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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他終是來了

  欲望之門方向傳來一聲極輕微地響動。

  十一心頭一緊,他終究是來了。

  剎那間,五味雜陳,分辯不出是何種滋味。

  他與她不過是見過幾面,她被他輕薄過幾次。

  她實在看不出,他對她有何情義,竟會不顧危險前來。

  不管他為何而來,終究是為了她。

  十一愧疚之心驀地加重,如果不是想著母親的生死,真想就此離開但她不能,她前腳一走,后腳母親便會慘遭殺身之禍。

  越姬幼年開始就伴著青蛇而活,為了讓青蛇大蟒體內聚更多的毒性,擊敗其他女皇侯選人,日常所做的,便是收集少女,送到大蛇身下,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無辜少女慘死于大蛇的蹂躪,再生生被吞食。

  這樣長大的人,哪還有人性?

  她不能有少女的情懷,自然也看不得別家女子好過,所以處置女子的手段花樣百出,殘忍變態得叫人心寒。

  那會兒親眼見越姬蒸人,后來才知道,蒸人已經是讓人死的舒服的了。

  把人活活折磨死的手段,比蒸人狠毒得多去了。

  蛇皇因平陽侯變成這樣,而十一與平陽侯有私交,越姬哪能不恨死了她?

  除非她這次能如大巫師和越姬所愿,表明與平陽侯之間并無關系,否則十一不會懷疑,越姬會有千萬種讓母親與她生不如死的方法。

  十一伏在地上,露出半邊臉,一動不動,靜靜地等著。

  盼著那個人快些過來,又盼著那個人發現異樣,盡快獨自離開。

  明明只是片刻間的功夫,卻如同一個世紀那漫長。

  聽著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向這邊尋來,十一緊張得象是心臟都要跳出胸膛。

  腳步聲終是近了。

  枯草雖然有半人之高,但到處堆著雪十一半躺在枯草叢中,血跡斑斑,不難被發現。

  腳步聲在身前不遠處停下。

  十一抬頭起來。

  一身黑衣的平陽侯,就算戴著面具依然清峻郎逸,不掩風采。

  四目相對,均是無言。

  過了會兒,他的視線才從她眼睛上挪開,巡向地上血跡,再巡向她傷痕累累的身體。

  十一同樣一身黑衣,血浸在黑衣上最難分辯,一時間,他也無法看出她到底傷得如何。

  十一眼底閃過一抹復雜神色,“你終究是來了,你······不該來。”話出了口,她才發現,她心底真是不希望他來的。

  明明聽見附近有埋伏的聲音,明明知道有詐平陽侯沒有猶豫地大步向十一急奔過去,有她這句話,就夠了。

  她傷成這般他們必須在欲望之門關閉之前,重返回欲望森林,才能輕易脫身。

  他蹲下身去抱她。

  只要她進了他的懷抱,就算四周伏兵涌來,也阻止不了他進入欲望之門。

  十一望著那雙熟悉的眼,有片刻的恍惚,甚至忘了誘他前來的目他低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忍著。”

  十一喉間一哽,從平陽侯的肩膀上望出去,看見對面林子中露出母親半邊身子。

  大巫師站在母親身邊縮身樹后,手中握著一柄錐子,錐尖刺破母親的頸項,血絲沿著尖稚滴下。

  而大巫師另一只手,抓著一條極小的青蛇,那蛇似極喜血腥之味拼命朝著母親頸部傷處扭動身體。

  讓人不會懷疑,只要大巫師一松手,那條蛇就會從傷處竄入母親體十一聽丹紅說起過,就是被這么條小青蛇竄入體內,青蛇在她體內死去,卻留下了淫盅。

  十一本少血色的臉,頓時煞白無色。

  將牙一咬,揮出手中赤水劍,向欲抱她起身的平陽侯。

  雖然他身上傷沒能全愈,但以他的身手,這一劍傷不了他。

  她不過是想拖延時間,讓他錯過時間進入欲望之門。

  他以前不知道欲望之門的時候,不也在合歡林中自由來去?

