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回家 “感情公子您是二城主的朋友,早說啊,老板還不得給你打個八折。”
“怎么?你們這么害怕二城主?”
“不是不是,不是怕,公子有幾年沒見二城主了吧,你別急,這要從一年前老城主帶二位公子就任城主說起,嘿嘿,敢說全栗城沒有幾個人比我清楚。”
“噢,說說看,你不是吹牛吧。”
“吹牛?你滿栗城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萬事通從無虛言。”
鳳如山趕到栗城后,想起這是父親治下的城市,不愿驚動別人,就打扮成一個凡人書生模樣。
自己筑基成功,立即趕回家族時,全家都在父親任職的太倉城,不在家族之內,自己按老祖吩咐閉關穩定境界,竟是不得一見,算下來有十多年沒有見過父母了,總不好空著手進家門。
父母好說,有精心準備的禮物,哥哥嫂子也不擔心,但幾個侄子的禮物卻是要現買,到栗城最大的商鋪內不管貴賤買了一大堆,卻發現身上竟是沒有帶錢,靈石倒有不少,城里也有靈石兌換黃金的鋪子,鳳如山卻不愿暴露身份,也怕給父母留下什么麻煩,沒辦法,只得請店里的小廝給送到城主府,說好到地方再付賬。
沒想到店里安排送貨的一個中年漢子十分的健談,自稱萬事通,一路之上滔滔不絕,沒有片刻的停歇。
“別看老城主年紀大了,那威風,真不是吹的。大城主勇武蓋世,二城主能掐會算,三步一計,五步一謀,城外黑鳳山盤踞多年的山賊不堪一擊,不堪一擊。借大勝山賊的威風,老城主一聲令下,減負稅,殺貪官,除惡霸,不到一年,我們栗城境內那真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老百姓的日子好過多了,提起三位城主,哪個不伸大拇哥。你是二城主的朋友,那就是栗城的朋友,老板打八折那是心甘情愿啊…。”
眼看城主府到了,萬事通正說的興高采烈,也只得忍痛收尾,暫告一段落。
“這位大哥,麻煩你通報老管家一聲,就說小疙瘩求見,請他出來一下。”
鳳如山緊走兩步,看了一眼城主府門口的兩位威風凜凜的兵士,對其中一位略一拱手。
“你架子倒不小,要寶叔出來迎接你,提前約好了嗎?”
“約好了。”
“那你等著。”
那兵士看鳳如山一身書生裝束,氣度不凡,又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心里雖然奇怪這人來送禮也不知道把商家的物品重新包裝一下,仍轉身走進府門。
不多時,就見里面急匆匆沖出一位看上去六十多歲的老人,那個兵士竟是落在了后面。
“寶叔,是我,小疙瘩,就是來看看二城主,沒什么事,想他們了。”鳳如山不等老者開口,搶先招呼道。
老者臉上先是一愣,眼珠一轉,馬上滿臉歡笑,“好,好,好,來了就好,快進去吧,今天真是大喜的日子啊。趙四,張五,你們快去通知兩位城主,就說三…就說小疙瘩來了,叫他們盡快回來。”
老者搶上一步,拉住鳳如山的手就要往里走。
趙四張五看得目瞪口呆,聽得此話,彼此對視一眼,飛快地去了。
“寶叔,別忙,我胡亂給小侄子們買了點東西,還沒付錢呢。”
“哈哈,你來了就好,少爺不知有多高興,還要買什么東西…。”
寶叔嘴里嘟嘟囔囔,隨手摸出一張銀票,看也不看,扔給早就看呆了的萬事通,
“多余的賞你。拿進去,拿進去,都搬到少爺院子中去,小七你小心點,碰壞了小心你的狗腿。”
對著身后趕來的一群人一通亂七八糟的隨口吩咐。
萬事通接過銀票一看,差點暈過去,大紅的一千兩啊,他一個月還掙不到一兩銀子。一堆小孩的玩具,哪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最多也就二十兩銀子,這還是老板看鳳如山不講價,盡挑最貴的給他,一般人家逢年過節隨手給小孩買個玩具,也就幾個銅錢。
“今天這事透著古怪,想不通啊,想不通,看來我萬事通離事事通還差點,嗯,要繼續努力。不過城西王半仙說我這個月有財運,那老不死的,什么時間長本事了,倒也有兩把刷子,不對,半把刷子。這都是我萬事通的這條三寸不爛之舌的功勞,讓小疙瘩老爺開心,咦,小疙瘩,這名字好,回去要好好研究研究,我要不要改名叫老疙瘩呢?…”
