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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去?”涵因看著李湛,臉上盡是吃驚的表情,其實她早就預料到了,韋氏那種個性,出了這種事,居然還端著架子,拉不下臉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這件事如果不盡快商議妥當,最終影響的是靖國公府和唐國公府的名聲,以及雙方家里的仕途。崔家不過損失個女兒,靖國公已經被貶出長安,也不會再有人把他怎么樣。而唐國公府就不一樣了,惹事的是世子,李湛還負有管教之責,現在李湛坐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多少雙眼睛盯著他,想把他搞下去的大有人在,一個弄不好,李湛的仕途就會毀掉。
所以,雖然這個世界對女性更嚴苛,但這一次明顯唐國公府這邊的損失要大很多。
李湛坐到涵因身邊,柔聲說道:“我跟母親商議了半天,想想還是由你去說和比較妥當。大嫂那性子,你也知道的…再讓她去辦,一準兒會不可收拾。你跟崔家本身就有親,跟他家三姑娘又是一起長大的,好歹把這件事圓過去。如果你不成,再讓母親出馬,這還有個余地。”
涵因如何不知道這里面的關節,只是不能那么輕易答應,笑道:“大嫂那邊出事,我自然也是要幫忙的,可是夫君你看我現在這樣子,懷孕剛剛兩個多月,去了少不得要吃悶氣,不是我不想幫大嫂,只是萬一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是好呢。”
“我也知道,你也不要勉強,只是去試試,盡力就好,實在不行還有母親呢。況且母親也說了,大嫂這個性子實在不適合管這個家,再說桓哥兒娶妻。她也要忙著操持打理,也管不了那么多。母親說,等過了三月,你的胎穩了,讓大嫂把家里的事交給你。”李湛拋出一塊骨頭。
涵因瞥了瞥他,歪著身子斜靠在美人榻的引枕上,用手支著腦袋:“母親年紀大了,一時生氣這么說,等到侄媳婦進門,怕是又想讓侄媳婦管家。我何必去討那個沒趣,你沒看我現在連咱們房的事都交給女兒們管,我現在只想好好把孩子生下來。”
“你倒想得開通。”李湛笑道。倒是有些驚訝她不想管家,一般的女人做了主母,都要掙著一口氣去管家,她卻并不把它當回事,難道是自己想錯了。
涵因卻在思量。這個太夫人倒是好盤算,想畫個餅就讓她去干活,事情辦成了,倒時候翻臉不認賬怎么辦。再說了,她以十六歲的身體生孩子,本身就更是要注意。這一大家子瑣事這么多,人人心里都有不少小盤算,幾房的關系也是糾糾葛葛。她要花的精力何止一個三房這么簡單,若是因此弄壞了身子才不值當呢。
一旦在管家過程中,有些風吹草動,讓她身子不適,那太夫人又可以名正言順的要回管家權了。她若是沒有懷孕,尚可以跟她們斗斗法。把這個唐國公府掌控在手里,但現在最重要的是生孩子,對于古代的女人來說,有了孩子才有一切。沒有孩子,再大的權利都是虛的。
“我自然是為了咱們的孩子著想,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涵因笑道:“哦,對了,孩子們給先夫人的服喪滿了,昨天羅媽媽跟我說,說彥哥還沒有上族譜,這件事情還是要趕緊辦一下。”
其實這里頭有李湛的私心,劉氏在的時候,他知道劉氏沒法再生了,就想把李令彥寫在她名下,因此就沒在他滿周歲的時候給他上族譜,想等一等,跟劉氏商量一下,誰知道劉氏忽然去世,這件事就耽擱了下來。
因為但凡上族譜,都要去祭祖,祭祖是吉禮,服喪則是兇禮,在服喪期間是不能做這些事的,于是就耽誤到了現在。
涵因知道李湛的意思,若是原先,他這樣做無可厚非,畢竟劉氏生不出來孩子,他就沒有嫡子,但是如今,她成了繼夫人,她的孩子才是嫡子,而若是把李令彥寫在劉氏名下,往后,李令彥的身份還要比她生的孩子地位高,這是她不能接受的,因此出言試探李湛的意思。
李湛自然是明白涵因的打算。在他的立場上,劉氏雖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那些年,他少年輕狂,絲毫不顧劉氏的感受,小妾收了一房又一房,還四處風流,劉氏很是賢惠,從來沒有抱怨過什么,總是安安靜靜的替他打理好一切。李湛對這個結發妻子并不在意,覺得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直到她去了,才覺得她真的是一個好女人,這些年是對不住她的。因此,他也格外珍惜現在的妻子。
本身涵因封了國夫人已經壓了劉氏一頭,自己活著的時候,也很難有雙國夫人的殊榮,而自己這一房因不能承襲爵位,李令桓襲爵后只能給自己的母親請封國夫人,因此劉氏就算再自己死了之后,也沒有辦法請求朝廷追封劉氏,涵因雖然在族譜上寫在劉氏之后,但在宗廟里的牌位卻要排在劉氏之前,往后子孫祭祀,也是要先涵因,后劉氏。
