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久,從最高處的那個院子里便是魚貫而出數十人,朝著這邊趕來。
一路上弟子們皆是低頭躬身,領頭那個白須老頭臉上滿是皺紋,腳步蹣跚著朝這邊走了過來。這個老人一身黑袍,頭上戴著一盞頭巾,身子略為有些佝僂,也很單薄,好像一陣風就能夠吹倒,不過走起路來極為沉重,一步一步踏出了聲響來。
練氣七層。
楚浩一怔,這個老頭倒是不簡單,居然達到了練氣七層的修為,在匠神宗這個以煉器為主要修行的地方,應該算是最強的修士之一了。
“師伯!”
這人在幾十人的擁簇下,眾星捧月般緩緩來到了這片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吳瑯眼眶一紅,忽地是朝著地上跪了下去,雙膝著地,滿臉的激動之色,他張開嘴,嘴唇顫了幾許,發出一聲嘶啞的呼喊。
“你是…吳瑯…”
那個老人愣了一愣,接著同樣渾身一震,離開了旁人的攙扶,接著朝著吳瑯快步走去,然后在十多米的地方停住,接著道:“你,你真的是吳瑯!”
“是我,是弟子!”在這一刻,從踏入巫國境地開始,就一直忍著的吳瑯再也忍不住了,熱淚奪眶而出,那滾燙的淚水布滿了他蒼老的臉頰,兩行淚水中包含的東西太沉重也太多了,他的肩上,也背負了太多東西!
“好好好…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
那老頭連續說了三個“好”,目光里滿是溫和和慈祥,也有些紅眼了。
這一幕讓眾位弟子都是渾身大震,他們還從來沒有見到過掌門宗主如此失態,居然情動得要燙落熱淚,實在是匪夷所思。
“我回來了,是的,弟子離開匠神宗一共三十七年,回來了!”吳瑯哽噎著,卻滿是激動和興奮!凡人一生,有幾個三十七年?雖然吳瑯步入了先天,但沒有達到筑基,就不能說是真正的修士,總歸只是凡人,壽命比尋常人多一些的常人罷了。
能夠見到還在世的師伯,個中滋味,如同得見父母恩師,無法言表,語無倫次。
可以看得出來,那老人也同樣很激動,干癟且瘦骨嶙嶙的雙手朝前伸了伸,腳踏前了一步,似想將吳瑯扶起來。但緊接著,他深吸了一口氣,又停下了動作。
老人不留痕跡地轉過頭,再次轉過來的時候,目光卻是多出了幾分嚴厲和冷厲,只聽他大吼道:“吳瑯,你還敢回來!”
吳瑯高聲道:“畢師伯,弟子這次回來,是有事情要向師伯稟報!”
“你當初一聲不吭離開宗門,投奔惡賊蕭塵的紫云門,你對得起你師傅,對得起歐陽大師嗎!”老人眼里閃過一道痛心之色,道:“老夫既然坐上了這個宗主的位置,那就要對整個匠神宗負責,你雖然以前是匠神宗的大弟子,但現在已經不是,有什么話,你也不用對我說!”
“師伯!”吳瑯凄然道:“別人不理解弟子,難道連畢師伯也不理解弟子嗎?先師和師伯一直情同手足,弟子對師伯也是從來尊敬,難道弟子的為人,師伯還不清楚嗎!”
“人心隔肚皮,老夫…不知道!”老人擺了擺手,不理吳瑯滿臉的傷心絕望之色,恨下心來道:“你這次回來,難道還惦記著你首席大弟子的身份?”
說著,老人氣度漸回,冷峻的目光從葉動以及賀池等人身上掃過,然后放到了楚浩和陸如畫的身上,看著葉動躺在地上哀聲連連,氣道:“吳瑯,你是想將我宗門拆了不成,葉動現在乃是首席匠師,我匠神宗的棟梁之才,你居然將他打傷了!”
“是我干的!”
楚浩剛才礙于這師伯師侄兩人寒暄敘情,也不便開口,此刻見到老人竟一幅老糊涂的模樣,對著吳瑯又喊又罵的,自然不高興了,道:“你匠神宗門口還有一群弟子,都是我打,宗主要不要親自出去檢查一下!”
老人看不穿楚浩的修為,聽他聲音嘶啞無比,似是刻意又像天生,分不清年紀。而他這黑袍裹身,神秘異常,讓人無端產生詭異之感。看他并非是來求法器煉制,而像是和吳瑯一起的,老人頓時有些謹慎起來,“閣下為何打傷我匠神宗弟子,你和吳瑯是什么關系?”
“我和他沒什么關系,但是和你匠神宗有點關系。”楚浩笑了笑,道:“老夫乃是匠神宗的名譽長老,初次見面,掌門宗主有失遠迎啊!”說著,他自顧自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袍,作輯道:“名譽長老見過掌門宗主,有禮了。”
“噗嗤——”陸如畫忍不住笑了起來,如同冰雪消融,但這個微笑只是眨眼便逝,轉瞬之間,她又恢復了冷冰冰的模樣。
“你是紫云門的長老!”看不穿楚浩的修為,以他練氣七層的實力來看,自然是高出了自己不止一點兩點的,老人沉凝了一下,開口問道。
吳瑯著急道:“這位前輩并非是紫云門的長老,這和我向掌門宗主稟報的事情有關!”
那邊被曬了半天的穆巖峰在這個時候叫道:“掌門宗主,不要聽吳瑯這個卑鄙小人的鬼話,他背叛我匠神宗在先,乃是個無恥之徒!此刻回來,定是紫云門聽說了我匠神宗又要煉制寶器,他帶著紫云門長老來探我們的口風了!”
“穆巖峰,老夫豈是你口中的那種小人!”吳瑯大怒。
穆巖峰冷笑道:“剛才掌門宗主也說了,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你怎么想的,甚至我懷疑,歐陽大師當初的死,也和你脫不了干系!”
“你!”吳瑯氣急,昔日同門居然對他這般侮辱詆毀,一句話,便將他的執念他的堅持棄如敝履,視若奸邪!吳瑯心中的疼痛仿佛萬箭穿心一般,咳嗽著說不出話話來。
楚浩卻是看出了幾分端倪,他的氣息鎖定了穆巖峰,讓這個家伙怎么張口,也是發不出一點聲音之后,才道:“對不住了掌門!”接著他靈力散發,將四周的匠神宗弟子和長老們通通震出了數丈距離,整個中間只留下了他,吳瑯、陸如畫以及匠神宗掌門。
老人的臉上露出了驚駭之色,這靈力的波動他不會陌生,運轉著先天真氣,提防地看著楚浩。
吳瑯想要說話,楚浩擺了擺手,看向老人,發出那烏鴉般的爛聲音:“這下安靜了,在我的靈力屏障里沒有人會打擾。我們好好說一下吧。”頓了頓,楚浩淡淡道:“如果老夫沒有看錯,掌門宗主你是在顧忌著什么,不敢接納吳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