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劇變（中）

　　而如果沒有把握，是不會有人去逼宮的，對于這一點，含元殿內所有的人都明白。

　　內閣四輔，六部尚書，四大統帥，六大將軍，哪一個不是滑不溜手的家伙，面對這樣詭秘的情況，他們明智的選擇了閉口不語。

　　“陛下，此事還需早做決斷！”

　　死寂的場面并沒有持續多久，殿中的白衣人輕嘆一聲，不管怎么說，這壞人還得他來做。

　　“這是靜靈湖的意思，還是你們四大圣地共同的意思？！”

　　“關我屁事，師兄是讓我來看熱鬧的，這里的事情，和黃花觀沒有關系！”那個游方道士用骯臟的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油膩，“不過，不管結果怎么樣，你們都得管我一頓飽飯吃！！”

　　站在他身旁的那名錦袍胖子一聽，下意識的便朝著一旁挪動了幾步，離這個丟人的道士遠遠的。

　　“沉沙谷呢？！”

　　“老頭子我只是來京城談一筆生意的，和這里的事情無關，沉沙谷會按照規矩來，誰贏了和誰做生意！”

　　這同樣是在表明，沉沙谷不會插手。

　　“枯榮大師？！”

　　“老納出家之人，小雷音寺也是方外之寺！”枯瘦的和尚雙手合什，表明了自己態度。

　　“文昌閣呢？！”姜郢眉頭一挑。“難道于夫子來這含元殿，不是為了此事嗎？！”

　　內閣四輔。六部尚書，同時抬起頭來。將目光望向了中年男子。

　　“說來慚愧，寒士來此，卻是為了還靜靈湖一個人情罷了，此間之事，文昌閣亦不會插手！”

　　“看來，這只是靜靈湖的意思了！”

　　白衣中年人苦笑起來。“陛下說的不錯，這的確只是靜靈湖的意思。”

　　“好，好，好。好一個靜靈湖，好一個武林圣地，我卻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武林圣地有權利來管我皇家事務了！”

　　“皇家無私事！”白衣男子淡淡的道，“陛下皇家的事情，便是天下的事情，若是放在平常，我們可以不管，但如今天傾之禍在即，靜靈湖也是為了天下的大局。所以才會在此懇請陛下早rì避位！”

　　“要我避位也可以，不過我不會傳位給這個逆子的！”姜郢嘴角微微一哂，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你們今天敢在這里逼宮，不外乎就是認為已經有了足夠的力量來牽制宮內的力量，讓我無法反抗而已！”

　　“文昌閣保持中立，三大圣地保持中立，這便意識著有七成半的文官，八成的武官保持中立！”

　　“也就是說。你我之間爭奪的只能是剩下的二成半文官和二成武官，我現在是皇帝占著先天的優勢，這也就意味著你若是想要勝我，至少得取得二成的文官和一成半武官的支持才行，不過既然你來，說明你取得的可能比需要的還要多！”

　　“陛下英明！”

　　“但是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避位了嗎？！”姜郢的聲音突然之間高昂了起來，眼中突然之間露出一絲殘酷的光芒，狠狠的盯著秦王，“雪東，你當真是好手段，竟然抱了這么粗的一根大腿，不知道你想沒想過，就算是讓你贏了，你將來又如何去對付尾大不掉的靜靈湖呢？他能插手皇室內務一次，便能插手兩次，三次，四次，直到有一天，靜靈湖會將整個皇族變成手中的傀儡，最終cāo縱整個大齊王朝，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父皇不必擔心，在此之間，我已經與靜靈湖約法三章了，靜靈湖四大太上長老已經立下誓言，直接插手皇室事務，僅此一次。”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誓言，那種騙鬼的東西你也信，就憑這一點，你就坐不得這個位子！”姜郢面上嘲諷之色愈濃。

　　“父…！”

　　“閉嘴吧，勾結外族，謀奪皇位，單這一條，我便可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姜郢冷聲厲喝。

　　秦王面色一白，不甘心的低下了頭。

　　“陛下何必如此苛責呢，此事已非中原之事，我與法王來此，是帶著極大的誠意來的，哪要陛下愿意退位讓賢，我們蒼原就會將大齊遺失的那件道器物歸原主，絕不附加任何條件！”鐵衣真人靜靜的道，面色認真，頓時引起了含元殿中一陣微微的sāo動。

　　“一件下品道器，便讓我退位讓賢，這個價碼實在太低了！”

　　“陛下說的好沒道理，難道陛下真的以為你這么死扛著不下詔退位，我們便沒有其他辦法嗎？！”

　　“紅rì法王，中原之事，何時輪到你來插嘴？！”

