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透過沒有拉攏的窗簾,一道盈動的陽光照在張元狗窩樣的小床上。
“小元!”老媽的一聲呼喚就象炸雷在張元的頭頂響起,“起床了!”
張元昨天晚上睡的不太好,前半夜有些失眠,總是在眼前晃動著夏姨那淡淡的笑,溫柔的目光,一會又是路遙那玫瑰花瓣一樣的小嘴唇,后半夜才睡著,所以有些迷迷糊糊。
“我再睡會吧。”張元翻了個身。
“你不是說要晨練,怎么就只堅持了一天?”張元媽可沒什么客氣,伸手一下拉開窗簾。
刺眼的光線一下打在張元的臉上,讓他的眼睛都睜不開,“不是吧,你們不是想把我趕出去又練蛤蟆功吧?”
“臭小子!你越來越會胡說八道了!”張元媽的聲音一下又提高了不只一倍。
“好了好了,我出去,就媽你這個嗓門,絕對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不把你開發成秘密武器,真是國家的一大損失。”張元嘀咕著穿好衣服,拿起門邊的牙刷水缸,開始刷牙洗臉。
“你怎么不去樓下刷牙!”老媽又是一嗓子。
“這能省多少水,一水杯呀,至于嘛?”張元有些挺討厭這種小市民的精明,筒子樓下邊有一個自來水龍頭,結果大家全部都去那用水。
樓下的水不是不要錢,而是全樓所有用戶公攤。所以誰都不愿意吃虧,誰又都想占別人點便宜,你能在這用,我也能,每天就那最忙活,甚至還有6樓的住戶每天用大桶往樓上背水的。
“再少也是水嘛!要節約用水,現在國家不是都提倡?在西部黃土地人家洗澡都舍不得。”張元爸到底有水平,一下就能扯到節約水資源上去。
不過張元更討厭這種打著大道理的旗號,卻是為著自己點小心思的論調,反駁道,“那干脆就不要刷牙洗臉了,干嗎下樓?下樓就不是用的水嘛?下樓用的水就比自己家用的節約嘛?”
“你個混蛋,你又頂撞老子!老子供你吃供你喝還要讓你訓!”張元爸每次說不過別人就會亂發一通火,雖然相處日子不長,張元已經很了解他。
“爸,大早上我不想跟你吵,每天都要有個好心情嘛,笑笑。[]”
張元爸還真被兒子弄得板不起臉,又換了種慈愛的口氣說道:“小元呀,你也長大了,我們也管不了你啦,不過你自己可要把握好,我們從來不問你成績如何,只要你不惹事,不和壞學生一起玩,混個畢業也就行了。”
張元刷著牙笑了,吐了口白沫子,“爸,你看就您兒子這樣的窩囊廢能惹事嘛?”
張元老爸聽這話很開心,好象很高興有個窩囊廢兒子,“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我和你媽都研究過了,等你畢業,找不到工作,就去菜市場拿點蔬菜,在樓道口的路邊上,做做熟人的生意…”
“咳咳咳…”張元幾乎要把一口牙膏嗆到肺里,天吶,這什么父母,花那么大價錢培養個兒子賣蔬菜?老子這么來到這種人家?
張元刷干凈牙,走回去把水缸放在桌上問,“爸,你老人家生我出來的時候,就準備好給祖國培養個賣蔬菜的人才是不是,好活躍市場經濟,豐富老百姓的菜籃子,您的思想可真偉大。”
“你小子又想吵是不是?你不賣菜你能干什么?老子這么大本事,現在不過躺著床上拿低保,人家賣菜發財的多了!”張元爸又開始急眼了。
張元拿起臉盆,回頭道:“爸,您本事是不小,最大的本事就是生了個賣菜的兒子,呵呵,好大的本事,天大的本事,佩服佩服。”
“哎呀,你們父子怎么又開始斗嘴了,也不怕別人笑話,老張,少說兩句。”張元媽一發話,兩人的小摩擦就此平息。
“爸,別人的人生你無權安排,哪怕是你的兒子。”張元說完跑下樓。
路遙今天早就穿著運動服在小店門口等待了,兩人繼續沿著昨天的路線慢跑在清晨溫暖卻不曬人的朝陽里。
張元走了,他家里卻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磨嘰。很多家庭都這樣,家庭成員就象幾塊有棱角的石頭,如果能大家磨圓了那也好辦,如果總磨不圓,那只有散伙。
“都是你慣的,這都說的什么話,我無權安排,我不安排他能干什么?”
