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1頁,當前為第1頁察罕帖木兒率部北上,馳援大都,用了多半天的時間,全軍渡河,進入東平路按照他的原計劃,是要馬不停蹄,繼續北上過了東平路后,是東昌路;再過東昌路是高唐州;再過高唐州是河間路;再過河間路便是大都路如果順利,急行軍的話,大約十日內就可以兵臨大都城下 但是,只可惜,這世界上“心想事成”太難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就在剛過了東平路不遠,駐軍博平,暫作休整的時候,一道斥候的急報送來案頭:“棣州賊軍突然出城,向德州進發,一日夜間疾行百里,已攻陷德平,將包圍安德”
德州下轄三四城,德平在最東邊,鄰近棣州;安德在中間位置,亦稱“德州”,乃是本州的首府如果安德被攻陷,再往西是恩州;過了恩州再往西便是高唐州而察罕陷在駐軍的所在,——博平,是在東昌路內東昌路,在高唐州的南面也就是說,如果安德被棣州燕軍攻陷,就等同察罕北上的道路受到威脅 不過,在聽到這個軍報后,察罕帖木兒卻并沒有吃驚的表現,只是微微一笑,對李惟馨等人說道:“鄧舍小兒此步,正在老夫預料之中他若不遣棣州賊軍攻打德州,老夫反倒要生疑了”卻先不問安德的戰況,而是問道,“遼東賊軍有何動向?”
“陳虎、李鄴諸將屯駐通州等地,裹挾流民、強征百姓,壯大聲勢,號稱百萬并分兵兩路,一打檀州、一進逼涿州”
“進逼涿州?”
“是的”
“打檀州倒可理解,他這是怕漠北諸王經此路來馳援救駕;卻是打涿州作甚?涿州城中一少精兵、二缺良將,距大都亦有百余里之遠,斷然是沒有能力、也沒膽量出城救援的他不趁著諸多勤王軍抵達前攻打大都,卻分兵多股,豈不自陷死地?…,鄧賊一向精明,卻怎放任不管?”
察罕帖木兒不覺疑惑,命人展開地圖,負手在前,細細觀看 李惟馨猜測地說道:“棣州賊軍攻打德州,遼東陳賊進逼涿州將賊軍的這兩個舉動聯系在,莫非?”
“先生的意思是:鄧賊希望能打通道路,好與陳賊會師一處?”
“觀其舉止,像是如此”
王保保插話說道:“關中諸將、孛羅帖木兒與父帥皆響應勤王、千里馳援,對此,鄧賊想必都已經知道了大都城池堅固,急切間,難以克如果在父帥與諸將趕到之前不能將大都攻陷,那么遼東陳賊必將陷入四面楚歌、后繼無援的險境…,鄧賊不立即展開對大都的攻勢,反而進逼涿州,也許便是出自這方面的考慮?”
“少將軍所言甚是主公,臣也覺得如此主公威震天下,鄧賊豈會無后顧之憂?因此,在知道了主公北上后,鄧賊會有此舉動,不足為奇”
李惟馨和王保保的意思,簡單說就是:在知道了趙過未能留住察罕帖木兒、察罕已經北上馳援后,鄧舍不得已,只好將目前的重點從攻打大都改為了盡快和陳虎會師察罕帖木兒聽了,頗以為然 他撫須頷首,說道:“你們分析得有道理”又看了會兒地圖,這才問安德的戰況,“棣州賊軍誰人為首?騎步卒各有多少?戰事如何了?…,城能守得住么?”
“攻城的是姬沖,觀其部伍的旗號,似乎是鄧賊編練的一支軍人馬甚眾騎兵數百,步卒三千余他們剛把城池圍住不久,戰事正酣如果只有姬沖,城應該能守得住但據報,好像后邊還有陳猱頭”
察罕帖木兒點了點頭,轉顧李惟馨等人,說道:“姬沖無名小輩,不足為懼倒是陳猱頭,素稱悍將,不可小覷”
“當年,主公親率精銳、攻襲益都陳猱頭駐守泰安,死戰不退‘悍將’兩個字,的確稱得上聽說他現今便駐扎在棣州附近,若為姬沖后援,確然是個麻煩”
王保保蹙眉說道:“一旦安德失陷,我軍前路便要受阻即便咱們能夠在安德失陷前先過高唐州,但后路被斷,是不利”
察罕帖木兒問李惟馨,說道:“先生以為,計將安出?”
“當務之急,只有保住安德”
“保住安德容易,可我部兵馬本就不很多,一旦分兵,豈不馳援大都就力有未逮了么?”
