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離別
“這次落日城能這么快的擊敗冷月城的陰謀，并在岐山境長老會上大占上風，我們碧水門也因此小有斬獲，鳳道友是居功至偉，這是宗門給你的謝意，小小禮物，不成敬意，略表心意罷了，希望鳳道友不要推辭。”
落日城鳳如山的臨時洞府之中，林飛鳳滿面春風，拿出一個玉盒，輕輕的推到鳳如山的面前。
“有好東西我當然不會推辭，不過隊長，我們就不用這么酸溜溜的說話了吧。”
鳳如山隨開玉盒，
“咦，三株千年以上的靈藥，真是大宗門的氣派，比玉劍宗和玄靈派大方多了，他們每家只有一棵。”
“鳳道友還不滿意？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呢？”
“滿意，滿意，隊長中間肯定費了不少力，多謝了。不知隊長是什么好東西，方便說不？讓我也高興高興，順便長長見識。”
“沒什么，我和柳師妹一人一顆破障丹。”
林飛鳳口氣淡淡的，卻并不掩飾興奮之意。
“恭喜恭喜，有了這破障丹，以隊長的資質，突破到后期指日可待，看來貴門中對隊長很重視，前程遠大啊。”
鳳如山是由衷的替林飛鳳高興。
破障丹號稱筑基期修士突破小瓶頸最好的輔助丹藥，其中幾味主藥頗為罕見，要求年份在千年以上，煉制甚為不易。筑基期小瓶頸本就并非特別困難，有了破障丹，林飛鳳突破到筑基后期可以說是十拿九穩。
“門中歷來是論功行賞，談不上什么特別重視，說起來還是鳳道友的功勞。”
“大家的功勞，我算什么，隊長再這么說我就真的臉紅了。”
“你還會假的臉紅？這是什么功法？”
林飛鳳隨口開了個玩笑，鳳如山真的臉紅了一紅。
“可惜門規所限，破障丹不得流出宗門，否則鳳道友也能得到一顆。”
“哈哈，看來碧水門小小的斬獲并不小啊。我們修煉春風化雨決的如果淪落到服用別人煉制的丹藥，那路也就到頭了。”
鳳如山哈哈一笑，頗有幾分意氣風發，和平日的沉穩判若兩人。
“原來這家伙也這么驕傲，平日里隱藏得這么深，哼，不過總算暴露了，難道是因為就我們兩個人的緣故。”
看鳳如山笑的豪邁，林飛鳳心中一動。
“你煉過破障丹？”
“我聽說過破障丹，連丹方都沒見過呢。”
“丹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基本各門派都有，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靈藥難尋，煉制的量少，一般的煉丹師成功率也低的可憐。”
“我還早著呢，到時候再說吧。隊長喝茶。”
“我也不著急突破，再說，著急也沒用。”林飛鳳抿了一口靈茶。
“你這靈茶一般，比你的靈酒差遠了，平時你很少喝茶吧？”
“隊長英明。”
“不相干的隊長嗎？”
“又來了。世界上難道就沒有不記仇的女人嗎？”
鳳如山心中叫苦，急切之間也想不到什么好話題，笑的比哭還難看。
“對了。落日城除了靈石獎勵，還給了我們三年的假期，你有什么打算嗎？”
林飛鳳貌似不經意的突然想起來。
“說起來這次落日城也蠻大方的，每人兩萬塊靈石，還協調礦上給了我們假期，我搭了你們幾個的順風車吧。那幫人到底怎么回事？后來怎么樣了？”
不知有意還是心情過于放松，鳳如山忘了林飛鳳回答的問話。
“還能怎么樣？和我們差不多，只生擒了一個，兩個被擊殺，兩個自爆了。聽說帶隊的是一個后期修士，為此對我們小隊頗不服氣，揚言要和我們較量一番。等他知道了他這份功勞的源頭，不知會怎么想。別的我也不很清楚，只知道他們是冷月城的修士，冷月城上次獸潮中受損嚴重，城中修士不多，估計是想通過在別的城市制造恐慌，在獸潮前多吸引些修士過去，好增加抵抗獸潮的實力。落日城距離冷月城最近，又遠比冷月城繁華，自然首當其沖了。”
“獸潮又要來了嗎？”
