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宣使四出。而同一時間,黃河對岸的高唐州,也是有數騎快馬夤夜而出。
高,大也;唐,防也。高唐亦為“大防”的意思。高唐建城,歷史悠久。為齊名都。早在春秋時期,就有高唐邑。西漢設為縣。漢末有個叫華歆的,曾官至曹魏相國,就是高唐人。入蒙元以來,改縣為州,設高唐州。
高唐州離聊城不遠。這一帶雖然地平土沃,沒有大川名山之阻,但卻是轉輸之必所經,常為南北孔道。且西連相魏,居天下之胸腹;北走德景,當畿輔之咽喉。戰略地位也是較為重要的。“大防”二字,當之無愧。
早先,毛貴、田豐戰山東,高唐州為田豐所得。年前,察罕下益都,順便將田豐擊潰,把高唐州又給搶了過去。在此屯駐有重兵,與濟南相呼應。鄧舍聲東擊西,攻取濟南;高唐州促不及備,未及能援。
駐扎在高唐州的元軍守將嚴奉先、韓札兒在接到了濟南陷落的軍報之后,一方面,由韓札兒親自引兵東進,率五千精卒,至黃河岸邊,搜集船只、日夜籌劃渡河,以圖將功贖罪;另一方面,則由嚴奉先坐鎮高唐,秣馬厲兵,既為韓札兒的后援,又同時接連遣派了好幾股的信使,星夜兼程地趕去晉冀,以將濟南失陷的消息報知給察罕。
那出城的幾騎,便是嚴奉先派去給察罕報訊的最新一路使者。
使者們所騎的全是西域駿馬,體力足、速度快。一人三馬,加鞭飛奔。馬蹄奔騰,踏破了早春的月色,聲音在沉靜的夜中傳出甚遠。雖然已經是二月底,深夜的天氣還是有些冷的,信使們的臉都被迎面撲來的疾風吹得又紅又干,手腳冰涼,呼出的呵氣還沒成形,即便被風吹散。快到天亮,他們已經出了高唐州的境內,進入了順德路。胯下的坐騎直冒汗水。顧不上讓駿馬得到充足的休息,他們只是稍微放緩了速度,便在馬上,接著冷水,草草地吃了些許干糧,然后,紛紛換馬,繼續加鞭疾馳。
經順德路,一路向西,入晉寧路。沿途經過數條大河,翻過幾座重山。迎來日出,又送走日落。經過一座座的城鎮,又穿過一片片的曠野。幾乎是馬不停蹄。只有在路過屯留的時候,因為隨行所帶的坐騎都實在有些支撐不住,他們才在當地的驛站稍微停歇,換了一次馬。隨后,就便一直都沒有再休息過,橫渡沁水,繞過烏嶺,數日之后,到達了臨汾。
臨汾,是晉寧路的路治所在。因為軍事上的一些原因,察罕現下便就在這里。
臨汾位處山西汾河下游,古稱平陽,又稱晉州。其地東連長治,西略黃河,南通汴洛,北阻太原,有巍巍太岳、呂梁作起天然之城,滾滾汾、澮為其天然之淵,自古以來就是襟帶河、汾,翼蔽關洛的軍事要地。
自從察罕攻占了汴梁、占有河南大部之后,臨汾在晉冀的地位更是直線之上,從臨汾往北去,就是大同;從臨汾往南下,便是汴洛;由臨汾向西西,就是關內;而再從臨汾向東去,幾百里外就是山東。
可以說,臨汾就等同察罕軍的心腹重地了。察罕下了很大的功夫經營此地,鎮戍者,皆為精卒。且重修過城墻,加高、加寬,打造得鐵桶也似。
高唐州的信使到時,剛過夜半,他們在城下亮出令牌,出示了嚴奉先親筆所寫的路引、軍文。因有前幾股信使的來報,輪值守城的將校也已知道了濟南陷落,當下不敢怠慢,忙放下了吊籃,將他們拉入城內。
入得城內,自有專人引帶,先送去城中府衙。
一層層報上去,不多時,有一個大官人模樣的人從外進來,打量了一眼,問道:“誰是高唐州信使?”府衙中值夜班的人不少,見此人入來,都是慌忙拜倒,跪下一片。幾個信使站起身來,回答說道:“小人等即是。”
那人年歲不大,二十出頭,劍眉星目,十分英悍,又問道:“誰是主事?”