“早先,主公傳令各州各路,命各地的守將帶本部,來與主公在博平會合東平、冠州、大名、廣平等各州路的部隊皆已抵達…,如果沒有姬沖攻襲德平一事,德州、恩州、高唐州各地的部隊也應該已經來到…,以臣之見,眼下之計,不如改命恩州、高唐州不必再來會師,可選派精銳、與德州守軍匯為一股,急往德平救援”
“恩州小州,高唐州也不大,且高唐州前臨濟南所以,這一次馳援大都,本就沒有調動這兩地太多的人馬三五百人馳援德平,不見得會有什么用處而如果調動得太多,說不定濟南賊軍也會趁隙而出”
“不錯,這兩州確實駐軍不多,能調動得少但我軍之虛實,料來賊軍難以知曉主公可命其虛張聲勢,詐稱數千,以為先鋒,先去解一下德平之急繼而,再命保定、真定、河間諸路守軍遣派一部或南下援德平;或東進無棣、威脅棣州陳猱頭…,如此,雙管齊下,德平安矣”
無棣在棣州的北面,屬濟南路,臨河間路真定、保定兩路,一個在河間路的西北,一個在河間路的西南,都是大“路”
——并且這兩路是察罕帖木兒去大都的必經之地察罕本部帶出曹州的只有五六千人,他肯定不可能只帶這點人馬勤王救駕,因此,早還在曹州的時候,他就下了軍令,命沿途各州、路都選揀精銳,來與他會師便比如大名、廣平、順德等路,人馬都已到了真定、保定因為比較遠,所以定下的會合地點是冀州現在,這兩路的人馬都正在向冀州進發而冀州在高唐州的北面,離河間路不遠李惟馨的這條計策,便是想用真定、保定的軍隊來保住德平如此,一來,不需要分派察罕本部的精銳,以致損失實力;二來,也是順手之舉,不需要再分遣營頭疾行赴援察罕帖木兒熟思良久,說道:“也只有如此了”即手書軍令,命信使出營,前去冀州傳命暫時解決了德平告危,保住了前路;又待順德等路的軍隊悉數到來,稍事休整后,察罕帖木兒一聲令下,全軍拔營,繼續北上此一番的聲勢,便又不同之前之前,只有區區數千人、騎,如今,已過萬余行軍在道路上,旗幟蔽天、金鼓齊鳴,精鎧耀日、戈矛如林人腳、馬蹄、車輪,碾壓出滾滾塵土凡所行經處,無論行人、抑或住民,無不退避三尺各種流言、小道消息不脛而走有的說察罕帖木兒集合諸路守軍,號稱十萬有的說關中諸將、孛羅帖木兒等也已率部翻過了五臺山,快到真定路又有的說漠北諸王勤王救駕,亦發兵十萬,已經出了嶺北,進入漠南,不日就將抵達大都林林總總、有真有假一時間,傳遍了河北、山東就在這個時候,棣州城里,被察罕帖木兒贊為“悍將”的陳猱頭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個人的面前 但見此人,年不過二十上下,錦衣黑甲,端坐椅上盡管年歲不大,卻自有一番氣度;雖然嘴角帶笑,眉眼間,卻精光流動,有殺伐之氣卻不是鄧舍、又是誰人?
察罕帖木兒中計北上,洪繼勛“引蛇出洞”的計策可以說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能不能成,就看眼下費了這么多的事,大動干戈,不但調動了益都的全部人馬、并且用上了遼東精卒成,則從此北地盡入囊中,而若敗,海東必元氣大傷事關前途氣運,鄧舍當然不能還穩在益都,只遙控指揮早在三日前,姬沖奔襲德平之前,他就已經悄悄地來到了棣州 “察罕在匯聚了各路人馬后,已經出了博平城,繼續北上了”
“聽說他號稱十萬人馬?”
“倉促間,他哪兒來這許多人馬?十萬?能有兩萬就不錯了”
“察罕用兵老道,就算只有兩萬人馬,也是強敵只可惜,這次攻襲博平未能分出他主力來救援…,博平戰事如何了?”
“奉主公令旨,姬沖圍而不打,希望能吸引來多的韃子”
“再傳道軍令去,教他小心從事不要陰溝里翻了船,沒打成鳥反被鳥啄住眼”
“是”
“…,可有陳帥的消息?”
“現今包圍涿州等地的部隊,都是輔兵主力分作兩路,一路由李鄴率領,已潛行至飛狐、靈丘一帶飛狐、靈丘曾被楊誠占據,老百姓很多都信圣教有這樣的基礎在,想必李鄴不難站穩腳跟另一路由陳相帥親自率領,繞過涿州,走小路、夜行曉宿,已經快到清州”
飛狐、靈丘在大都的西面,五臺山的東北方向李鄴號稱“鐵壁”,據城固守是他的長處,此次戰役,他的任務就是:擋住關中諸將以及孛羅帖木兒的去路,以免其影響與察罕的決戰清州屬河間路,在海津鎮、也就是天津的南面,東邊不遠就是渤海灣在清州的南面是滄州,這兩座城池本為王士誠所占,鄧舍接收益都后,一并將之也接收了——當日還曾在清州與王士誠有過一場激戰后來,察罕帖木兒奔襲益都,此兩地一度失守;察罕帖木兒撤軍之后,鄧舍又將之收復了此時,聽過陳猱頭的匯報,鄧舍微微頷首,站起身來,左手按刀,踱到門口門外碧空如洗,萬里無云 他出神地往西南望了好一會兒,悠悠說道:“大好山河、江山多嬌察罕、察罕,你不死,我如芒在背;我不死,大約你也同樣感受棋子都已布下,如今只差等君入甕是你死、還是我活,只看來日一戰了”
他指著門外天地,問陳猱頭:“陳大元帥,山河壯麗、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元失其鹿,群起逐之你看這一番世界,覺得最終會鹿死誰手?”
“前幾天聽秀才講書,其中一句很有道理末將請獻給主公”
“噢?”鄧舍饒有興趣地問道,“什么話?居然能讓陳大元帥也覺得有道理?”
陳猱頭恭聲言道:“有德者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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