“快了吧，也許幾十年之內就會爆發，其實越早爆發，壓力越小，破壞也越小。不過上次獸潮規模不大，估計這次不會很輕松，聽本地修士說，這兩年妖獸的數量在逐漸增多，我們正準備趁機去見識一番呢。”
“可惜了，我要回家一趟。”
“回家？有什么事嗎？”
“沒有，就是回去看看。”
“那真遺憾。”
林飛鳳心中突然一陣失落，
“也許，家里有什么人在等著他吧，不過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大家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
“我的父母是凡人，都有九十多歲了。我五歲開始修煉，臨走時父親給了我兩塊靈石，看著別的孩子有那么多的靈石，心中一直怨父親，現在想起來，父親一個凡人，那兩塊靈石不知花了他多大的心血，冒了多大的風險，當時真是不懂事。現在，我想回家看看，我父親喜歡喝酒，這些年，我自己釀制的好酒存了不少。”
鳳如山神情有些落寞。
“你當時才五歲，五歲的小孩懂什么，再說都過去那么多年了，以后別再想了。”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過了良久，林飛鳳又加了一句，
“你釀的酒味道不錯。”
“隊長見笑了。奇怪，我怎么突然說起這些。不過說出來，好受多了。真得感謝你，以后我不會再想了，都過去了。”
鳳如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他們的身體都好吧。我們修士過多介入凡人的生活，對修煉有影響，對他們也未必是福氣，你回去看看吧，快去快回，別耽誤了靈石礦的駐防。我告辭了。”
鳳如山靜靜地站在自己洞府山腳下一個簡陋的小院前，揉了揉眼睛，“哪里來的灰塵？”，輕輕推開柴門，慢慢走進院子里，看著躺椅上正在迷迷糊糊曬太陽的老人，撿起掉在地上的蒲扇，輕輕的扇了幾下。
“嗯，小三，真是你？”
也許是冥冥之中的感應，老人突然之間醒了過來。
“爹，是我。娘呢？”
“她在屋里床上，他身體不如我，她怕風，先別理她，讓她再睡會，等一下就該醒了。把那把小凳子搬過來坐下，咱爺倆聊聊，等你娘醒了就沒我什么戲了。”
鳳如山答應一聲，依言坐下，一時之間，竟不知從何說起。
“你不是去岐山山脈駐防了嗎？怎么就回來了？有什么事？”
到底鳳慕白老而彌堅，首先恢復過來，打開了話匣子。
“沒什么事，就是趁假期回家看看爹娘。”
鳳如山滔滔不絕的說起了這幾年的經歷。
“嗯，干的不錯，小三也長大了，我可以放心地走了。”
“爹，你怎么住這兒來了？栗城有什么不對嗎？大哥二哥怎么樣了？”
“栗城好得很啊。你大哥二哥也很好，就是老了，現在你大哥的孫子都滿地亂竄了，他們倆都做爺爺了，成老太爺了，能有什么不好。這兒有什么不好嗎？山清水秀的，空氣也好，我和你娘在這兒也能多活兩年。再說，這是你的家，我給你看家不是挺好的嗎，就是你娘舍不得她的重孫子。”
“聽這個老不死的胡扯，我在這兒高興得很。這兒能是凡人來住的地方，聽說你在岐山立了大功，老祖宗才開恩讓我們老兩口弄了這個小院，栗城吵死了，哪有這兒清靜。小三回來了也不喊我，你個老不死的，小三是你一個人的兒子，老糊涂。”
鳳如山早就發現母親醒了，不過看老娘躡手躡腳的過來悄悄的聽爺倆說話，也不說破，爹娘逗了一輩子嘴，也是他們的樂趣，多聽幾句總是好的。
“好了，老太婆。讓小云炒倆菜，我們好好喝幾杯，今天你總沒話說了吧？”
小云是專門照顧二老的丫鬟。
“行，看小三的面子，今天就讓你高興高興。小三帶來的酒你可以喝。小三，帶酒了吧？”
“娘，你放心，這次帶的酒多，都是我自己釀的，保證娘喝一口年輕十歲。”
“呦，學會哄娘開心了，騙到一個媳婦沒有？行，你們爺倆等著，一會就好。”
“小三，你回來也一個多月了，接下來準備干什么？”
