大概很喜歡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干凈、恬美的氣息,有種手舞足蹈的快樂。

  寧珂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碰碰他,他就一把抓住寧珂的手指,力氣好象比她還大口然后抿著嘴巴,兩條藕節式的小肥腿亂蹬一氣,努力地吹出一個泡泡來,逗得寧珂為之失笑。一大一小兩個人,樂在其中。

  “陸老這么做,應該是為公子制造逃脫的機會…”

  阿奴聽了小蠻的話,輕聲分析道:“陸老雖也是公子身邊一個部下,可公子自幼就是由他照看長大,我看得出,陸老對公子無比疼愛,把公子視為兒孫看待的…”

  楊帆點點頭,輕輕握住她的手,聽小蠻繼續說下去。

  沒有人知道,陸伯言離開盧府后,在巷弄中轉來轉去的真正目的。

  陸伯言也不知道姜公子在哪輛車上,姜公子但有什么打算,從來不會與別人商議,他只需要別人服從。

  陸伯言在房※中靜臥養傷,被人扶出去時就已被告知突圍的計劃,并且要他來負責一輛極重要的車子:“帶著小蠻母子一起回洛陽!”

  陸伯言疼愛姜公子一如自己的兒孫,他希望公子振作,希望公子永不言敗,但他并不希望公子用這種卑劣的手段:擄走婦人幼子脅迫對手!

  當他知道楊帆的妻子被擄來,而且還生了孩子的時候,他感到很不妥,但當時情況緊急,他根本沒有看到公子,也沒有時間勸誡,就被扶上了車子。

  楊帆是他平生最仰慕的虬髯客張三爺的后人,這位綠林大豪雖然早就做了盧家的鷹犬,如今已是各為其主,就算楊帆是故主傳人,他也只能為姜公子效力,但是在公孫府上,他那一掌即將拍中楊帆時,還是心有不忍,試圖饒楊帆一命。

  如今面對一個襁褓中的嬰兒,一個綠林大豪的道義和驕傲不容許他做出這樣的事來何況這個嬰兒還是故主的徒子徒孫。

  在仙看來,男兒可以死,不可言敗!男兒可以敗,不可以失去頂天立地的男兒氣概。這件事公子做錯了會有損公子的一世英名,他要盡力挽回。他,要把婦人孩子歸還楊帆!

  可是他要這么做,就對不起公子削托付,公子顯然很壽重小蠻母子,所以才把他們交給自己看管。要忠義就沒有道義,要道義就沒有忠義,兩者難以兼顧,他就只能死。

  所以,在他的指揮之下,這輛馬車離開盧府后在長安城里轉悠了半天,他固然是想吸引有心人的注意,為公子擺脫追兵順利脫險制造機會,也是為了給楊帆追上他制造機會,他要以身作餌、以命相報:還公子忠義、還楊帆道義!

  他成功了,所以他笑著死,笑得痛快、死得痛快!

  沒有人會明白他的這番苦心,他也不需要別人明白但求心安。

  搜索姜公子下落的人馬囊括了小東士族和關隴世家的全部力量,盧家那幢宅子幾乎被挖地三尺,嗅著味道趕來的柳府君得到的答案是:“盧家要趁著主人回范陽省親的機會對整個宅園進行翻修。”

  長安城里以及通往四面八方的大道小道上,到處都有不明來歷的神秘騎士整日穿梭往返但是姜公子始終如石沉大海,全然沒有消息。三天之后搜索行動終告放棄冇,從時間上算,此時姜公子應已出了關中了。

  楊帆雖然沒有抓到姜公子,但是小蠻母子平安回來,總算是有驚無險。看著他那白白胖胖的寶貝兒子,楊帆高興的合不攏嘴,一時也就顧不上對姜公子徒勞的追捕了,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這三天,公孫府上異常安靜,各大世家都派了人,日夜逡巡在公孫府外,就連一只公蚊子都休想飛進去。

  但是在這三天里,沒有任何一方勢力主動與楊帆接觸,公孫、府上是真正的安靜,安靜到了極點。

  柳徇天上躥下跳,他那敏感的鼻子嗅到了一肚子的陰謀氣息,可是在山東士族的努力下和關隴世家的配合下,就算他府里許多胥吏公差都開始陽奉陰違,他實在是抓不到哪怕一丁點的陰謀罪證。

  只有一些串不成線的疑點,連一個完整的推理都沒有,他不能向皇帝呈報一個字,還得瞞下這些事口有功勞要報,有過失瞞不了堵不上,那也得報。可是睜開兩只眼只能證明他無能,閉上一只眼則是不相干、無所謂,他會怎么選擇?他又不傻。

  崔王李鄭各大世家,在放棄追捕姜公子之后,聯合修書直送范陽,對姜公子不識大體、不顧大局、利令智昏的諸般舉動提出了嚴厲的指責,并聯名提出,正式決定:“罷免姜公子顯宗宗主之位。”

  朝廷傳旨的欽差此時已經過了潼關,正施施然地往長安而來,各大世家不得不再次面對那個嚴峻的話題:楊帆的條件。

  這件事,需要各大世家共同決定口罷免姜公子的意見因為姜公子的倒行逆施,已經獲得了各大世家的一致通過,可是是否由楊帆來繼任其位,各大世家卻還沒有達成一致意見。

  于是,就在三天之后,撤消追捕姜公子的命令當天,隴西李太公和榮陽鄭太公便聯袂上了終南山,而太原王閥和清河崔氏則攜手去了驪山溫泉宮,趙郡李氏和博陵崔氏已經參加過了李慕白的八八大壽,歇息幾天后開始啟程返鄉。

  柳徇天得到的消息,就是這幾個老家伙游山的游山、嬉水的嬉水,返鄉的返鄉了。離開長安的那兩位老人家,還是他親自趕到十里長亭相送的。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當他回到府衙,屁股還沒坐穩的時候,這些人就已齊齊出現在公孫世家。一場友連鎖效應下決定了天下、世家、繼嗣堂和楊帆本人的未來的重要會議,在公孫世家秘密召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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