萬事通迷迷糊糊,走了半天,也沒有發現自己方向弄反了。
鳳如山當然不知道萬事通之南轅北轍,跟著寶叔,走過一座小花園,寶叔看四下沒人,就回過身來。
“三小少爺,老奴真是高興過頭了,還沒給你行禮呢。”整整衣袖,就要跪下磕頭。
“行了,寶叔,你給我還來這一套。還沒謝你呢,好久沒用過銀子了,幸好你在,要不就臭大了。今天讓你破費了,我準備的好酒有你一份,等見過爹娘,晚上記得來拿。”
“三小少爺,你這真是這個…那個…”,寶叔感覺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自己,用力掙了兩下,怎么也跪不下去,知道鳳如山素來不講究這些,也就不再勉強,“你上次送的酒我還沒舍得喝完呢,真是寶貝啊,千金不換…。”
寶叔正想繼續說點什么,猛然之間停下了腳步,身邊一陣輕風拂過,眼睛一花,身邊的鳳如山已經消失不見,再看時已經出現在不遠處的一對老夫婦的身前。
“爹,娘。”
鳳如山雙手捧著母親的左手,看著母親右手里的拐杖和滿頭的銀發,只覺嗓子發干,喊了一聲爹娘,竟然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你還舍得回來啊。累了吧,這次能在家呆多長時間,快進屋,外面風大,熱身子,再著涼了,呸,呸,大夏天的著什么涼,快進屋,快進屋…。”
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婦人右手拄著一根千年紅木做成的拐杖,左手卻被鳳如山雙手握住,嘴里說著快進屋,腳底下卻紋絲不動,想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也不關心說的什么,只是控制不住的要說些什么。
聽得后面的寶叔打了個哆嗦。
“這可是筑基期的前輩高人,累?還著涼?少婦人平時雖然有點多話,但精明強干,把諾大一個城主府打理的井井有條,這是傻了吧。”
老婦人緊緊抓住鳳如山的雙手,也不管有沒有人聽,自顧自的不停的說著,倒也中氣十足,雙眼緊盯著鳳如山看個不停,眼淚流到紫色的裙子上也舍不得眨一下,仿佛鳳如山會突然消失一般。
那老者只是含笑看著鳳如山,也不說話,估計就是想說也插不上嘴,看樣子對此早就習慣了。
看老婦人就這樣站著說個沒完沒了,老者好不容易找著一個話縫,“回來好,進屋說吧,大喜的日子,哭什么。也不怕孩子笑話,小寶也進來吧。”
所謂的小寶就是老管家寶叔了,他從10歲做鳳慕白的書童,大家就喊他小寶,可憐今年已經八十六歲,仍然是一個小寶,而他口中的“少爺、少夫人”也永遠是鳳慕白和夫人,至于鳳如山兄弟三人,也只好屈居大小少爺、二小少爺、三小少爺了。
四人進屋不久,就聽得屋外腳步聲響,“老三,真是你?”兩個人的腳步聲,卻只有一個人說話。
“你大哥、二哥回來了。你二哥還是老樣子,話不多。”
“老大象我怎么啦?能言善辯,招小女孩喜歡,不像有些人,就喜歡在肚子里做文章。”
“媽,我兒子都娶媳婦了,還招小女孩喜歡?讓彩霞聽見又有好戲唱,您高抬貴手,饒了我吧。”
鳳如山聽著一屋子人嘻嘻哈哈的笑聲,一霎那間,十多年閉關苦修的孤寂煙消云散,只覺眼前一片春意盎然,周圍的一切漸漸的如真似幻,連丹田中那棵小小的養魂木也仿若在綿綿春雨中迎風起舞,散發著無窮無盡的生機。
等鳳如山再次清醒過來,已經是三天后了,他急忙查看一番修為,靈力、神識都沒怎么變化,但他知道自己對春風化雨決整體的感悟上了一個臺階,以后突破瓶頸會輕松很多。
原來當日鳳慕白到底見多識廣,看鳳如山好像是進入了頓悟的狀態,就立即下令保持整個院子的絕對安靜,免得錯失這難得的機緣。
看鳳慕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瞥了一眼三個兒子,清清嗓子,鳳如虎頓時知道老爺子有話要說了。
“小三,修煉上的事家里幫不上你,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這一年,你有什么打算嗎?”
“我還沒想好。”
“我有個想法你聽聽怎么樣?”
