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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特殊的誘供

  “威武。”

  刑部司的大堂上,這一回的“堂威”喊的整齊、洪亮、威嚴,聲波匯成了一股氣浪,似乎平地起了一股旋風,窗根和人心都在這聲“堂威”中瑟瑟發瑟。這大堂的設計本來就有壯大“堂威”的效果,這一聲懾人之威叫罪囚聽見,膽氣先就能喪了三分。

  明鏡高懸,主審官的位子還空著,兩旁衙卒列隊,風火棍頓地,面目嚴肅,一派森嚴。主審官的公案左右各擺著一張矮幾,主事和書令分別站在矮幾后面候著主審官,正副班頭站在衙差隊更的最前邊,挺胸抬頭,氣宇川,“,

  說到氣宇,這兩位班頭實在不夠軒昂,雖然盡力挺拔了身子,看著依舊像打了蔫的谷穗。

  站在右側列隊前邊的是袁寒袁副班頭。袁副班頭的神情很不自然。他以前不曾做過班頭也就罷了,如今既巳做過,心中就有了野望,莫班頭一回來,他這代理班頭馬上被打回了原形,心中怎么能舒坦的起來。

  站在左側衙差前頭的,就是上回“突患急疫”的莫求莫班頭了。莫班頭此刻的模樣看起來還真像是患了什么疫癥,一頭一臉的包,一個摞一個的紅色疙瘩中間,還有幾道或深或淺的條狀痕跡,好象天際的慧星一掠而過時拖曳出來的長長的尾巴。

  紅包是他被“隔離”在荒郊野嶺上叫,被秋蚊子咬的。這野外的秋蚊子狠吶,咬一個大包又癢又痛又腫,半個月都消不下去,你不撓就難受,撓了更難受。

  至于滿臉包上一道道的“慧星尾巴”,據他自己說,是因為皮膚騷癢抓撓造成的,可是幾乎每個人都被蚊子咬過,還沒見過誰被蚊子咬了就會從鬢角一下撓到腮邊撓個滿臉開花就能解癢的。那只是陪著他被關到野外,喂了好多天蚊子的班頭娘子一怒之下賞給他的。

  楊帆從屏風后面走出來看了看肅然的公堂,眉頭一皺,對馮西輝道:“怎么這么大排場?”

  馮西定懵然道:“大人,升堂問案一向如此啊!”

  “哦!是了是了,這是本官的不是!”

  楊帆恍然笑道:“是本官沒有說清楚。前后兩樁案子,兇手和人證都是一家人祖孫三代對簿公堂殊為不美,本官還是在二堂問案吧,你把他們帶到二堂來。還有,一個個的帶上來,不要叫他們彼此照面!”

  馮西輝心道:“眼下這案子還有什么打緊的,那老虔婆死不死,除了陳郎中根本沒人在意了。大理寺轉過來的那樁案子才是大利害,楊郎中不專心審那案子,居然還要連這程氏娘子死亡案一塊審么怎么如此輕重不分!”

  馮西輝心里這么想著,嘴里卻不敢說什么,連忙答應一聲,照辦就是。楊帆丹要轉身離開,目光一轉,忽然瞧見一臉大包的莫求,不禁一怔,問道:“你是哪個既然站在班首,怎么本官從未見冇過?”

  莫求此時哪里還有半點倨傲之氣,心中雖然對楊帆怨恨莫名,臉上卻不敢表現出半分異樣只是規規矩矩地回答道:“回郎中,小的是本司的班頭兒莫求!”

  楊帆“哦”了一聲不以為意地道:“原來是你啊!從現在起,本司的班頭兒是袁寒,你么,幫他打打下手,做個副班頭吧。”

  袁寒聽了又驚又喜,莫求卻是又驚又怒,一時氣往上沖,脫口問道:“敢問郎中,小人有何過錯,要被免去班頭一職?”

  楊帆瞥了他一眼,道:“沒有過錯!”

  “那么是何原因?”

  “沒有原因!”

  袁寒氣笑了,怒道:“哈!既無過錯,又無原因,郎中如此處斷,小的如何心服!”

  楊帆也笑了,淡淡說道:“本官為什么要你心服?你只要服從就行了!”

  莫求雙拳緊握,振聲問道:“那又是因為什么?”

  楊帆不屑地撇撇嘴,轉身走向屏風后面,腳下不急不緩,聲音卻沒有因為他的步伐稍作停頓,他的話清清楚楚地送進了莫求的耳朵,也送進了公堂之上所有人的耳朵:“什么都不因為,只因為,這是我刑部司正堂楊郎中的決定!”

  第一個被馮西輝帶進二堂的,就是當初在天津橋畔,楊帆曾經遇見過的那位程氏娘子身邊的半大孩子常之遠。

  也難怪刑部轉過來的這樁案子需要由來他審,在這樁“老嫗毆死兒媳案”中,常之遠和他的父親常林是人證。而在下一場“常之遠毆死潘君藝案”中,他的父親是在場證人,他則成了殺人兇手。這兩樁案子又如何掰的開?

