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鳩摩羅什寺的齋飯果然名不虛傳,涵因嘗過之后,笑道:“怨不得都夸好,味道果然獨特。”其實,那時候調味料有限,總體來說,食物的味道比較單一,人覺得飯菜香,主要就是靠油,油多菜煮出來就好吃,那時候油很珍貴,即便是大富之家,做飯燒菜,油也很少。鳩摩羅什寺素來香火旺盛,信眾們捐獻的香油很多,廟里面就會拿來做菜,因此,菜雖然是素齋,里面的油并不少,吃起來格外香。
涵因則對那股油漚的味道很不感冒,略吃了兩口,就叫丫頭們拿下去分了。
紫鳶回來之后便一聲不吭,祈月把飯菜端過去,大家都吃的很盡興,唯獨她根本沒怎么動筷子。
眾人也看出她有心事,被放出來的仆役,不敢見自己的前主人,必然是之前發生過什么事。
回到府里,涵因屏退諸人,只叫紫鳶留下。
“你還有什么瞞著我的?”涵因坐在靠椅上,冷眼看著紫鳶。
紫鳶“噗通”一下子跪倒在涵因面前:“夫人,我…”
“聽說李家三房半年多前同一天出生了兩個孩子,一個嫡孫,一個庶孫,可憐那個庶孫剛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而你恰恰是半年前被賣出府的,羅媽媽去牙行的時候聽說那位夫人剛嫁過來兩個月的時候,就從府里清過一批丫頭,你卻并不在其中。可是那位嫡長孫出生之后,你卻被放了出來,又很快嫁了人。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那庶孫的生母?”涵因冷笑。
聽到說起往事,紫鳶流出了眼淚:“這件事奴婢實在難以啟齒,夫人若是怪罪,奴婢也只能承受。”
涵因看她的表情。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知道再問下去她也什么都不會說,并不繼續逼她,而是挑了挑眉:“你的孩子死了,所以被趕出府?姑臧李家素來以仁厚聞名鄉里,對你也實在太絕情了些。”涵因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這種大家,最好名聲,既然懷著嫡子都允許庶子生下來了,何必等庶子死了。沒有威脅了,反倒不顧名聲,把人趕走呢。
不過女人的嫉妒心是說不準的。因此涵因也只是覺得這事辦得有些反常而已。
紫鳶咬著牙不說話。
涵因站起來,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扶起紫鳶,笑道:“別緊張。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也是個可憐人。只是李家趕你走,有沒有別的緣故?”
涵因的表情一直平靜,隨口的試探,卻帶著無可回避的壓迫感,紫鳶的心咚咚的跳著。只覺得自己已經被看得通透,她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液,說道:“其實是因為夫人不喜歡…”說吧。偷眼看了一眼涵因。
涵因移開了目光,紫鳶便覺得渾身壓力一松,只聽涵因笑道:“也是了,女人么,都是好吃醋的。你跟夫人同時懷孕。她會記恨你,也是自然地。你又沒了兒子傍身,她自然不會饒過你。”
“夫人并沒有為難奴婢,奴婢已經很感激了…”紫鳶的頭上不停的冒著細密的汗珠。
“行了,你下去吧,今天這件事就這么算了,如果我發現你還有事情瞞著我,那么我絕不饒你。你明白了么?”涵因重新回到座位上。
紫鳶如蒙大赦,退了出去,一直走到池邊。天氣尚熱,太陽的余威久久不散,一陣夾著熱氣的微風拂過,紫鳶卻覺得身上一涼,原來她的衣服早被汗水浸透了。
“夫人應該什么都沒發現吧…應該沒有…但她看我的眼神好像把我想的事情都看透了…不,若是她猜到了,就不會是這種態度了…”紫鳶惴惴不安的反復琢磨著涵因說的話,還有眼神,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胡思亂想之際,忽然旁邊的灌木后面竄出個人來,她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如意。
如意笑嘻嘻的走過來:“我大老遠就看見姐姐在這里。”
紫鳶臉色蒼白,強笑道:“你這丫頭忒調皮,嚇了我好一跳。”
“我不是有意的啦,姐姐。”如意撒著嬌,分外可愛,她見紫鳶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哎呀,姐姐,你真的被我嚇到啦…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見你在這,所以想跟您鬧著玩…”