信使中有一人出來,道:“小人乃嚴參政軍中百戶,是此次送信的主事。”
“隨俺來。大帥要見你。”這人說了,便就轉身,大踏步往外走去。那百戶疾步跟上。
出的府衙,街上火把通明。那百戶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外頭竟來了有百十騎兵。看其打扮,都是老卒,應該是察罕府中的侍衛。站在馬側,立在夜中,一個個身形筆直,面無表情。人數雖多,卻沒一人亂動亂說話,就連他們的坐騎,也都是一動不動。俱皆鴉雀無聲。人、馬皆穿黑盔甲,一手高打火把。打眼一掃,黑壓壓一片。殺伐之氣,撲面而來。
見兩人出來,侍衛們也不說話,齊刷刷轉目去看。被他們眼光一掃,饒是那百戶久經沙場,也不由渾身汗毛倒豎,只覺一股冰冷,直浸入肺腑。他心中有數,想道:“久聞大帥府中,有兩支親兵。一支尋常侍衛;另一支卻全都是由家鄉子弟組成,盡皆百戰悍卒。人數雖少,不及千人,但是卻號稱‘三晉冠軍營’,又喚作‘黑人馬’。料來這些人便必是了。”
偷眼去看那年輕大官人,心中納罕,想道:“‘黑人馬’乃是為大帥親信中的親信、精銳里的精銳,這一位大官人年歲甚輕,卻竟能勞動這支人馬隨從,也不知是為何人?”猛地想起一人,暗中道,“定是此人了!”
想到此處,那百戶越發恭謹。
年輕大官人很利索,也不用侍衛幫忙,翻身上馬,轉過頭,看了一眼諸人,淡淡地說道:“走罷,回府去。”
一聲令下,百十人動作整齊,只一花眼,就都上了坐騎。二三十騎提前開道,二三十人退后壓陣,又有兩側,分別各有一二十騎扈衛。百數十騎,前呼后擁,潑剌剌放馬行奔,如一陣疾風,風馳電掣間,已來到了察罕在臨汾的府邸。雖已夜深,察罕的府邸依然燈火輝煌。
府門外,進門的地方,兩邊擺了長長的椅子,分別各坐有數十條的壯漢。這些壯漢,遠處看去,都是虎背熊腰;近處一看,卻可以發現,他們幾乎人人都帶有傷殘。不是少了只眼睛,就是斷了只手臂。其中最嚴重的一個,面目全非,手殘臂斷。這要放在外邊去,生活怕都難已自理。
但是這些人坐在那里,卻都沒有半點傷殘的消沉,相反,卻竟皆毫不自輕,都是一副大咧咧、意氣風發,十分驕傲的模樣。
那百戶見他們的穿戴,皆是下人裝扮,心中想道:“此必為大帥府上的仆役。早就聽說,大帥府中的下人們,十有五六都是從軍中來的。凡有卓越戰功的傷殘士卒,若愿意,都可以來大帥府中。軍中私下里認為這是‘榮養’。他們這些人,幾乎人人帶傷,肯定便就是‘榮養’之卒了。”
這些大漢瞧見了一眾騎兵過來,卻也不去盤問,紛紛起身,打開府門。
有四五個帶頭模樣的,讓過前頭騎兵過去,隔著幾行人,笑與那年輕大官人說道:“哥兒回來了。”嗓門很大,聲音很高。那年輕人對這些下人倒不肯冷臉,展開笑容,答了聲是,問道:“大帥還在書房么?”