  二堂里就比在大堂輕松多了,這里沒有“肅靜”、“回避”的牌子,也沒有衙役喊“堂威”,更沒有那兩排杵在那兒,見人一見便先有些膽戰心驚的風火棍。

  楊帆坐在案后,一見那戴著枷鎖的小小囚犯被帶講來,便微笑著說道:“本官今日所審,是令堂先辜枉死一案。常之遠,你當時目擊了所發生的一切,現在就一一向本官道來吧,不得有半句虛假!”

  當散衙的鐘聲敲響后,楊帆還是同以前一樣,和那些胥吏公差們搶著離開了衙門。陳郎中卻是一如既往慢慢騰騰的,仿佛他有沒完沒了的行本案牘需要處理。不過,他今天的注意力明顯沒有放在那些案卷上,時不時的就會抬頭向門口瞧一眼,似有所待。

  “來了來了!”

  羅令闖進門來,興沖沖地說了一句,言猶未了,今日為楊帆作筆錄的那名書令便急匆匆走了進來。

  陳東趕緊迎上并去,溫和地道:“明達,辛苦啦。”

  那書令姓秦,叫秦明達,秦明達受寵若驚地道:“為郎中效力,心甘情愿,何謂辛苦。”

  陳東呵呵一笑,道:“來來來,坐坐坐,坐下說!”

  他把秦明達摁坐在椅上,這才一撩袍裙,也在椅上坐了,沉靜地道:“說說看,他這一天,都忙了些什么?”

  秦明達微微蹙起了眉,沉吟了一下,才斟酌地道:“嗯…,,他這一天,就是在詢問過程,不厭其煩地問,反反復復地問,顛顛倒倒地問…,”

  秦明達說著,輕輕搖頭道:“卑職感覺他定有所圖,卻不明白目的何在。“

  陳東目光一閃,問道:“筆錄呢?”

  秦明達道:“己被楊郎中收起,卑職一直在做筆錄,手都快累折了,也沒騰出空兒來再謄錄一份。”

  陳東道:“你且撿那能記起來的,與我仔細說說!”

  秦明達依言描述起來,陳東在房※中緩緩地踱著步子,認真地聽他敘述,聽了良久,忽然站住腳步,緩緩地道:“我明白了,他這是在誘供!”

  秦明達一呆,訝然道:“誘供?怎么可能!”

  陳東笑了笑,對他解釋道:“本官所說的誘供,當然不是你以為的平常那種誘供。而是說,,,”

  似乎陳東也想不到該如何解釋,他斟酌了一下,才一字一句地道:“有可能,有一些真※實存在過的情景,被常林和常之遠父子疏漏了,所以楊帆要把它挖掘出來。有一些拱詞,可能不是楊帆想要的,他要在這種反復的詢問中,夾雜著自己的判斷和分析,既而引誘這對父子不知不覺間便按照他的這種傾向去回憶、去描述冇—,,—,,”

  秦明達吃驚地道:“這不是誘使他們說謊么?”

  “不不不,不是說謊!”

  陳東微微一笑,道:“你要知道,同樣一件事,你不需要對事實真相做任何掩飾,只是用不同的語言去描述它,別人聽在耳中,心里所產生的觀感就截然不同!楊帆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陳東長長地吸了口氣,又道:“還有一些,則是這對父子當時驚慌失措,已經完全忘記了的。當時那種情況,他們緊張驚怖之下,難免會忽略一些東西,而這些,就在他們心中成了一片空白,楊帆通過這種反復的詢問,技巧地誘導,會幫他們補完這段記憶。”

  陳東把雙手負到身后,沉沉地道:“因為那缺失了的記憶,本就是他們無法記起的,所以當楊帆如此反復、不斷詢問之后,在他們心中所幻生的情景,就會連他們自己都確信無疑那就是他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絕無虛假!”

  秦明達怔怔地道:“他如此煞費苦心,到底想干什么?”

  陳東搖搖頭道:“從你方才所述,他誘導常林父子所努力記起的,都是對減輕他們罪責有利的,看來這個年輕人很有一些初出茅廬的勁頭兒,想要做個萬民贊譽的好官吶!只不過,,—,,”

  陳東大皺眉頭,有些疑惑地道:“他這么做,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去了,他這是想干什么,難道想做上一次大清官,博一個楊青天的好名聲,然后便掛冠歸去不成?”

  陳東口中的“楊青天”此時已經到家了,他站在照壁后面,笑得就像一個收了一座金山的大貪官,對門子莫玄飛吩咐道:“一會兒用過了晚餐,不要東逛西逛的了,你老實守在門口,今兒開始咱家一定會有客人登門的!”

  莫玄飛撓著后腦勺,納罕地問道:“阿郎,有客人登門,你都能事先知道么?”

  楊帆笑吟吟地道:“那當然!我不但知道有客登,我還知道,客人是絕不會空著手來的。

  好啦!你好生看緊門戶,若有貴客登門,及時稟報于我!”說完,楊帆就把雙手一背,施施然地向院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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