因此他便對劉氏很是愧疚,想要把李令彥寫在劉氏名下,作為補償。
然而涵因卻不是這么看的,劉氏一個死人,就算那些儀式再隆重也沒什么,但問題是一旦李令彥成了嫡子,那么在分產、蔭官上都會是嫡子待遇,那么自己生的兒子則是要次一等。這是她不能接受的。她能理解李湛的想法,但是卻不能接受,因此要借這件事把李令彥的名分確定下來。
這些道理,李湛自然也是明白的,但他很不高興。這個妻子看起來嬌嬌弱弱,說話和氣,說話辦事無一不合他心意。但是,對自己的權利一絲虧都不肯吃,一進門,就出手整治他的小妾,這多少讓他覺得自己一家之主的權威受到了挑戰,不過他自認是明白事理之人,并沒有計較,不僅把這些全都交給了她。還讓她參與到自己的外事上來。
如今這件事,她雖然什么都沒說,但卻在家里需要用到她的時候,把這件事提出來,這用自己的仕途前程作為交換,保證她今后在家中的地位,這讓他十分不舒服。
涵因看到他的眼神明明暗暗,就清楚他在想什么,她干脆不再和他兜圈子,笑道:“夫君是不是想過把彥哥兒過繼到姐姐名下。”
李湛見她忽然毫無避諱的說了出來。一時語塞,說是,就要解釋很多。說不是,恐怕涵因就要就坡下驢,直接逼他把李令彥的身份確定下來,只好尷尬的說:“咱們這一支是三房,又不能襲爵。將來也只是分產,產業都是均分,誰也吃不了什么虧,如果你說的是門蔭,若是我將來仕途順暢,兒子們自然是有保障。若是我官途不順,就算是嫡長子也蔭不上什么官,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呢。”
“既這樣。夫君,你又在在意什么?姐姐是元配,將來我們的兒子承嗣香火,也是同樣要祭祀姐姐的,若是我生不出兒子。將來彥哥兒還是會承襲香火,難道他成了姐姐名下的嫡子就不祭祀我的牌位了?夫君總想著愧對姐姐。可有想過若是彥哥兒寫在姐姐名下,讓咱們的兒子將來如何自處呢?”涵因看著李湛。
嫡庶有別,莫說嫡庶,就連同是嫡出的長子次子地位都是不一樣的,分房之后嫡次子這一脈照樣會被稱為庶支,只是比庶子要高一等罷了。
李湛低頭沉思一會兒,點點頭道:“我以為夫人從前為你哥哥做的事情,你是能理解的。不過既然你這樣想,那好吧,彥哥兒的事就這么定了,等過一陣子我就給他上到族譜上。”語氣多少有些無奈。
涵因知道,他一時心結難解,但她絕不會因為跟李湛的感情好而放棄自己和將要出生的孩子的權利,很多人都喜歡在關系好的時候把這些事情含混帶過,怕提出來傷感情,以為現在怎么樣,將來也會怎么樣。
在她看來這是非常不明智的,在關系好的時候不把事情商量清楚,等到關系不好的時候,就根本沒有什么好商量的了,如果說現在提出來是傷感情,那么將來就只能傷自己。因此,她寧可先讓李湛心里不舒服,也要把這件事情定下來。利益攸關,她不可能把自己的將來寄托在男人嬗變感情上。
自然,李湛的一部分不舒服,也源自于涵因對他的不信任,難道他做了這么些,得到的還是她如此的對待,心中不禁感到失望,理解她的想法是一回事,但心里仍然不能坦然接受。他想說些什么,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涵因知道李湛越是不說什么,心里越是起疙瘩。李湛個性表面上溫和,但骨子里卻不容別人逼迫。如果這件事讓他心里留了疙瘩,讓他覺得自己是威脅,那么早晚兩個人會貌合神離。
于是涵因握著握住他的手,眼中蓄了淚水,讓自己更加進入到一個母親的角色,而不是一個談判對象:“夫君也許會覺得我自私,但是那幾年我過的日子是什么樣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能夠讓自己的孩子再經歷,哪怕一絲一毫可能,彥哥兒我不會虧待他,但嫡庶有別,這個世道如此,夫君若是怪我,我也沒有辦法,卻不能退讓。”
李湛用手撫過她的臉,擦擦她的眼淚,望著她眼神柔和了下來:“我知道了,是我之前沒有站在你的立場考慮。”
涵因更進一步,把自己放在弱者的地位,看著他:“夫君,我本來就是繼室,年紀又輕,對著孩子們底氣本就不足,你可記得咱們家祖上有一位先祖叫李世民的,因觸怒世宗皇帝被殺,還被族中除了名,她的夫人長孫氏就是繼室所出,當初她和她母親兄弟也是被元夫人的嫡子趕出了家門,那會兒她連兒子都沒有,丈夫被族中除名,娘家又不收留她,只好出家,最后郁郁而終。”歷史被改變,李世民成了悲劇,長孫氏也隨著他夫君的命運一起凋零,再沒有機會成為一代賢后。
李湛的表情放松了下來,把她摟進懷里:“我知道,你小時候過得艱難,所以總是多心。你是我的妻子,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總會替你和孩子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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