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不直接回答,望了望房門,“可否進屋談?”
十一忙上前,將凌云讓進屋里,招呼凌云坐下,又斟了茶,才陪坐在下方。
看著十一自然而然的大方之態,凌云對十一的身份又肯定了三分,“在下能否給姑娘把個脈?”
十一毫不猶豫,抬手起來,輕擱于桌面上。
凌風是平陽侯的專職大夫,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平陽侯,十一相信,凌風這次來,也是為著平陽侯而來。
凌云手指搭上十一脈搏,片刻后,眼里露出驚訝之色,重新認真查看十一面色,“姑娘可服過什么特別的東西?”
十一對平陽侯是有怨,有恨,但她對母親借她的手,用蛇皇之毒傷他之事耿耿于懷。
就算,她要尋他算賬,也是用自己的方式,而不愿用這樣卑劣至極的毒。
所以,十一希望平陽侯擺脫現在的絕境。
如果不是母親還在他手上,她必須以蛇皇的膽為籌碼,她寧肯將蛇膽就這么贈送給他。
凌云被人稱為天下第一醫,平陽侯中毒近一年來,沒有象秋桃一樣狼狽死去,應該都是凌云之功。
由此可見凌云對蛇皇之毒,也頗有研究,他光憑把一把脈,就能看出她服過什么異物,更肯定了他的醫術高超。
十一如實回答,“我來燕前服了蛇皇幼蛇的蛇膽。”她希望這些信息對他醫治平陽侯有用。
畢竟,平陽侯中毒已久,她不知蛇皇的膽,到底能不能解去他身上的毒。
凌云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蛇皇的幼蛇對越姬和大巫師而言,如同命根子,她居然把它的膽吃了?
這丫頭還真是個膽大妄為,生冷不忌的主。
不過這性子,他喜歡…
當然此喜歡非彼喜歡,否則不用等他有所表現,他頂頭那位就能先滅了他。
“能不能借姑娘幾滴血用用?”
十一心想,有還方為借這血能還嗎?要就要吧,還假惺惺地說什么借,和那人一般的偽君子。
凌云哪知道十一心里把他已經鄙視了一遍,只道她不肯,耐心解釋道:“當真幾滴就好,絕不傷了姑娘。”
十一險些嘔血,她不過是遲疑了一下就被他看成這么小氣的人?
淡睨了凌云一眼,手腕一翻,赤水劍刀鋒在食指上劃過,指尖頓時血流如注,“要多少,取去就是。”
凌云見她蔥尖一樣的手指上,割開老大一個口子,忙一邊取了小玉瓶盛血一邊代平陽侯心疼,道:“姑娘太不愛惜自己身體,在下只需用細針在姑娘指尖上刺上一針擠上幾滴便可,哪用將好好的手傷成這樣?侯爺瞧著怕是要心疼死了。”
十一似笑非笑,很想伸手去摸摸這人的腦袋,是不是正常,她由死奴成為死士,整天在刀刃上打滾,豈能在意這點刀口子?
但看著他認真給她包扎傷口的模樣,嘲笑的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喃喃輕道:“傷慣了這點口子不疼的。”
凌云包扎著的手頓了一下,更快的完成手上活計,起身告辭而去。
一直出了院門,才停下回頭望了一望,禁不住輕嘆了口氣,她原本也是千金之身卻生生毀成這般,也怨不得她怨恨侯爺,他們二人當真誰欠誰的,真說不清楚。
凌云回到平陽侯寢屋,平陽侯已經醒來。
他取出小玉碗,將十一的血倒入碗中,又刺破平陽侯的手指,擠了幾滴血進玉碗之中。
平陽侯的血液透著青黑,與十一鮮紅的血液放在一處,安靜地靠在一堆,并不相融,隨著時間推移,從接觸到十一的血液的那地方開始,青黑竟漸漸淡去。
凌云的神色變得凝重而雀躍。
蛇皇的膽果然可以解毒。
十一吞食了蛇皇幼蛇的膽,或許是幼蛇的膽的藥性不足以解去平陽侯體內已深的毒性,又或許是蛇膽的藥性被十一吸收,藥性稀釋,平陽侯泛黑的血淡了些,就不再有所改變。
凌云取血試血的事,做得多了,平陽侯早已經麻木,本不多注意,此時看著,也不禁奇怪地‘咦,了一聲。
以往,凌云取來的血,只要一靠近他的血液,就會被他的血液迅速吞噬,絲毫不剩,從不曾見過能與他的血并存的。
“這是誰的血?”平陽侯想著凌云的那許多古怪法子,冷不丁打了個寒戰,不知凌云又弄了些什么古怪玩意來折騰他。
“十一的血。”凌云難掩臉上歡悅神情,“她服過蛇皇幼蛇的膽,蛇皇之膽就是解去你體內邪毒的藥引。”
平陽侯微微一怔,十一說過,她有解藥,難道是指蛇皇之膽?前一陣收到消息,說蛇皇被人殺死,難道是十一殺的?