那幾個答道:“剛又派了小四出來,問哥兒回來了沒呢。”年輕人點點頭,不再多說,催馬入府。
入府沒多遠,左手邊是個極大的院子。
院子里甚么東西也沒有,只有一圈房屋,中間是一大塊的空地。空地上鋪了細沙,邊側一溜許多的兵器架,對臉則又是一溜的拴馬樁。年輕人在院子的門外略微一停,吩咐侍衛,說道:“夜已深,晚上應該沒甚么事兒了。白天陪俺打了半天獵,想來你們也都累了。這就各去休息吧。”
那百戶往院中瞧了眼,心中想道:“看這院子甚大,房屋眾多。若按軍中住宿的規模,住個二三百人絕無問題。應該就是黑人馬輪值住宿的地方了。”果然,侍衛們領命,皆下了坐騎,按照隊伍,前后牽馬入院。整個的過程有條不紊,嚴格有序,并且除了馬蹄聲,仍然還是幾無聲息。
只留下了兩個九夫長打扮的小軍官,那年輕人也下了馬,把韁繩交給其中一人,帶了另一人與那百戶,轉行向右,步行朝內。
連過了三四個或大或小的院子,來至一處獨門院外。這處院子不大,紅墻白瓦,周遭有竹林掩映,夜風一吹,竹葉沙沙。顯得很是清靜。院門口兩掛燈籠。那百戶識得幾個字,抬起頭,瞧見院門上兩個字:“成行”。
百戶不解其意,思忖想道:“大帥本為儒士,文武雙全,可稱儒將。這‘成行’兩字,料來該是有些典故的,也許是出自圣人的什么經典?”正在猜測,聽見那年輕人說道:“大帥便在院內書房,你跟俺進來吧。”
百戶忙收拾思緒,打點精神,畢恭畢敬地隨著那年輕人走入院中。
與前邊經過的幾重院子不同。前邊那幾重的院落門外門內,都有許多下人、仆役垂手而立。這一處院中,卻是一個人也沒有,很安靜。左邊和中間的廂房也沒燭火,黑漆漆的;只有右邊,透過窗紙,可見一燈如豆。
那百戶不敢細看,一瞥眼間,只隱約看到窗紙上還有兩個人影映襯出來。一個似乎長須,另一個則好像正在飲茶。那年輕人輕輕扣了扣門,稍頃,室內有一個聲音傳出,不大,很沉,問道:“何人?可是保保回來了么?”
原來,這年輕人就是察罕的義子王保保。他說道:“是。父親大人,高唐州的來使,孩兒已帶來了。”
“進來罷。”
留下另一個九夫長在院中等候,王保保帶著那百戶推門而入。
室內卻不是兩個人,而是三個人。只因那第三個人離窗子較遠,正在欣賞對面墻上的字畫,所以影子沒有能映在窗紙之上。確實有一人在飲茶,氣度沉穩,面頰之上有三根白毫。那百戶認得,此人分明便是察罕。
王保保躬身一禮,退開一邊。百戶拜倒在地,口中說道:“小人高唐州嚴參政麾下,見過大帥。”
察罕開門見山,直接問道:“軍報呢?”
因怕在路上丟失,軍報被那百戶貼身所藏。取出來,雙手過頭,膝行呈上。察罕接住,打開觀看。在他看的時候,室內靜悄悄的,諸人沒一個開口說話。那百戶悄悄打量,也認出了那長須之人。乃是孫翥。原本在看字畫的人,負手轉回,坐在了察罕邊兒上。百戶也認得他,是李惟馨。
孫翥和李惟馨,都是察罕的謀主。
孫翥不必多說,便在上次察罕取益都時,他就隨在軍中,長從左右,出了不少的計謀。而這李惟馨,也參加了上次的益都之戰。不過,他當時的任務卻是與閻思孝兩人圍困泰安。雖然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能攻打下泰安城,但是“圍困”的任務卻完成的是十分圓滿,沒有放陳猱頭部一兵一卒出城。從頭到尾,非常穩固地保證了察罕后方的安全。同時,也確保了糧道無誤。
要說起來,這李惟馨,其實比孫翥更得察罕的重用。要不然,察罕當時也不會把困守泰安、保障退路、并護衛糧道的任務交給與他。如果與海東相比,這就和鄧舍每遇大戰,都必定會把守護側翼的重任交給趙過一樣。此類任務,都是非為極得信用之人,絕對不可擔任之的。
因為李惟馨和孫翥常常跟隨察罕視察各軍,故此,這百戶的軍職雖不甚高,對他兩個卻也都是早就熟悉的。察罕看過軍報,放在一邊,問那百戶,說道:“你高唐州的上封軍報,嚴奉先說韓札兒已至河岸,開始搜集船只,做渡河準備。至多十日內,只要老夫一道令下,就必能強渡過河。如今,距離嚴奉先的上封軍報,已經過去了有四五日。準備如何了?”
