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李察罕改援曹州,梁士蔭獻策益都蟻賊7李察罕改援曹州,梁士蔭獻策益都7李察罕改援曹州,梁士蔭獻策益都共1頁,當前為第1頁 如果單州沒有失守,如果曹州沒有受到威脅,也許李察罕還不用懲處王保保,就像他說的“許其戴罪立功”就是了。但現如今,單州、成武皆失,曹州危在旦夕,卻又正如李惟馨所言“正將士發奮、三軍用命之際”。
李察罕老練行伍,自然知曉越是在這種時刻,越是需要“賞罰嚴明”,無可奈何,只好從了李惟馨的諫言,傳下軍令,將諸將齊齊召來,以敗軍、喪師、失地的罪名要嚴懲王保保。——,按軍法,當斬。
當然了,“斬”是肯定不會“斬”的。
軍令一下,自有李惟馨以及諸將一起跪地求情,請求察罕帖木兒免王保保一死,改用別的方式加以懲罰。
察罕帖木兒順水推舟,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便改以杖責一百零七。”
李惟馨又替王保保求情,說道:“眼下曹州危急,正用人之時,小將軍若受此杖責,必難行動,不利戰事。在下斗膽,還請主公把這一百零七下杖責權且寄下,留待日后。”
察罕故作遲疑,諸將皆附和李惟馨說道:“還請主公將杖刑權且寄下,留待后日。”
“既然諸將替你求情,這杖責便就權且寄下!…,若是你能在馳援曹州中立下功勞,可酌情免減;若依舊不肯用命、無有戰功,則兩過并罰!”
小罪用笞,較大的罪則用杖。元朝的刑罰,“笞杖刑”均以七為尾數,從七開始,笞刑最高五十七,杖刑最高一百零七,打一百零七下是最多的。自然,軍法與刑法不同,但一百零七軍棍打下去,就算是個鐵人,性命也要丟掉半條,不養個十天半月,傷勢定難好轉。
——而至若為何“笞杖刑”都是以七為尾數,則源自蒙古風俗。即蒙元世祖忽必烈說的:“天饒他一下,地饒他一下,我饒他一下”。
說到“笞杖刑”,不得不多說一句。蒙元的減去三下,看似體恤百姓,政行以寬,實際上較之唐宋,卻是刑重了。唐宋的“笞杖刑”,“笞刑”最高是五十,“杖刑”最高是一百,都少于蒙元。不過較之遼朝,蒙元的刑罰還算是輕的。遼朝不用“笞刑”,只用“杖刑”,最高三百。
處罰過了王保保,因為軍情緊急,察罕帖木兒沒有多做停留,當即調派諸將,當天就出了碗子城,直奔曹州而去。
益都。
便在察罕帖木兒決定改而馳援曹州、八千精銳絡繹出了碗子城的同時,高延世與柳三押送著徐、宿二州的俘虜、降卒抵達了益都。
降卒之類,自有專人接管。鄧舍早空出了一座大營,專門用來安排降卒;并調集了兩個千戶,負責暫時看管。而至于陸聚、陸離、梁士蔭、張冠、蕭遠、劉鳳等人,鄧舍則在燕王府的大堂上接見了他們。
為顯示寬容的態度,鄧舍沒穿王服,僅著便裝。這樣不會顯得氣勢凌人。
他也沒有帶太多的人參與這次接見。只有三個人在側,洪繼勛、吳鶴年與郭從龍。再加上隨行覲見的高延世、柳三,以及站在堂上護衛的時三千,海東這邊共計有九個臣屬在場。而徐、宿二州的降人也是共有九人。
如此,從人數上而言,勝利者一方與失敗者一方,至少從表面上看來也是相當。
高延世居首,柳三殿后,一行人步入堂中,分成兩列,跪拜行禮。
鄧舍吩咐免禮,笑道:“今與諸君來我府中,乃我與諸君的私下見面,不必行公家禮節,只以賓主禮見可矣!”
他往眾人中看了看,示意高延世不必介紹,笑指陸聚,說道:“君必大陸公。”又笑著點了點陸離,說道,“君必小陸公!”
陸聚、陸離都姓陸,他兩人又同屬張士誠,且分別坐鎮的徐、宿二州又俱皆為淮泗重地,相隔不過百里,所以有好事者給他們起了個綽號,喚作“大小陸”。陸聚年長,是為大陸;陸離較為年輕,是為小陸。
鄧舍說完了,問高延世:“我猜的可對?”
“主公天生慧眼,一說就中。猜得很對。”
“可知我為何猜對?”
