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色即是空(下)
“我的先祖曾是仙人，我是驕傲的申龍家族的后裔，我的先祖一定會為我們報仇的！”
申龍強最后的一口氣，發出如同詛咒般的嘶吼，“你們這群強盜，不得好死！”
黑衣人怪笑聲中，根本沒有理會申龍強的叫暄，一腳將申龍強的身體踢飛，然后抓著木盒沖出了院子。
楚浩默默地看了一眼地上失血不止的申龍強，心中悲哀更甚，然后跟著這群黑衣人走出了院子。本來以為在奪得了申龍家族的傳家寶之后，這群黑衣人就會離開，但是楚浩想的太天真了，這群人比他所想還要禽獸得多！
只見那幾個家伙在大笑聲中，居然對無辜的小鎮凡人也開始了殺戮，整個小鎮在頃刻間變成了血海一片，草地被殷紅染滿，無數凄涼的慘叫此起彼伏，楚浩雙目發紅，如果他可以動這幾人，他早就沖上去將他們碎尸萬段了！
可是此刻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群家伙肆無忌憚的面前殘忍殺害那些普通人，楚浩心中涌起一股無力的感覺，他明明能阻止的，可是他卻好像一個透明的幽靈，什么也做不了！
短短時間內，柳河小鎮的所有居民都被殺得一干二凈，就連小孩都沒有放過，這些黑衣人殘忍無道，毫無人性，楚浩真想剝開他們的頭巾，看看這群人渣的模樣！
等最后一個人死亡的時候，這群黑衣人終于是停手了，他們踢開那些擋路的尸體，為首之人抱著木盒，然后緩緩地朝著林中小道而去。那小道通向一面高聳入云的山峰，這條路是必經之路。
這些人，一天時間里殺了近千人，但還從容離開，冷漠得令人發指！
楚浩跟了上去，他已經不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陷入了某種幻境之中，他根本不屬于這樣，只是個幽靈鬼魂般的存在。而他現在只想跟著這群黑衣人去看看，他們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他們頭巾下面到底是什么人！
申龍強死時那個眼神楚浩想忘都忘不了，至今回想心頭都是發顫。
或許是楚浩那強大的怨念起了作用，只見這群人走到小鎮邊緣的時候，那為首之人將頭巾一把扯了下來，然后丟到了遠處。
光頭！
居然是個光頭！
楚浩眼神一縮，驟然響起了申龍強的話，一股涼意蔓上心頭！
莫非這一切，都是這些和尚做的，這些修佛者做的？
為什么？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修佛者不是都要求慈悲為懷嗎？不是渡人渡己嗎，現在他們所做的一切叫什么？無端殺戮了這么多普通人，這樣的行為比起魔頭還要無情！
雖然只有一個背影，但楚浩卻迫切的想要看清楚前面那人的模樣，他舉步上前，就要越過這些黑衣人。不過當楚浩剛要踏過去的時候，一道聲音悠悠傳來：
“施主，有時候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何必執著那些表面，色即是空，色相即表象。”
楚浩朝著那聲音看去，只見路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小和尚，那小和尚看起來很年輕，一身灰色的袈裟，瞧見楚浩看過來，打了一個唱：“阿彌陀佛。”
“你是誰？”
楚浩頓了頓腳步，凝視著那小和尚，他總覺得這小和尚依稀有點熟悉的感覺，但又談不上來這熟悉感從何而來，他可以確定自己第一次見這個小和尚。
而且這個小和尚能看到自己，并未像那些黑衣人一般。
楚浩看了那小和尚一眼，就要再次進入小道去追那些黑衣人，但小和尚在楚浩舉步的時候又出現在了楚浩的身前。
楚浩凝聲道：“你這是何意？”
“施主，你追上他們又能如何？他們看不到你，在這個空間里，都已經是萬年以前的事情了。”和尚搖了搖頭，略顯稚嫩的面孔但氣息卻是穩重如山，讓人心境平靜。
“追上又能如何？”是啊，自己追上又能如何，就算看到他們長什么樣子又能如何，他根本不屬于這里，而且這里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太久了。
“那你是誰？”
楚浩凝聲道。
“施主這么快就忘記了我？”那小和尚咧嘴一笑，少了幾分出塵的氣質。
楚浩道：“我認識你么？”
“當然認識。”小和尚指了指前方，道：“我們不久前還見過面。”
這一刻，楚浩盯著小和尚的眉宇，忽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終于知道這份熟悉感從何而來了，這個家伙長的太像了！
“你是申龍強？！”楚浩失聲道。
小和尚點了點頭，道：“那是我前世的俗名，現在小僧的法號忘相。”
“你沒死？”楚浩背心升起一股涼意，道：“還是說，你現在根本就是一縷魂魄？”