　　“中原之事，我當然不會插嘴，不過還是那句話，此事關系到整個南離境，我便不得不插嘴了！”紅rì法王粗聲說道，“中原皇帝，你現在能拿的出手的力量其實并不多，答應退位，對你有好處！？”

　　“是嘛，我對好處并沒有什么興趣！”姜郢惡狠狠的看著紅rì法王，“不過，既然你們這么想讓我退位，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陛下請講！”

　　“現在把紅rì法王這個賊禿殺了，我就立刻退位，把皇位傳給這個逆子！”

　　“呃！！”

　　紅rì法王面色一黑，猛的一抬頭，一股兇暴的氣息從他的身上涌出。

　　放肆！！

　　坐在姜郢下首的諸葛無我面色一冷，含元殿頓時輕輕的一顫，一股無形的力量舒展開來，直接將紅rì法王的氣息鎖住。

　　“說一千道一萬。鎖龍陣現在掌握在我的手上，你們就算把所有人都拉到你們那一邊又如何？控制不了鎖龍陣。你們拿什么奪位，拿什么逼我讓賢？！”

　　“諸葛先生。我記得你接手鎖龍陣的時候曾經發過毒誓，不會插手大齊政事！”白衣男子悠悠的道。

　　“哼，這里面并不包括對外族之人在京城放肆視而不見！”諸葛無我冷冷的道，“你們靜靈湖要做什么我不管，不過從現在開始，如果這兩個外族再敢開口說一句話。老夫便放開鎖龍陣的禁制，將這兩人滅殺在含元殿！”

　　白衣男子面色一僵，旋即恢復了正常，鐵衣真人和紅rì法王面上則是一寒。不過看到諸葛無我面上殺氣騰騰的樣子，都將心中的火氣強壓下去，他們可是知道，這諸葛無我是從小看著姜郢長大了，可以說是半師半父，自己這幫人當著他的面威逼姜郢退位，肯定是大大的得罪了這家伙，若是真的讓他找到了借口，他們也會有麻煩。

　　白衣男子這個時候有些為難，雖然這一次逼宮他是主角。雖然這一次的事情和靜靈湖的關系頗大，利益相關，可是放眼殿中，幾句話下來，便只有他一個人在做惡人了，心里總是覺得有些不舒服，更何況，這種逼皇帝退位的事情，在沒有真正正當的理由之下。是一種頗損陰德的事情。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不能退縮。

　　“諸位，請聽我一言！”

　　諸葛無我發完飆之后，又換成了一副仙風道骨，慈眉善目的老爺爺形象，只見他手撫頷下銀須，靠著椅背，用一種老前輩教導晚輩的口氣說道。

　　“你們在這里逼宮，無非就是讓秦王上位，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秦王上位之后，他能坐的穩嗎？！”

　　“諸葛先生這話是什么意思？！”秦王一抬頭，目光灼灼的望向諸葛無我。

　　“不要這樣瞪著我，瞪著我也沒用，我現在是就事論事罷了！”諸葛無我冷笑一聲，“大齊皇朝所謂的皇權，最關鍵的地方并不是皇位的歸屬，甚至對于整個中原王朝而言，皇位從來就不是一個多么重要的位置，真重要的是這森羅萬象鎖龍陣的歸屬，今天在含元殿的人，都是有資格影響到皇位歸屬的，不過，除了老夫之外，還沒有一個人能夠影響到鎖龍陣的歸屬！”

　　“諸葛先生！”白衣男子正是靜靈湖的當代宗主，青靈的師尊，葉秋寒，聽得諸葛無我的話，他的面色微微一沉，“難道你要打破自己的誓言嗎？！”

　　“不，我當然不會，正因為我不會，所以就給了你們一個錯覺，大齊皇朝皇位的歸屬與鎖龍陣無關，事實上，也正是因為不想對中原皇朝皇位的歸屬產生任何影響，因此每一任控制鎖龍陣的陣法師都會發同樣一個毒誓，對此，我沒有任何異議，不過現在，這鎖龍陣卻并非我一個人能做的了主了，所以，葉宗主，今rì之事，就算是你一逼的陛下退位了，秦王也坐不穩啊！”

　　“并非你一人能做的了主？”葉秋寒目光微微一瞇，“我曾聽說，諸葛先生對王觀瀾的陣法天賦十分欣賞，有意讓他繼承你的位置，你說的是不是他？！”

　　“就是他，呵呵，我倒是差點忘了，他還是你們靜靈湖的女婿呢！”諸葛無我笑了起來，“不過，據我所知，這廝好像和秦王殿下有些不對付啊！”