“不知。”
“久聞大陸公天生異象,眼眉短少,乃虎狼之貌;又久聞小陸公人物英俊、最是風流。我雖無識人之明,不能說慧眼如炬,但既對二公仰慕已久,現如今真人來到了面前,自然也是能分辨出來的。…,哈哈。”
再看堂下,果如他所言。陸聚不但幾乎沒有眼眉,并且睫毛也很少,眼上差不多沒有什么掩蓋的東西,看起來頗有點古怪。而陸離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鼻如懸膽,目若秋波,的的確確是一個美男子的模樣。
二陸剛剛起身,聞聽此言,又跪倒在地,說道:“大王謬贊!我等降臣之身,對此實不敢當。”
鄧舍笑道:“說了不必公禮相見,兩位快快請起。”
他轉目余者,一一指點,說道:“大陸公身后的這一位先生,面容清癯、一表人才,定是淮泗名士梁先生了。…,梁先生身邊這一位虎相狼行,骨健筋強,昂然有英雄之氣,必為徐州之虎蕭將軍。…,蕭將軍身后這位,猿臂蜂腰,雖武將裝束,卻氣度文雅,不用說,肯定即為張冠張將軍了。…,這一位將軍臉如鐵缽,虬須卷發,則定是劉鳳劉將軍了?”
全部說對。陸聚不由喟然嘆息。
鄧舍奇怪地問道:“大陸公因何嘆氣?“
“大王足不出益都,而對我等徐、宿諸人卻竟能如此的了解!兵法:‘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徐、宿又怎能不敗,而大王又怎能不勝呢?”
“哈哈。…,大陸公可知我為何對你們如此了解么?”
“正欲請大王解惑。”
“無它,唯因諸君名動淮泗。天下誰人不識君?我雖遠在益都,亦早有聞知矣!實不相瞞,素有與諸位相見之意,今日終能得償夙愿,快哉快哉!…,諸位,請落座。”
眾人落座,侍女上茶。
從入堂內始,陸離的目光大多落在鄧舍身上,其次便是洪繼勛,如今落座,更是剛好與洪繼勛斜對面,忍不住頻頻目視。
鄧舍注意到了,很善解人意,不等他出聲詢問,主動介紹,說道:“這一位洪繼勛洪先生,向為我之倚重,實乃我海東智囊。”
“可是雙城洪公?”
“正是。”
陸離肅然起敬,慌忙起身,長揖到底,恭敬說道:“洪公之名,離所久仰!往日我還在宿州的時候,曾經聽說這一句話,說‘遼左名將,無過文陳;海東英雄,唯數洪公’。對洪公心慕已久,今得一見,三生有幸!”
陸離英俊,洪繼勛更英俊,兩個美男子相對座談,很是令人賞心悅目。
不過盡管養眼,洪繼勛聞言,卻不由色動,面上神色一變,起身還禮,正容說道:“‘遼左名將’、‘海東英雄’云云,繼勛孤陋,從來不曾聽說過,不知小陸公是從何聞之的?這個贊語,未免太有些言過其實!”
“大王也稱公是海東智囊,公又何必自謙?”
洪繼勛還欲再言,鄧舍笑著打斷了他,說道:“不意先生之名,亦遠播淮泗。‘遼左名將,無過文陳;海東英雄,唯數洪公’。要我看來,這句話說的不算錯。想我自永平起兵以來,多賴先生之力。沒有先生,就沒有今日的海東。…,小陸公,你可知此話最先出自誰人之口么?”
“罪臣也只是道聽途說,具體最先出自誰人之口卻是不知。”
鄧舍連連搖頭,說道:“可惜可惜!”
“大王可惜什么?”
“能說出此話的人肯定很有卓識,可惜卻因為不知是誰而不能一見。”
“大王求賢若渴,難怪海東蒸蒸日上。”
“如今天下紛亂,民不聊生。不怕諸君笑話,我雖起自草莽,人本微末,但是卻也有些志向,愿為蒼生解倒懸。或因我能力有限,不能及此,但也希望能夠做到保民圖治。我既然有這樣的心愿,當然求賢若渴了。”
陸聚說道:“大王能有此愿,天下蒼生之福。”
賓主對答,敘談多時。
鄧舍問蕭遠,說道:“聽說將軍是山東人?”