“這一年,你就忘了自己的修士身份,和老二一起管理栗城,對外嘛,宣稱你是老二的朋友,名義上老二還是二城主,實際上是你管理。老二,一年內無論事情大小,也無論小三的決定是對是錯,即使有天大的禍患,你都只在旁邊看著,不作任何干涉,大不了我們重新來過就是了,一定要讓小三完全按照他自己的性格和想法行事,當然了,都是采取凡人的手段,等回到家里,我們四個再仔細研究,討論對錯得失。”
“爹,我當然沒問題,但這樣會不會耽誤老三的修煉?一年后他要上戰場的。”
鳳如山雙眼微閉,摸了摸耳朵,沉默良久,慢慢的點點頭。
“行,就按爹說的辦。修煉肯定會耽誤一點,但值得。”
“好,那就這樣,明天就開始,老二全程陪同。抽空把栗城的基本情況給小三講講,記住,只講事實,不要講你的理解、推測、判斷,這些等過一陣子再說。”
“嗯。”
“其實,修士也是人,只不過掌握更強大的力量而已。修士的爭斗,看上去和凡人之間的爭斗大不相同,但說到底,都是人心的爭斗,而修士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修煉,在人心的爭斗上,未必比得上凡人的精微細致。小三,這一年你多用心,別怕吃苦,別怕犯錯,等我和你哥哥不在了,你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這些東西,你一輩子都用得上的。唉,可惜一年時間太短了,我本來計劃讓你花十年時間跟你大哥二哥都學習學習的。”
“我們凡人的軍隊老三能學什么?”鳳如龍忍不住接口。
“爹,你放心,我會的。”鳳如山看著父親眼中閃過的一絲神采,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對了,我這里有塊石頭,有點奇怪,老三你看看對你有用不?”鳳慕白指著書架上的一個盒子,“老大,把盒子里的石頭拿過來。”
看大哥面色如常的從盒子中拿出了一塊拳頭大小,表面隱隱布滿裂紋的青色石頭,鳳如虎不禁心中一凜,不說石頭,他敢保證自己從沒見過那放石頭的盒子。
“咦,這難道是…?”
“對你有用嗎?”鳳慕白淡淡地問道。
“太有用了,如果我猜得不錯,這很可能是一塊…”
“那就收起來,回去再慢慢研究。”鳳如山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那塊青色的石頭上,竟沒注意到鳳慕白兩次阻止他說出這石頭的名字。鳳慕白和鳳如虎對視一眼,微不可察的搖搖頭,又點了點頭,大感欣慰。
“多謝爹了。這石頭是…?”
“收起來吧。我有點累了,睡吧,有什么話明天再說。唉,真是老了,比不得你們年青人了。”
“爹,您早點安歇。”三人紛紛告辭。
“老二,你來一下。”看三個兒子都走出了房外,鳳慕白突然喊了一聲。
偌大的書房中,茶爐中的木炭發出幽幽的紅光,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紗,整個書房斑斑駁駁,明滅不定,父子二人都沒說話,一陣微風吹過,竟有幾分陰涼,幾分壓抑。
“老二,說說看。”
良久,鳳慕白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混沒注意到,茶,已經涼了。
“我就怕老三萬一出點什么岔子,會影響他的信心,畢竟他是修仙之人,如果在凡人的世界里吃了虧,留下什么陰影,以后再想消除,麻煩不小。”
“這件事從這知道小三筑基時起我就在琢磨,你們都是我兒子,我最了解,只要小心點,出不了大問題。我老了,能幫他的不多,老大性格不合適,這一年,要辛苦你了。”
“爹,你說這些干什么。老三第一天筑基,爹第二天就被任命為城主,我和大哥,明白著呢。”
“嘿嘿,一個小小的城主算得了什么,我的兩個孫子都有靈根,有老三在前面領路,我們家出個金丹老祖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哈哈,那爹你豈不變成了金丹老祖的老祖。”
“哈哈。關于那塊石頭的事。”
“老三拿著最合適了,對老三有用就好,只要老三沒事,全家就沒什么擔心的;更不用說懷壁其罪什么的了,爹,你放心吧,我沒意見,我保證大哥也一樣。”
“你們是我兒子,我不擔心這個,否則也不會讓你知道。還記得上個月張記當鋪的獨子殺人當斬的案子嗎,他不知道怎么打聽到我喜歡石頭,這塊石頭就是他買兒子的命用的。據他說是他爺爺手上的死當。”
鳳如虎也端起茶杯,輕輕的喝了一口。
鳳慕白又喝了一口茶,雙手把玩著小小的茶杯,十根干枯的手指伸曲不定,良久之后,一下子把茶杯緊緊握住。
“張老板這人,喜歡附庸風雅,平日里寫幾首歪詩,聽說還有記日記的愛好。”
“我知道了。爹,您睡吧。”
“他那個兒子,敗家倒是一把好手。”
當天晚上,栗城張記當鋪被盜,老板身首異處,書房失火,張老板的藏書全部付之一炬,幸好丟失的錢財倒是不多,兒子張浩古慶幸的同時不禁暗暗感激那個小偷:終于沒人管他了。
三個月后,鳳如虎的一個貼身隨從意外落水而亡。
半年后,栗城城主府發布告示:鑒于境內天旱少雨,今年賦稅減半,境內死囚停決一年。
五年后,張浩古賭輸了最后一筆家產,流浪不知所蹤。栗城最古老的張記當鋪,被改建成栗城學府,后來以學費低廉聞名岐山境。
張老板之死,對鳳如山而言,只是一個平常的盜竊案,過兩天就忘的一干二凈,因為等著他學習的東西,太多了。
鳳如山從此多了一個雕刻石頭的愛好,不過他的雕刻水平,嘿嘿,不說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