　　“那又如何？！”一聽到王觀瀾，秦王姜雪東的面色頓時難看了起來，“既然他繼承了這個位置，自然就不能插手皇位的事情，難道他還想打破誓言不成？！”

　　“哈哈哈哈哈哈！！”姜郢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逆子，不要這么急，聽先生把放說完吧！！”

　　“問題是王觀瀾并沒有繼承我的位置啊！”諸葛無我面上現出一縷無奈的笑容。

　　“什么，沒有繼承你的位置？！”秦王勃然變色，“既然如此，那他又有什么資格控制鎖龍陣！”

　　“他是個天才！”諸葛無我看著幾乎咆哮的秦王，微微的搖頭道，“一個在陣法上的絕頂天才，正是因為如此，就算沒有繼承我的位置。他也能夠對鎖龍陣進行控制，甚至還把我耍弄了一通！”

　　“此話怎講？！”葉秋寒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下意識的問道。

　　“因為某些原因，陛下不想讓他進入五毒秘境。所以才將他叫到京城，想要利用這鎖龍陣將他軟禁起來，可是沒想到，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他便已經破解了鎖龍陣的一些秘密，施展了瞞天過海之計。把我和陛下都耍弄了一通！”說著，他指了指殿外的天空，“你們也看到了，這已經連續下了一個月的雨了。都是他弄出來的，連我都不知道如何讓他停止，只能等他從五毒秘境回來再想辦法了！”

　　“這不可能，王觀瀾不是在鎖龍陣的核心，維持陣法的嗎？怎么會跑到五毒秘境去了！”

　　“怪不得秦王殿下敢于如此逼宮呢，連這樣的情報都知道！”諸葛無我道，“不過可惜啊，我們都被這小子耍了，這小子尋到了陣法的一處破綻，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鎖龍陣弄出了許多的問題，讓我們以為是有外界的陣法師試探鎖龍陣，讓老夫疲于奔命，而他則適時向老夫夸下海口，說是能夠解決這件事情，不過需要時間，所以老夫方才讓他進入鎖龍陣的核心，而事情也正如他所說的，只需要付出一點點的代價。就是殿外的這蒙蒙細雨，鎖龍陣的問題就被他解決了！”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他在作戲？”

　　“對，這是他的瞞天過海之計，他進入了陣法的核心，封閉了陣法的核心，把京城弄的烏煙瘴氣，自己卻跑了出去，若是老夫所料沒錯，他現在還在五毒秘境之中呢！”

　　“這怎么可能？”葉秋寒眉頭皺成了一個井子，“諸葛先生，恕秋寒不敬，難道以你在陣法之上的造詣，他也能將你如此玩于股掌之間嗎？”

　　“不能，他認為此事做的毫無破綻，不過老夫在十rì之前便將此事看破了，不過，這小子在鎖龍陣的陣心設置了禁制，我現在也無法破開！”

　　“既然無法破開，又怎么能確定這是王觀瀾在戲耍你呢？”秦王怒道，“莫不是諸葛先生太過高看此人了！”

　　“諸葛先生并沒有高看王觀瀾，王觀瀾的確就在五毒秘境之中！”

　　“青靈？”

　　“青靈姑娘！！”

　　“青靈？！”

　　含元殿今rì戒備森嚴，可以說連一個蚊子也飛不進來，但是青靈卻堂而皇之的從殿外一直走到殿內，看到這個情形，姜郢勃然作色，顯然，這含元殿外的禁軍將領早已經成了靜靈湖這一方的人，否則青靈不會如此的順利。

　　不過，更讓他感到驚訝的，同樣也是讓殿中所有人感到驚訝的是，青靈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她應該在五毒秘境之中，而現在，還有八rì，才是五毒秘境關閉的rì子，難道五毒秘境這一次出了問題，提前關閉了？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因為五毒秘境關系到一件絕品道器，在絕品道器的影響下，五毒秘境提前關閉也是正常現象，雖然距離鹿鼎出世已經數天時間，但是靜靈湖的那位長老與文昌閣的幾名長老都還處在從苦界往回趕的路上，這邊廂根本就沒有收到事情有變的消息。

　　“王觀瀾送我出來的，從他京城的陣法之中悟出了空間的法則，從五毒秘境內部撕裂了空間，將我送出了秘境！”

　　“什么？！！”

　　含元殿中所有人的面色都變了，無論是四大圣地，還是文昌閣，無論是朝廷官員，還是外族真人，全都轉過目光，狠狠的盯在青靈的身上，仿佛要從她的面上找出破綻一般。

　　空間法則是什么？

　　那是只有到了長生真君級別才有資格碰觸到的東西，即使是長生之下，也僅有極少數的神通真人能夠有些理解，而且這些神通真人的修為層次至少也要到神通五重以上，哪里有王觀瀾這個樣子的，還未到神通境，便能夠對掌握一部分的空間法則，并且直接將人從秘境送回南離境，這太讓人難以理解和相信了，這豈不是意味著王觀瀾可以隨時從秘境之中離開，又能夠隨時進入秘境之中嗎？