“是。”
“我麾下有不少將校皆出身山東。”鄧舍回身指了指侍立身側的郭從龍,笑道:“武子雖非山東人,籍貫河北,泛而言之,你們倆也可算同鄉了。”
一來,河北、山東相鄰;二來,兩地皆同屬腹里,說是同鄉雖然有些牽強,但是馬馬虎虎也能說的過去。“武子”,是郭從龍的小名。
蕭遠是武將,正如陸離會對洪繼勛感興趣一樣,他也暗自注意郭從龍多時了。此時聽到鄧舍的間接介紹,他忙起身見禮,說道:“原來將軍便是郭武子。…,夜叉之名,俺是久聞了!”郭從龍背上紋繡有一個笑天夜叉,故此,又有時候會被人稱為“郭夜叉”。
“蕭將軍大名,俺也久仰了。”郭從龍還了一禮。
剛才是兩個文臣相見,這會兒又變成兩個武將相見。適才是洪繼勛面色微變,這一會兒則卻又變成高延世翻起白眼。鄧舍入益都時,高延世與郭從龍曾有過交手,因為當時喝多了酒,被郭從龍戰敗。高延世何等心高氣傲之人,盡管與郭從龍是真正的河北老鄉,卻一直不能對此釋懷。
瞧著郭從龍一絲不茍地還禮,他一邊大翻白眼,一邊嘀咕:“明明是個粗漢,偏生學做秀才!嘿嘿,就這身板還扮斯文還禮。真也不怕惹人嗤笑!”
他的小動作,鄧舍沒注意,郭從龍可全看在了眼里,待還過禮后,故意昂首挺胸,雄赳赳立在鄧舍座旁,斜眼瞅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斜跨在腰邊的長弓。這一下,高延世頓時就像吃了個蹬心腳,氣得差點從位子上摔下來。須知,當日他與郭從龍交手的時候,便是吃虧在了箭矢之下。
“小人得志便猖狂!…,罷了,老子今兒個是得勝回朝,高興!大人有大量,不與這龜縮益都、半點戰功沒有撈著的傻廝一般見識。”高延世氣哼哼地別開了臉,不再去看他。
鄧舍笑孜孜地等郭從龍與蕭遠見過禮,接著問梁士蔭,說道:“先生久居大邑,今一路行來,至我益都。不知對我山東的風土人情,以為如何?”
“齊魯圣人之邦,民風淳樸厚重。罪臣一路行來,見沿途州縣雖然年前才遭了兵火,但是城郭卻都已經修繕完好,而且戍卒軍紀嚴明,與百姓秋毫無犯。路無流民,道無賊寇。大王治國之能,由此可見一斑!”
“此非我之力,皆洪公、吳公之力。”
“敢問大王,您說的吳公可是松齋先生么?”吳鶴年,號松齋。
“正是。今天我與諸位相見,吳公本也要來的,只是因臨時有些公務,走不脫身,所以只好等到明日再見了。”
“素聞吳公明習律令、嫻熟政務。盛名之下,果無虛士!大王府中人才濟濟,真可喜可賀。”
“若說人才濟濟,今日咱們這堂上才是人才濟濟。諸位都知道,我一直都在海東,不久前才剛來益都,對淮泗一帶的情況不很熟悉。如今,因為諸君憐憫生民之苦,不愿用戰火來危害他們,所以攜帶徐、宿二州來到了益都。對如何治理徐、宿,該怎樣保境安民,諸位可有教我?”
說了半天話,鄧舍的這一句才算是轉入主題。
陸聚、陸離、梁士蔭等人久在淮泗,皆可謂地頭蛇一級的人物,對淮泗的情況最為了解,對該如何治理徐、宿也最有發言權。而且,通過此問,也可以甄別出到底誰是真心投降,誰又是虛與委蛇。所以,無論從公從似,鄧舍的這個問題都是必須要問的。
陸聚、陸離對視了一眼。
陸離首先說道:“淮泗重鎮,徐、宿居首。大王今得徐、宿,是已穩穩立足在了淮泗之地。雖然如此,但徐州、宿州這兩個地方,卻長期屬士誠所有。士誠為人寬仁,頗得民心。故而,罪臣愚見,大王切不可大意!”
“士誠寬仁,頗得民心?…,然則,小陸公以當以何策治徐?”
“亂世之秋,治理地方,自然要在軍備!特別像徐、宿這樣的情況,上至官屬、下至黎民,都有不少仍舊還想著士誠,更尤其需要重視軍備!”
鄧舍沉吟說道:“小陸公的意思是我當以軍法治理徐、宿?”
“此罪臣之陋見,裁斷全在大王。”
“…,大陸公,依你看呢?”
“‘寬猛相濟,政是以和’。罪臣以為,盡管徐、宿百姓確實還有不少心向士誠的,但畢竟徐、宿兩地乃大王新得,又何必著急呢?士誠固然寬仁,大王又何嘗不仁厚?只要大王能把治理遼東、高麗、山東的經驗搬到徐、宿去,稍安勿躁,假以時日,徐、宿民心又何愁不必盡歸大王?”