  只要拖得一會兒時間,錯開進入欲望之門的時間,他再離開合歡林,就不再是她的責任。

  她可以保得母親,而他也可以安然離開。

  主意是打得好,但事總與愿違。

  就在這時,三聲破風之聲響起。

  十一和平陽侯都再清楚不過,是爆破箭的聲音。

  一箭已經極為兇險,三箭同發。

  紫云真是要致他于死地。

  他身后是爆破箭,身前是赤水劍,他只有往側里翻滾方能避開。

  但這樣一來,抵靠在樹桿上的十一,絕難避開爆破箭。

  可見對方是鐵了心的,要么平陽侯死,要么就是十一死。

  十一擰緊眉頭,今天怕是要死在這里。

  她是死過一回的人,并不怕死,但想著她一死,母親也難活,心底一片冰涼。

  淡淡的白玉蘭冷香飄來十一有些恍惚,望向面前純黑的眼,熟悉的感覺又再次將緊緊包裹。

  仿佛記憶中的那個人就是面前的他,剎時間,竟有些眷戀。

  真想開口問一問,可惜沒有時間。

  就在十一認為必死之際,平陽侯突然向他俯身過來。

  十一睜大眼,眼睜睜地看見赤水劍刺入他的肩膀。

  他不理會刺入身體的赤水劍,將她緊緊抱住往旁邊一滾,帶著她險險避開飛到爆破箭,同時,他將一塊用于遮面的面紗裹向爆破箭,飛快地回腳在爆破箭上一踢,那箭竟沒象前兩次一樣緊接著炸開,而是突然轉了方向,向回飛射而去。

  不遠處傳來紫云一聲慘叫,玩箭之人反傷在自己箭下。

  十一猛然醒神,回眸卻對上平陽侯驚怒,痛楚的眼,一時間怔了。

  那劍是他自己撞上來的,她根本沒時間移開,并非有意傷他。

  但現在解釋,一來覺得這時的解釋太過虛偽,二來他們雖然滾入樹后但大巫師和紫云就在前頭林中,萬一有所察覺,首先遭殃的是她的母親。

  平陽侯眼里的痛和怒轉眼消逝,轉而自嘲一笑她本是冷血無情之人,豈能因為她輪回一世,就對她存下奢望?

  拇指溫柔地摩挲過她微涼的面頰,“你給我的,我定會一一討還。”

  墨石般的眸子恢復以往的溫和淺笑。

  聲音同樣溫暖宜人,如沐春風,十一卻覺得刺骨的寒隱隱感覺有什么不對勁。

  以他的胸襟和氣度,不該因為這么一劍,就恨惱成這樣。

  她死都不怕,還怕被他刺上一劍?

  他因救她,而中她一劍,十一心里是有愧的。

  但他欠她的,何止一劍?

  就算將他刺得千窗百孔也不為過。

  十一倔強地迎著他的目光,“只要你能活著離開有什么招,你盡管使來,我隨時奉陪。”

  平陽侯深看了她一眼接著兀然一笑,“我會讓你后悔。”驀地將她松開,飄然離去。

  前方傳來大巫師的喝聲,“他已經中了毒,走不遠,快追。”又放聲出去,讓埋伏在合歡林外的死士圍堵平陽侯,“不必硬拼,拖住他,只要等毒性發作他必死無疑。”

  這正是十一今天的任務要達成的目的。

  但聽著那些雜亂的腳步聲,十一的心臟土象是灌滿了鉛,一沉再沉。

  整個腦子,更是亂成了麻。

  一邊告訴自己,他欠她母女太多,打他殺他都是應該。

  但傷他,沒有任何復仇的快意,有的只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悶痛。

  十一握著赤水劍的手上一片濕濡,抬劍起來,卻見從劍身上淌下的血漆黑如墨,即時怔了,她在黑塔時便用過赤水劍,并沒有毒。

  她躍起身,欲朝平陽侯逃走的方向趕過去,看看結果。

  身后傳來母親的焦急的聲音,“十一。”

  十一望了望前方,已經不見平陽侯的身影,緊抿了抿唇,終是回轉身,向母親所在方向奔去。

  十一誘了平陽侯入合歡林,又將他傷在劍下,與大巫師的協議已經達成。

  大巫師棄了月娘,不再為難她們母女,帶人追趕平陽侯而去。

  月娘跌跌撞撞地撲上來,抱住十一,見十一渾身是傷,眼淚刷地下來了,“怎么弄成這樣?”

  身上的傷是十一自己弄出來的,是為了救母親,哄騙平陽侯的苦肉但這些,她無需向母親解釋什么,淡聲道:“皮外傷,不要緊。”

  見母親無事,放開母親,走向臥在不遠處的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聽見腳步聲,掙扎坐起,背靠了身后樹桿,抬頭向十一望來。

  肩膀和胸脯上有血汩汩滲出。

  她臉上面紗已經被箭碎擊飛,臉上深劃出一道血口,隱隱見骨,人皮面具裂開來,露出里面染血的肌膚,大眼里閃著難以掩飾的恐懼。

  不過在他面前發過兩次箭,竟能被他計算出爆破的時間,用一方面紗勒住爆裂之處,竟生生地將爆破的時間延后,再撥轉方向,借著箭矢余力飛回,將她傷在自己的箭下。

  好在有面紗裹著,加上爆破之時受阻,爆破之力小了不少,才讓她逃得一死。

  一直知道平陽侯難纏,這時在鬼門關門前過了一回,才真正感覺到平陽侯比傳說中,更加可怕。

  后怕未去,對上十一淡淡的眼神,強撐著不露出軟弱,扯掉半繃在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慘白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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