紫鳶哪里好怪她,忙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道歉。”
如意抿起嘴,盯著紫鳶的臉左看著右看看:“姐姐,你有心事吧。”
“你這小丫頭,還懂什么叫心事啊。”經過剛才那一鬧,紫鳶已經打起精神來了,對如意笑道。
如意很認真的說道:“當然知道,我家姐姐多,我大姐、二姐有心事的時候也像你這樣,低著頭不說話,我問她們怎么了,他們就說,你還小,我們的心事說了你也不懂。所以紫鳶姐姐,你這樣就肯定是有心事了。”
紫鳶用手一點她的腦袋:“人不大,倒是鬼精。”
如意揉了揉腦袋,憨笑道:“姐姐,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夫人剛才把你留下是罵你了,對吧。”
紫鳶眉間翻上一抹憂色,隨即掩飾了過去,笑道:“沒有,只是問了我些事情。”
如意一臉好奇的看著她,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問夫人留她問什么,紫鳶遂笑道:“你呀,不要好奇心那么強,別忘了規矩,你要知道,在這種大家當丫頭,一定要謹言慎行,別動不動就嚼舌根傳小話,這是忌諱。”
如意臉垮了下拉,說道:“知道了,姐姐…我不問了…那,夫人沒有為難你吧。”
“夫人待我很好,放心吧。”紫鳶笑道。
李湛今天回來,顯得格外勞累。
涵因看李湛的樣子,笑道:“夫君辛苦了。”
李湛連換衣服都等不及,一頭倒在床上,說道:“今天,有江南來的兵戶到刺史府告狀了。”
“哦?”涵因見他要說公事,揮揮手,讓丫鬟們都退下去,坐到他身邊,解開他的官服,注意力卻集中在他說的事情上。
“來了兩個兵戶,說他們是四月份到這里的,一直沒有領到土地,官府一拖再拖,現在他們的口糧就要吃完了。現在不知道怎么辦好。”李湛虛了一口氣。
“這樣的案子,之前應該積壓了不少吧。”涵因問道。
李湛點點頭:“盧刺史走之前還有一批沒有處理的,不過,這次他們是擊鼓告狀,引來了一批百姓圍觀。”
“擊鼓?”涵因手上的動作略頓了頓。擊鼓告狀,就是要求上官當堂審案,不可以推搪不理。而代價就是告狀之人,不論有理無理,上堂之前先要被打板子,縣一級是二十板子,到李湛這里,一州刺史就要翻倍,是四十板子,若是打狠了可是會要人命的。
也就是說這些人若不是受人指使來給李湛找麻煩的,就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寧可冒著被板子打死的風險也要告狀。雖然第一種情況很有可能,但以目前分給新來的兵戶土地的情狀況,那些人很有可能就要活不下去了。
李湛點頭說道:“他們告姑臧縣令,不給他們核發土地。本來還想再把情況摸摸清楚再動手,現在恐怕全涼州都在盯著我,要看我怎么做了。”姑臧縣縣令的衙門也在姑臧縣城之內,之時在刺史府往南,現在那兩個兵戶卻把縣令告到了刺史這里,這一場民告官,想不引起注意都不可能。
涵因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氣:“那兩個人打板子之后沒死掉吧。”如此敏感的時期,若是這兩個人死了,事情就會一下子發展到無法收拾的情況,那李湛可能還沒開始動作,就先輸了一半。現在李湛新官上任,胥吏都是當地的人,若是想要把李湛整下去,這招簡直太容易了。
李湛擺擺手:“放心吧,在沒搞清楚我的態度之前,他們還不會貿然對我動手,這一出如果是他們弄出來的好戲,目的也只是想要摸清楚我的底牌罷了。”
“那夫君把土地的情況都核查清楚了么?”涵因問道。
“怎么可能那么快,我來這里還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幾千頃的土地,又弄得這么亂…田英是這方面的高手,我把他和其他幾個從京兆府里調出來跟著我,就是為了這事的,但即便是他,若想整理清楚沒有兩個月是不行的。”李湛揉著發脹的太陽穴。
“但看這個樣子,那些個兵戶家里是等不了兩個月的。何況,他們的家人都在軍中,現在這些人人生地不熟,還能被壓住,倘或時間再長些,他們被逼急了,豈不是軍隊也會不穩么。”涵因說道,她和李湛都明白,百姓鬧事并不可怕,軍隊鬧事才是大問題。況且,突厥人、吐蕃人在周圍虎視眈眈,一旦他們攻來,又正逢軍心動搖,那一定會造成非常可怕的后果。
“的確,不能再等了,必須想個什么法子,安撫住他們。”李湛眉頭緊鎖,雖然之前心理上做了很多準備,但還是有很多事情讓他猝不及防。
“夫君,其實現在的問題就在于這些人無事可做,聚在縣城外面,容易生事,這種事情,你再鄭州不是就處理過的么?”涵因笑道。
李湛一拍手:“是了,這幾天忙糊涂了,我們還有以工代賑這一招呢。不能讓他們閑待著,讓他們忙起來,也就沒有功夫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