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木先生,這么大的船,艄公又住在岸邊,有家有戶,不是歹人,過這條河還不是輕而易舉。天亮了人多,說不準又要耽誤多少時光,酈兒你說是不是。”
兩人同行了月余,雖然并無太過深入的交談,敏荊自然聽的出來鳳如山兇險二字所指為何。
“木先生神勇,阿德也是萬人敵,我要是水賊,肯定不愿無緣無故的招惹木先生,…。”
酈兒顰眉頭嬌笑道。
她乃是跟著敏荊的女奴,二十五六歲年紀,削肩細腰,胸乳高聳,天生兩彎俏眉,中間微微蹙起,略呈八字形向鬢邊舒展淡去,鼻翅微翹,羊脂玉般的皮膚,一雙秋水含情目,偶一顧盼,風流萬種。
“就你話多,走,過河!”
敏荊去戰區游歷,還帶了一個妖嬈的女奴隨身伺候,此舉雖然略顯詭異,卻也符合草原貴族的做派,敏荊未必是貴族,卻不妨礙他也羨慕這個調調,慕容雪菲對酈兒并無成見,她只是不喜歡酈兒嬌滴滴的膩聲。
再說,他們一行,除了七匹馬,還另有五匹駱駝,載著大包小包的行禮,渡船雖然不小,一次運渡,也只勉勉強強而已,天亮了人多,確實麻煩。
至于兇險,慕容雪菲當然不在乎,心里甚至還有點隱隱約約的期待。
“阿二阿三,有客人要過河,起來了。老婆子,把晚上的剩飯熱熱,我們隨便吃兩口,就上船。天陰著,不然這個時辰早就天亮了。”
他們在外邊大聲說話,馬嘶駝鳴,早已驚動了帳篷里的艄公,吱呀一聲輕響,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咳嗽著,揉著眼出來,沖著帳篷里喊道。
便聽帳篷里一個老女人聲氣答應一聲,噼里啪啦一陣亂響,已是冒出炊煙,兩個兒子也扣著扣子掀簾出來,到船上起錨,一陣鐵器相撞聲燒火熱飯聲和老頭子的咳嗽聲,給這陰沉的凌晨帶來不少生機。
“老人家,我們要過河,這天成么?怎么這么大的渡口,只有你一家人?”
鳳如山上前對老艄公說道。
“上游修了新渡口,客人多,都遷過去了。這舊渡口呢,還有幾條船,都在對岸,早起對岸人多,這邊沒生意,晚上這邊生意好點。這天怎么了,只要不是漲大水,下猛雨照樣過人,我老黑在通天河擺渡了一輩子,…。”
老艄公接過老婆子送過來的一大碗熱面,稀里嘩啦的向嘴里猛挑,說話間阿二阿三也已吃完飯,扯起衣襟擦擦嘴,不言聲去河邊解纜。
鳳如山見兩人都體魄彪悍身材魁梧,只是陰沉的啞巴一樣一言不,暗暗覺得不妥,可惜慕容雪菲已經挪步登船,他也只好跟了上來。
不多時安排停當,老人把舵,阿二阿三各持一根長篙,在料峭的晨風中升起風帆,一聲長號,雙篙點岸,大船一蕩,悠悠離岸,破浪而行。
“師叔,積水成淵,蛟龍生焉,我看這通天河里,一定有不少的惡蛟害人。”
船很大,馬和駱駝在甲板上由敏荊的男仆照料,六人坐在艙中顯得有些空落,鳳如山隔弦外眺,茫茫蒼蒼水天相連,近處水面白浪翻涌,放眼處片帆只影不見,震耳欲聾的濤聲中不時傳來船舵單調而又枯燥的咯吱聲,此時西岸也消失在混茫水色之中,被潮濕的河風一吹,鳳如山心中一緊,對慕容雪菲使了個眼色。
“就你啰嗦,嗯,木炎,我們的三匹駱駝昨天亂脾氣,你上去看看是不是蹄鐵壞了,小心點,別打濕了行李,二楞子,過來。”
慕容雪菲放開神識,面色微微一變,眼中殺機凜然。
她現在已經不同于初到罡星神州之時,薄薄的艙板,對她的神識,構不成真正的障礙。
“沐姑娘果然心細如,…。”
心細如,和慕容雪菲是不搭界的,但蹄鐵壞了,怎么會打濕行李,酈兒實在理解不了其中的邏輯。
“二楞子,提起來,殺!”
慕容雪菲沒功夫和酈兒閑扯,見鳳如山心領神會的登上甲板去收拾“三匹駱駝”,她一指船艙上的一條板縫,德楞依言迷迷糊糊的把兩根手指卡住板縫,略一用力,那底艙板嘎的一聲響,已被他揭起一塊,隨著慕容雪菲一聲叱喝,德楞右手的小彎刀激射而出。
“啊!黃水怪,風緊,快他媽動手,救我!”