那百戶答道:“益都紅賊此次取我濟南,是有備而來,做了很充足的準備。交戰當日,就把黃河東岸的船只盡數焚之一空;并便在當夜,就又遣人偷渡過河,去到了我之西岸,將我軍原先預備的船只鑿沉了甚多。
“所以,倉促之間,我軍可用來渡河的船只不足。正如嚴參政的上封軍報所言,便在小人來前,韓將軍已經親自率軍去了岸邊,一邊搜集漁船,一邊就地征集漁民、打造新船。計算時日,現在應該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三五日內,嚴參政必會派有下撥信使來到,定然不會延誤失期。”
察罕微微點頭,又問了這百戶幾句別的,都是有關高唐州駐軍的情況。問過了,沒別的話說,揮了揮手,說道:“你遠來送信,路上辛苦。且便去歇息吧。”那百戶接令,凝神靜氣,倒退出門。
王保保也隨著出去,與院中那九夫長交代了幾句。那九夫長自前頭引路,帶了那百戶出府、重回府衙,并就安排了地方給他及其伴當們歇息不提。看他們遠去,王保保轉身回入室內,說道:“父親大人,聽您剛才問那信使話的意思?…,您可是已經決定東上,渡河重取濟南了么?”
察罕沒有回答他,隨手把軍報遞了過去,說道:“保保,你且先看看這份軍報。”
王保保接過軍報,很快看完,說道:“嚴奉先在軍報上說,益都紅賊攻下濟南之后,其悍將李和尚、畢千牛、郭從龍、傅友德等都沒有走,只有楊萬虎、王國毅兩部才剛剛離去,返回益都。還有近兩萬的軍隊留駐在濟南城中。父親大人,小鄧的這番作態,分明便就是為了防我軍反攻。”
“前次益都戰時,濟南是你攻打下來的。對濟南的情形,你應該是很了解的了。如今以你看來,濟南城中有敵近兩萬,且俱為精銳。而我高唐州與濟南,又隔了有一條黃河。如果我軍東上,想要再把濟南奪回的話,至少需要多少人馬?又會有多少勝算?”
王保保沉吟片刻,說道:“數月間,濟南兩經戰事。城墻必定多有損壞。只要我軍能快速、順利地渡過黃河,不需太多人馬,有三萬上下,短日之內,就必能奪城成功。”
“只要三萬人馬就能取下濟南?”察罕笑了一笑,親手取出地圖,放在案上,喚王保保近前,并替他端來燭臺,幫忙照亮,說道,“便假設為父給你三萬人馬。你且來說說,你打算如何布置,如何攻城?”
王保保拿過玉如意,指點地圖,侃侃而談,說道:“若取濟南,有三個地方不可不防。”
“哪三個地方?”
“濟南之北,有棣州。棣州田豐雖被父王擊潰,尚有數千殘兵。不可不防。濟南之南,有泰安。上次益都之戰,李先生與閻公引精卒、困其城,至月余之久,而都沒有能將之攻下。可見其城池之堅。且,現如今,小鄧又調有精銳,換了陳猱頭屯駐泰安城中。此地也不是不可不防。”
“那第三個地方,該防何處?”
“當然便是益都。濟南是益都的門戶,小鄧費盡心思,好容易又將之奪回,我軍若再去取,小鄧定不會坐視不救。益都距離益都并不甚遠,中間又無險阻,一馬平川,騎兵一兩日可到,步卒至多四五日內亦然可到。是以,益都也是不能不防。”
“你只三萬人馬,如何能防得住三處紅賊?并且,你上次取濟南,守城之賊將楊萬虎,其所部即為海東五衙。你也是見識過的了,當知其與尋常士卒不同,的確堪稱精銳。這一回,守濟南、泰安等地的,又盡皆都是五衙軍隊。三萬人馬,又要防三地紅賊,又要強攻名城。你如何用之?”
“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凡戰,以正合,以奇勝。今我軍若取濟南,利速戰,不利持久。以孩兒之計,并不打算強攻濟南。”
“噢?那你打算如何行事?”