“爹，我還沒想好，過幾天再說吧。”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鳳如山足不出戶，就是陪爹喝喝酒，陪娘說說話，隨便的打理幾下藥園里的靈藥，不用修煉，不用戰斗，不用算計，有時他都就想這么一直過下去。
“小三，今天是滿月，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圓。”
“是啊，真圓，好多年沒看過月亮了。”
看著皎潔的月光照的滿山纖塵畢現，遠處若有若無的縷縷白霧搖曳生姿，一草一木都是蒼翠欲滴，生機勃勃。
一只不知名的宿鳥被月光驚起，發出兩聲清脆的鳴叫，振翅飛向遠方。
一陣清風吹過，吹動了母親滿頭的銀發，鳳如山心中百感交集，仿佛一瞬間想起了很多往事，又仿佛什么也沒想。
“小三，我和你娘都明白你的心思。你看這月亮，今天最圓，明天開始就慢慢變得殘缺，然后再慢慢變圓，如此循環往復，無窮無盡，就像人的一輩子。你爹我這一輩子，年輕時快意恩仇，縱橫江湖，后半生榮華富貴，造福一方，如今妻賢子孝，四世同堂，你娘年輕時跟著我東奔西走，吃苦受累，老來操持這一大家子，勞力費心，但風雨一心，從來沒有后悔過。一路走來，可以說沒有什么可遺憾的。現在，我們的路到頭了。但你不同，你的路才剛剛開始，明天就回吧。”
鳳慕白緊緊握住妻子的手，臉上一半的滿足，一半的驕傲。
“爹，娘。”
“小三，娘也舍不得你，但你爹說得對，明天就回去吧。你的事娘也不懂，你記住娘一句話，趕緊騙個媳婦回家。你在外面再厲害，再風光，回家沒有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終究沒什么意思。等你下次回來，記得帶一個回家。”
“娘。”
鳳如山有幾分扭捏。
“嘿，看你沒出息的樣子，一點都不象你爹，想當年你爹追我的時候，那厚臉皮，嘖嘖，現在想起來我都臉紅。老頭子，你有空教教小三，他到現在還沒拉過姑娘的手吧。天可憐見，從小沒人教他，想娶媳婦，臉皮薄可不行。”
“老太婆，你懂什么。那叫臉皮厚？那叫動了心！動心了才無所謂臉皮不臉皮的。一個男人一輩子只能動心一次，小三，你千萬要珍惜。好飯不怕晚，急什么。”
“死老頭子，你說我是飯？”
“不是一般的飯，是一碗好飯。”
“那你就是菜，一盤爛菜。”
“管他是什么，能娶到媳婦就是真本事。”
老爺子吱的一聲喝了一口酒，
“好酒。下次多帶些葡萄酒，你娘喜歡葡萄味的。明天早上就回吧，也不用等我們送，我們老了，想多睡會。”
“我記住了，爹，下次，下次多帶些葡萄味的。”
鳳如山扭過頭，一滴露水滴在臉上，涼涼的，慢慢的滑落，終于掉在地上，只留下一點淡淡的水痕。
“塵歸塵，土歸土，等明天太陽出來，這點水痕也會很快消失吧。”
“爹，我聽你的，明早就回去。天晚了，爹娘早點休息吧。”
鳳如山站起身，慢慢的走到院門口，撫摸著柴門上的一根原木，細細品味著粗糙的樹皮劃過手心的刺痛，耳中聽到爹娘進屋、關門，脫衣上床的聲音，直到屋里傳出爹娘平穩的鼾聲，狠命的搖搖頭，祭出飛劍，消失在溶溶的月光中。
片刻之后，茅屋中傳出悠悠的聲音。
“他爹，你說，我們還能喝到小三的葡萄酒嗎？”
“我是肯定沒問題，你就不知道了。”
“死老頭子，哄了我一輩子，就不能再騙我一句。”
“知道我哄你，你還問。”
“我高興。”
“高興就好。你是肯定能喝到，我就不知道了。”
“真是個死老頭子。”
天邊的云彩在初升的陽光照耀下一片通紅，整個山頭仿佛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樹上的小鳥發出了歡快的鳴叫，太陽升起來了，開始了新的一天，又是一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