但聽艙底一聲長嚎,一個破鑼嗓子慘吼大叫,與此同時,甲板上傳來噗通噗通兩聲重物倒地的聲音,嘩啦一陣水聲響起,好像有什么東西落入了水中。
“真沒用!三個小毛賊還跑了一個。二楞子,殺了他,帶上弓箭,小貝,我們上去。”
慕容雪菲看也不看面色蒼白的酈兒,徑直上了甲板。
跑了一個水匪無所謂,但射空而掉進水中的那根追魂奪命針,顯然是找不回來了。
“太太,我們真上了賊船!”
賀雙的表情,有點興奮。
“雙兒,落帆!”
鳳如山用追魂奪命針殺了阿二阿三,不料船行顛簸,射向老艄公,也就是黃水怪的那根,卻微微偏了一點,被老艄公尋機躍入河中,此時船上已沒有了敵人,但大船已在通天河中流,沒人控制的大船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左晃右擺,飄飄搖搖順流直下,時而被大浪托起,時而落到浪谷底下,隨時可能翻船。
賀雙張弓搭箭,嗖嗖兩箭,射斷繩索,大帆嘩的一聲落了下來,船體立刻平穩了不少。
“小貝姑娘臨危不亂,好身手!”
一干人在甲板上大眼瞪小眼,明顯都不會操船,不過既已脫離險境,船上尚留一根長篙,慢慢飄下去,靠岸總是不難,敏荊定下心來,向賀雙微笑道。
“小貝的弓應該是定制的吧,在整個黑狼大帳,我還沒見過這么精致小巧的奇弓,…。”
沁科草原會射箭的女子不少,但由于天生力氣比男人小,女子使用的弓箭,和男人的不一樣,有專門的式樣和型號,而賀雙使用的弓,一眼就看出來,不是市面上常見的女弓,對此,酈兒大為羨慕。
制作一把好弓,并不容易,而量身定做自己的弓,根本不是女奴能夠想象的。
“嘿嘿,事前藏身于艙底,這黃水怪好像專門等著我們一般,師叔,這件事,未必就這么算完。二楞子,怕不怕?”
“這個酈兒,搶著說話,怎么沒一點規矩?”
德楞滿身的血跡,明顯是殺人經驗不豐富,這很可能是他今生第一次殺人,鳳如山摸出個酒葫蘆遞給他。
黑狼大帳女奴的規矩,鳳如山并不清楚,但不胡亂插嘴,應該是普天下都通用的吧。
“我不怕。老爺,他們不是好人。”
德楞唇干舌燥,胃里翻騰不休,直欲嘔吐,卻又不敢,全憑一口氣強壓著,接過酒葫蘆大口喝將起來。
“嗯,這個酒葫蘆賞給你了,慢點喝!別喝醉了,等下還要你干活呢。小三,讓馬匹和駱駝都臥倒。敏先生,小心別傷著了自己,小貝,去搬幾捆箭來,要射得最遠的,把二楞子的軟甲也拿過來。師叔,這水賊是一窩子,黃水怪帶著人追過來了。”
鳳如山指著上游說道。
眾人大吃一驚,向上看去,果然見一大兩小三艘船都鼓著帆逼近過來,三艘船上的水匪,加起來怕有五六十個,黃水怪赤膊站在大船的船頭,一手提著大板刀,已經扯去了胡須,竟是個四十多歲的精壯大漢。
“還有專門的水鬼,木炎,水底下就交給你了,干利索點。二楞子,把軟甲穿上,聽話。”
賊船上站著十來個身穿黑色水靠的水鬼,慕容雪菲怕自然不怕,也覺得有點棘手。
她水性,一般,關鍵是,在水底下,度慢,她討厭慢吞吞的節奏。
在黑狼大帳,慕容雪菲特意給德楞買了一身頗為昂貴的黑色軟甲,不料平日里德楞嫌不方便,很少穿,現在是水戰,弓箭是主要的攻擊方式,卻容不得他再耍小孩子脾氣。
敵船因為完好無損,又有人撐篙,來的飛快,轉眼間已逼近到十余丈遠近,船上的水匪一陣陣起哄。
“射!二楞子左,賀雙右,我中間,不要吝嗇箭支!敏先生,酈兒姑娘注意遞箭。”
鳳如山大喝一聲,當先一箭射出,弓開如滿月,箭去如流星,可惜,腳底下的大船顛簸不定,羽箭從水匪頭上一尺處掠過,射了個空。
“哈哈,原來是幾個雛兒,孩兒們,放箭,注意別傷著了三個小娘們。下水,鑿沉了它。”
見鳳如山他們射出的箭雖然箭勢勁急,準頭卻都差了一大截,顯然是水戰經驗不足,黃水怪哈哈一笑,一邊指揮水鬼下水,暗中吩咐大船放慢度。
“小三照顧好馬匹和駱駝,不要讓它們亂竄。”
酈兒看著嚇得抖的男仆,嬌聲喝到。
“師叔小心!”
“一艘大船價值不菲,黃水怪好大的手筆,恐怕不是一般劫財的水匪。”
見十幾個水鬼游魚般都潛入水中,鳳如山心里暗暗叫苦,瞄了酈兒一眼,無聲無息的跳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