“三萬人馬。孩兒布置五千,放在德州,…。”王保保手執玉如意,往地圖上德州的位置點了一點,德州在棣州之西,相距不遠,他接著說道,“以此來威脅田豐。棣州是田豐的老巢,他與小鄧并不和,雖或會因受小鄧的壓力而被迫出軍,但是只要棣州受到威脅,他必回師。如此,就可以把棣州解決掉。”察罕頷首,問道:“那泰安呢?”
“孩兒親提兩萬人,壯大聲勢,走東平路,攻擊泰安。”
“兩萬人?攻泰安?”
察罕與孫翥、李惟馨對視一眼,他三人都是英杰,王保保只說到此處,他們就便明白了他的計劃,但是卻沒人點透。察罕饒有興趣地說道:“你剛才也說了,泰安堅城,又有紅賊精銳。你這兩萬人,怕是難以取之吧?”
“即便短日內取不下也沒關系。只要我軍做出猛攻的架勢出來,益都紅賊必會遣軍馳援泰安。而來馳援泰安的,孩兒以為,又定便是濟南賊軍。”
“為何?”
“上次益都戰中,紅賊傷亡甚眾。現如今,小鄧的可用之人定必不多。且他又把大部分的軍隊都集中在了濟南。泰安有事,來援者,定是濟南。”
“難道小鄧就不會直接從益都派軍么?”
“孩兒觀小鄧用兵,頗有智謀。他不會不知道,遇到戰事必須要在手頭上留一部分的預備隊。他的益都軍馬就是他的預備隊,不到萬不得已,定然不會輕遣。不過,若他果然無智,竟真從益都派軍,也不要緊。則我兩萬人馬圍城打援,盡殲滅之。非要使他不得不再從濟南調軍不可。”
察罕點了點頭,說道:“你繼續說。”
“只要濟南馳援泰安,孩兒就便提輕騎,倍道穿插,徑取濟南。此是為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也。”
先廢掉棣州,然后佯攻泰安。待濟南馳援,便殺個回馬槍,趁其濟南城中空虛之際,輕騎奔襲。王保保先前已經有分析,濟南兩經戰事,城墻必多有損壞。用雷霆萬鈞之勢壓下,且又是出其不意,取之應為不難。
孫翥與李惟馨拍掌而笑,說道:“真好計策!”察罕卻道:“這只是你的如意算盤。保保,你卻是想過沒有?如果小鄧看破了你的計謀,卻就是不肯調濟南軍馬出城,前去馳援泰安。你又將如何是好?”
“如若小鄧果真不肯遣濟南軍馬往援,則孩兒便佯攻變成真攻。泰安為濟南的右翼。只要取下泰安,則我軍取濟南還不就是易如反掌。”
“為父再來問你。若果如你言,小鄧是調了濟南紅賊馳援泰安。你趁機輕騎往去攻取濟南,但是卻未能速勝。而便在此時,小鄧動用了益都的預備軍,星夜馳援,又將來到。同時,你留在泰安的部隊也沒能把從濟南馳援過去的賊軍纏住,被其殺出包圍,亦轉回濟南。當其時也,你前有堅城,東有益都的紅賊援軍,南有濟南的紅賊殺回。你又如何是好?”
王保保對答如流,說道:“父王給孩兒三萬人馬,另有五千人,孩兒提前布置在高唐州。只等孩兒輕騎奔襲濟南之時,這五千人就渡河來援。也不需他們攻城,只要守住華不注山,斷開益都來援的賊軍即可。”
“那重又殺回濟南的紅賊呢?”
“紅賊前邊有孩兒,紅賊后邊有我泰安圍城軍。如果紅賊真敢殺回濟南,孩兒前后夾擊,敗之不難。”
“哈哈!”察罕這才滿意,撫須大笑,與孫翥和李惟馨兩人說道,“雖是紙上談兵,保保已有三分名將氣象了。”孫翥與李惟馨皆笑。孫翥做出一副很佩服的樣子,連聲說道:“真‘有虎父,乃有虎子’。”
笑得多時,察罕說道:“保保,你此計雖還算不錯,只是東取濟南,對我軍現下面臨的形勢而言之,卻難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