“死不死，重要嗎？”小和尚滿臉滄桑，“死后不過是到另外一個世界，死而后生，我現在已經是生了，所以前世的死，對于我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你莫名其妙的說些什么？”楚浩鄙視道：“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是偉大的申龍家族后裔，現在殺你的仇人都揚長而去，你居然還能如此淡定。”
“否則呢？”小和尚反問道：“小僧應該怎么做？應該去殺了他們嗎？既然都已經死了，那殺了他們又有用嗎？前世的我能活嗎？”
“你這是什么邏輯？”楚浩嗤笑道：“那按照你的說法，所有人都不必去尋仇了，殺父之仇不用子報，因為那根本無法復活；滅門之仇不用弟子報，因為同樣無法復活。”
哪知小和尚居然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道：“施主好悟性，一點就通，正是如此。”
“通你娘的狗屁。”楚浩冷冷道：“人生在世，不能快意瀟灑，事事如同你一般不敢做不敢為，那又有何意思，你被和尚所殺，現在又成為和尚，真是絕妙的諷刺。”
“施主，你還只是停留在表象，眾生皆有相，你看到的不過只是色相，那都是身內之相，本就泯然天地。而眾人皆有肉身肢體，都由思想主導，但思想看不見摸不著，存于空中，既空相，空即宇宙，將我們人心化為宇宙，又何必糾結于那些表象的東西呢？”
小和尚喋喋不休，道：“前世的我，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所以阻礙了我佛大業，現在我幡然醒悟，得到龍樹大師的一顆舍利得以復生，故此為了佛道之業，我死不足惜。”
楚浩根本聽不懂這家伙到底在說些什么，但總歸是聽出了這個申龍強的確是死而復生了，估計是魂魄未滅，所以被那什么龍樹的“舍利”所救活了。
只是這小子有什么年輕嗎？
耳畔依然有小和尚傳來的聲音，仿佛洗腦般不肯停止。楚浩想著他所說的什么色相空相，猛地想起前世的一句話來。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萬物本空，那心就是主導，我心為宇宙，空即是色。
楚浩莫名有種頓悟，立刻是閉上了眼睛，頓時四周變得空冥起來，再一次睜開雙眼，只見四周的景色豁然變了！
又恢復了剛才楚浩看到的那個小島上，四周都是黑色的水浪拍打在岸邊，而在他背后，那個院子已是殘桓斷壁，既無初見時的干凈整潔，又無之后的血流成河。
這一剎那的時間，宛若隔世一般遙遠，天空依然是冷色調的深沉，整個四周安靜無比。當楚浩再看向那個小和尚的時候，卻發現小和尚早已不見。
“誰在影響我的道心！”
楚浩一腳踏在了地面上，大怒出聲。他已知道，無論那申龍強是真的還是假的，無論那小和尚是否真的是申龍強復生了，但那一切不過都是虛幻，他陷入了別人制造的幻境中！
咕咕咕——
只見死水水面猛地冒起了水泡，然后一個奇形怪狀像是一坨扁形軟肉般的怪物就在水中浮了出來。這個東西看起來異常的古怪，是個實實在在的軟體生物，但仔細一看，卻又覺得它好像又有數種形態，看不真切。
“老子是被那個小和尚影響了嗎，什么真實不真實的。”楚浩心中暗罵一句，已經是將剛才紊亂的道心再次平息了下來。
蜃怪屬于上古大妖，在上古時代也有顯赫的名聲，它雖然攻擊手段不多，但有一種神通是它的本命神通，就連大乘期的修士也不敢小覷的存在，那就是制造幻境。強大的蜃怪制造的幻境就如同真實的世界一般，還能捕捉到人心最柔軟脆弱的地方無限的擴大，不僅如此，就是大乘期的修士不小心陷入幻境中，也常常不能自拔，永遠沉迷。
蜃怪的強大可見一斑。
楚浩盯著那蜃怪，眼神中已經是泛起了警惕，真元鼓蕩著隨時準備出手。
他的神識朝著蜃怪探去，卻是發現被一股無形的屏障所攔截，就在這個時候，只聽一聲干唱響起，一如幻境時那般熟悉：“阿彌陀佛。”
楚浩瞇著眼睛看去，只見在蜃怪的頭頂上，居然有個人影端坐，那人身著灰色袈裟，卻是個老和尚。
那長相，竟和申龍強一模一樣！
此人是個修佛者！
“又想用幻境嗎？”楚浩冷笑道。
老和尚一躍而下，從蜃怪身上落到小島邊，低頭打了個佛印，笑道：“施主，你覺得需要嗎？”
頃刻間，老和尚的身上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場，那龐大的氣場波動讓楚浩連續退后了數十步才穩住身形，楚浩駭然地看著老和尚，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這個修佛者，實力比他高出太多了，至少也是出竅期，甚至不止！
氣場瞬間籠罩楚浩，這一刻，楚浩一動也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