張元媽說:“老張,兒子大了要面子,你別老說賣菜,他昨天和遙遙一起出去約會呢。”
“不行!中海的姑娘他娶得起嘛,就我們這種家庭,還能娶遙遙那樣的漂亮城市姑娘?”張元爸拍著床板,“我的意思是以后娶個鄉下的姑娘,丑點沒事,壯實勤快,可以幫忙就行,夫妻倆賣個菜過個小日子也不錯了。”
“你想是這樣想,可是我看遙遙她媽她奶奶也挺贊成呢,我也喜歡遙遙那孩子。”
“你們娘們懂什么,象遙遙那么漂亮,小元那么老實,看得住嘛!他們還小,遲早要黃,不如早點斷了那個心思。”
張元媽每次聽他看不起女人的話就火,“你就把兒子看得那么沒出息,賣菜賣菜,整天就是賣菜!那你干嗎還答應人家收他做干兒子?”
“一碼歸一碼嘛,遙遙她媽總是比我們有辦法吧,可以幫幫小元,不過遙遙的心思不準動,否則我打斷他的狗腿!”
張元媽忍不住笑了,“那你們父子倆正好就每天坐在床上對著干仗吧!我下樓去淘米煮粥了。”
樓下自來水龍頭那自然是不斷人的,大家倒也挺有秩序,先來后到,雖然沒排隊,那些女人們眼睛可都機靈著呢,想插隊,那可沒門。
“小元媽,小元現在可真懂事多了,我看著都喜歡。”一個大媽主動搭著訕。
“那個臭小子,早晨還跟他爸吵架呢,越來越不聽話了。”張元媽捧著一個裝著米的塑料籮子,心里卻在嘀咕著,兒子越來越大了,難道他真的要去賣菜?以后這街坊四鄰該怎么看他?可是他不賣菜又能干嗎,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窩囊樣,就怕賣菜都不利索。
“是呀!小元越來越喜性了,現在見面也知道叫人了,我看一定有出息。”大媽大嬸們只要有一個話題就會圍上來,你一言我一語,聊他個昏天黑地。
“現在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就象變了個人,要不是遙遙她媽下手快,我都想認了這個干兒子。”
“那沒事,那就多認幾個,反正干媽又不是親媽,十個八個都沒問題。”
“哈哈。”大媽們一陣哄笑,又一個說,“可惜你家沒有那么標致的閨女,就你家胖丫,小元還看不上呢。”
又是一陣哈哈的哄笑,怪不得有人說一個女人等于五百只鴨子,小小水池邊一下就象鴨塘一樣哄鬧起來。
張元媽卻沒了言語,按道理兒子的改變父母是最快感受到的,雖然張元變的機靈了,張元媽的擔心卻又涌了上來,這小子象他爸說的惹事吧。
“小元媽,你先洗吧,你上班呢。”一個大媽很客氣的讓開水龍頭,別人倒是沒人反對。
張元媽走了過去,大嗓門卻在說著,“那多不好意思。
把米籮子放在自來水嘩里嘩啦的沖著,猛然有女人喊道,“張元是住這嘛!”
女聲尖銳,語氣嚴肅,很不客氣,大媽們一下停止了討論,沒有人回答,也沒人說話,誰都看出這女人來者不善,紛紛讓開一條道,張元媽很快看見問話的那個女人。
女人年紀在二十來歲,杏眼桃腮,柳眉英挺,看樣子是很漂亮,不過表情卻不漂亮,板著張死人一樣的臉,更總要的,她還穿著一聲警服。
“張元是住這嘛?”女警察不耐煩的又問了一句。
張元的媽有些傻了,怕什么來什么,兒子剛機靈點就惹事了,警察找上門了。
“我是,張,張元,的媽,你們?”張元媽的手開始哆嗦了,別看她粗聲大氣,膽子可小。
“你是張元媽?”女警察眼睛瞇了瞇,象看罪犯的看了一眼,“走,去你家里說。”女警察說完一甩手,只見筒子樓外一下又涌進十來個警察,后邊還跟著好幾個穿西裝的。
“啪!”張元媽終于把不住手里的米籮子了,米撒的一地,“我的娘,來這么多警察,這得犯多大事呀!”
被這大陣勢嚇住的可不只張元媽一個,在通道口的夏麗欣也是嚇暈了,看著來了好幾部車,下了一大堆人,一聽是找張元的,立刻就聯想到昨天晚上的事。
雖然張元沒告訴夏麗欣晚上去干什么了,可是路遙回去就告訴老媽了,相依為命的母女怎么會有秘密。
夏麗欣看見警察立即就以為是昨晚偷試卷的事,東窗事發了,顧不上店里沒人,推了輛自行車就往張元晨練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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