擱在桌案上的手微微一抖,臉色轉白。
蛇皇有多兇悍,他是知道的,這丫頭竟敢對蛇皇下手,他雖然不知她如何得手,但其間兇險,雖然沒有親眼所見,卻也能大約想到,嚇出了一聲冷汗。
凌云只道他是驚得呆了,接著絮絮叨叨道:“十一不怕你體內的毒,雖然她不能給你解毒,卻應該可以供你泄去積壓下來的毒質,延長你的壽命…”
現在知道了蛇皇的膽能解毒,只要能延長平陽侯的壽命,他就一定能研制出解法。
凌云興沖沖地說著,卻見平陽侯兩眼只望著前方窗欞,也不知想些什么,對他的話顯然沒聽進去,皺了眉頭,重咳了一聲。
平陽侯回神過來,收回視線,“你說什么?”
凌云嘴角一抽,正要重復,卻聽門外傳話。
說賢貴妃體恤平陽侯從小沒了母親,府中也沒個當家主母管事,現在平陽侯要納的姬妾又是個山野不懂規矩的女子,所以派了引導嬤嬤來教導十一姑娘。
平陽侯冷笑了笑,宮里那位,還真是迫不及待地要試探他到底還能活上多久。
正要叫人將宮里送來的人送回去,轉念一想,那丫頭實在可惡,借這機會讓她不自在一下,也是不錯,道:“傳話下去,代我謝謝賢貴妃,嬤嬤嘛,送去沁心閣,讓十一姑娘好好跟著學。”
回頭過來,見凌云不相信地睜大眼看著他。
平陽侯面不改色,接著道:“不過放人進去之前,好好得搜,使毒玩奸,在我這兒里絕對不允許。”
管家應著去了。
凌云終于笑出聲,“你把人家姑娘恨得巴不得揭了皮去,卻又怕人害她,委實辛苦了些。”
平陽侯懶洋洋地睨了凌云一眼,淡道:“我千辛萬苦才把她弄來,要折騰自然也得由我來折騰,豈能讓人家折騰了去?”
凌云嘴角抽了抽,心想,你就嘴硬吧,起身外走。
“你去哪里?”平陽侯望著玉碗里安靜擠在一堆的兩滴血,心里柔柔軟軟。
“去看他們搜身查毒。”凌云伸了個懶腰,突然覺得自己不象平陽侯的專職大夫,而象他爹,哪兒都不能省心。
平陽侯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有凌云把關,任誰也夾不了毒進來。
只要不是毒,就算十一用不上真氣,在這府上,也沒人能把她怎么著。
十一從珍娘那里得知,平陽府里有一個藏書極多的書閣。
她閑著無事,加上心里有許多迷團,想著平陽侯博學多才,和看書多是分不開的。
便叫個小丫頭引路,去書閣尋些書來看。
平陽府的書閣大得讓十一吃驚,書密密麻麻地裝了四層樓。
一路看上來,地理天文,歷史軍事竟樣樣不缺,甚至連一些閑雜趣事,也塞了厚厚一疊。
十一望著一排排厚重的書架,頭陣陣發昏,竟不知從何尋起。
順手抽出手邊的一本看似極為陳舊的古籍,翻了翻,里面講的都是些世間稀奇古怪的事物與見聞。
這些并非十一想要的東西,正想放下,書頁中‘蛟龍,二字映入眼中。
十一心里一喜,重翻開書頁,準備細看,小丫頭匆匆跑過來,“十一姑娘,宮里來人了,珍娘派人四處尋你呢。”
對宮里的人,十一不感冒,不愿理會,但珍娘也幫著尋她,可見是真有事。
她在救出母親前,還得呆在這府里,也不能和宮里的人鬧得太僵,免得另生是非。
把書籍收入袖中,隨著小丫頭回走。
回到住處,見珍娘正陪著一個神情高傲的婦人,婦人做宮里人打扮,看其穿著打扮,在宮里地位不低。
十一心里有些發皺,正事沒辦成,亂七八糟的事卻接連不斷,讓她好生不耐煩。
“這位就是十一姑娘,這是宮里賢貴妃娘娘送來的教導嬤嬤,侯爺讓姑娘好生跟著嬤嬤學習。”珍娘說話間,神色有些不自然。
學習?十一一臉迷茫,平陽侯向蛇國討她的時候,說納她為姬妾。
別說她不會給他當什么姬妾,就是當,一個姬妾還用得著學宮中禮儀?
說起學習,賢貴妃該讓馮婉兒好好學學才是真的。
馮婉兒那副蠻橫的模樣,哪有能當人正妃的模樣?
不過她現在被平陽侯拿捏在手上,平陽侯開了口讓她好好學,她不能不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