鄧舍點了點頭,笑道:“二公不愧淮泗名士,見解都非常獨到。”口中稱贊,心中卻十分失望,陸聚、陸離兩人所說的皆為常人之策,毫無出奇之處,他頓了頓,接著問梁士蔭,說道,“梁先生有何高見,可以教我?”
身為徐州城守、宿州城守的陸聚、陸離所獻之策也不過如此,作為陸聚幕僚的梁士蔭又能呈獻上何策呢?鄧舍這一問本是敷衍,總不能問過陸聚、陸離,底下就不問了。然而得到的答案卻不由令他精神一振。
“該如何治理徐、宿,是一件大事。罪臣才疏學淺,不敢妄言。但是,三國時,有一位徐州名士,叫做陳登的,不知大王可否知道?”
“chen元龍文武兼資,‘當求之于古耳,造次難得比也’。我當然知道此人。”
“當求之于古耳,造次難得比也”,是劉備評價陳登的話。意思就是說像陳登這樣的人只能求之於古代,當代的人恐怕很難有能與之相比的。
梁士蔭說道:“孫權圍陳登於匡琦。陳登遣派功曹陳矯去許都求援,說曹操曰:‘鄙郡雖小,形便之國也,若蒙救援,使為外籓,則吳人銼謀,徐方永安,武聲遠震,仁愛滂流,未從之國,望風景附,崇德養威,此王業也’。…,大王既然知道陳登,那么肯定也知道陳矯說的這段話。罪臣以為,這段話正適合放在當下,用來做治理徐州、宿州的辦法。”
“形便之國,…,使為外藩。…,未從之國,望風景附,…,此王業也。”
陳登說曹操的這段話,其實最關鍵的也就是四個字:“使為外藩”。
究其深意,需要放在三國時代的大背景之下,“自董卓已來,豪杰并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地方勢力很多。徐州也是其中一個,而且還是其中比較大的一個地方勢力。有地利、有軍馬、有名士,自成一體。在力不能及的時候,最好不要居高臨下的去統治它,而是“使為外藩”。
只有這樣做,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放在眼下來說,如今的形勢與三國時雖有不同,但大體上卻是很相像的。曹操在北方,鄧舍也是在北方;孫策在江東,張士誠、朱元璋也是在江東。唯一不同的地方,三國時徐州不屬孫策,而如今徐州曾為士誠所有。
然而,再往深層分析。
不錯,徐州是曾為士誠所有,但這個“所有”更多只是名義上的。張士誠從來沒有把徐州徹底地控制在手中過。徐州先為芝麻李所有,繼而被陸聚占據,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也是與三國時期一樣,隱然自成一派的。
如果依梁士蔭的提議,“使為外藩”?不過多地加以干涉,給他們較大的自由?會不會更有助治理呢?而且如果以此為典范,淮泗諸城又會不會真的因此而“望風景附”呢?
鄧舍熟思良久,問洪繼勛道:“先生以為如何?”
梁士蔭此策,洪繼勛也頗為奇之,想了會兒,說道:“軍事不可放權,政務似可一試。而具體的操作,主公與臣皆遠在益都,不可遙控,還需楊行健自行斟酌。”
鄧舍頷首,吩咐郭從龍磨墨,又叫時三千過來鋪紙,提筆在手,親自把梁士蔭說的這段話屋書寫了下來,折好,放入信封,又封印好,令道:“拿下去,交給宣使院,命速送去徐州。”
時三千接令轉身,自拿著信出堂而去。
“先生此策是我沒有想到的,果然不愧奇才名士之稱,才識出眾!大陸公以徐州投我,非重用無以為報,將任為益都右丞。小陸公知兵事,有將略,請先屈居益都僉院之職。蕭將軍徐州猛虎,威名遠揚,也請先居僉院。張冠、劉鳳兩位將軍,不日便有大用。…,只是梁先生,卻不知你欲居何職?若欲為文職,分省參政非你莫屬;若欲參謀軍事,則分院僉院虛位以待!chen元龍文武兼資,先生亦文膽武識俱佳。請先生言之!”
梁士蔭拈須,看了看陸聚,又再看了看鄧舍,然后跪拜在地,說道:“罪臣降人之身,豈敢妄圖大王重用!分省、行院皆非罪臣之所欲也。”
“噢?那先生是想做什么啊?…,哈哈,只要不是想退隱山林,盡管說,我必滿足先生。”
“罪臣早就聽說過海東通政司的大名。若大王允許,罪臣想入此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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