　　“這樣就說的通了！”諸葛無我苦笑起來。“陛下，看來我們還是小看了他啊。京城之中的那次雷劫，應該就是因他而起。他突破了空間法則的一絲奧秘從而引來了雷劫！”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姜郢聽了也是一臉的苦笑，“先生，你能確定嗎？我真的不敢相信，世上會有如此的天才！”

　　“我也不相信，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諸葛無我道，“我相信青靈姑娘絕不會信口雌黃。而她說的話，正好證明了我的推斷，王觀瀾已經離開了京城！”

　　“那現在在陣法核心中的人是誰，究竟是誰在推動著這個陣法？”秦王越來越覺得事情不對。失態的怒吼了起來。

　　他是一個明白人，原本今rì逼宮他有著九成九的把握，因為大齊皇朝皇權的基礎已經完全被他掌握在了手中，世家中立，三大圣地中立，文昌閣因為靜靈湖的牽制而選擇中立，這便意味著朝廷的文武系統已經不再是阻礙，這就是說，整個皇權的基礎已經被他駕空了，即使宮禁之中還有完全忠于皇帝的內衛。禁衛，即使他們之中還有神通秘境的真人，但是這些，都不足為慮，可是現在，他發現，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意外在他最不重視的一點上發生了。

　　森羅萬象鎖龍陣！

　　誰都知道這個籠罩了，護持了京城無數年的大陣的重要性。具有決定意外，但是誰也沒有把它當回事，因為他從來就不是皇權更替的阻礙，從來就不是改朝換代的阻礙，無論是誰，在做和他相同的事情的時候，都絕不回考慮這個因素。

　　因為，按照規矩，每一任控制陣法的陣法師，都必須保持中立，而鎖龍陣的性質又決定了，除非是真正獲得允許掌握陣法的人，其他人，幾乎注定無法對這個陣法形成影響，一萬多年來俱都是如此，所以，他已經完全將這陣法的因素忽略了。

　　可是現在，陣法的控制者，以陣法之學享譽近二百年的陣王諸葛無我卻告訴他，我是陣法的實際控制者，但是我已經控制不住這個陣法了，因為有一個變態雖然沒有我的權限，但是卻可以對這個陣法造成不下于我的影響，而我無法對抗他！！

　　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

　　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難道你是豬啊！！！

　　憤怒無比的情緒涌上他的大腦，他的面皮漲的通紅，如果不是從小受到的嚴格教育，他肯定會沖著諸葛無我將那句話大喊出來。

　　號稱萬年來對鎖龍大陣控制力最強，能夠將鎖龍陣的威力發揮的最大的大陣法師，竟然無法應對一個十幾歲的，僅僅學習陣法三四年時間的少年的挑戰，難道你的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嗎？

　　諸葛無我看著激動的秦王，看著他憤怒的眼神，也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面龐微微的發熱，“這個，這個，破壞嘛，總比建設容易，這小子的破壞力很強！！”

　　“呵呵！！”

　　殿中傳來一聲輕笑，諸葛無我的面色更紅了，甚至有些下不來臺的感覺。

　　“這個小子，倒真是胡鬧啊！”姜郢手撫額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青靈姑娘，王觀瀾沒有和你一起從五毒秘境出來嗎？”

　　“沒有，他只是將我送出來，然后讓我告訴師尊，他不會讓秦王殿下登位的，如果秦王殿下登位，他就會將鎖龍陣的缺點和破綻傳遍天下！”

　　“他敢！”秦王猛烈的怒吼了一聲。

　　“他有什么不敢？”陣王諸葛無我翻了翻眼皮，“你以為這廝是什么有責任感的人嗎？秦王殿下，要怪就怪你和他結的仇太深了！”

　　“我不信，我不信他有這個本事！”秦王姜雪東猛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諸葛先生，你以為這樣就能騙的了我嗎？王觀瀾明明就在京城之中，在維持著京城的陣法，他不可能出現在五毒秘境，你不是說現在陣法的核心被他封閉了嗎？你打不開，好，那我來打開看看！”說到這里，他猛的轉頭望向鐵衣真人，“真人，東西都帶來了吧？”

　　鐵衣真人沉著臉，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他也被逼到了墻角，“也罷，今rì我就見識見識這位陣法奇才究竟是不是真材實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