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攥著她的手越加的緊,一年殘忍的光陰,將她原本頑皮可愛的女兒,變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殺人工具,“平安,娘已經連累你太多,不要再管娘了,以你的本事,一個人一定可以逃出去。
平安,放手吧,去尋找你的幸福。”
“我的幸福就是帶娘離開。”十一摔開母親的手,披上軟甲,背上弓弩,出門而去。
淚終于從吳氏眼中滾下,她撲到門邊,趴在門框上,無助地喚道:“平安…···”
十一再次回頭,“娘,以后離那條該死的蛇遠些,我很快會回來。”
“平安,不要去,娘真的沒關系。”吳氏望著十一單薄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軟坐下去,低聲嗚咽,“平安,是娘拖累了你。”
十一眼眶發燙:娘,為什么從來不肯叫我一聲青衣?當真就那么怕我記起過去,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份?
既然如此,為什么又不愿唯一知她們身份的平陽侯死去?
母親的反復與糾結,讓她更加想知道的更多。
可惜…
或許再也不會有機會知道。
翻身上馬,緊挽韁繩,快馬加鞭,在夜色中穿行。
母親沒有說錯,平陽候確實是她唯一的想念,因為平陽候有著與她久遠記憶中相同的眼眸和清冷的白玉蘭花香。
但為了母親,哪怕是剜心之痛,也得舍去。
直到遠離了越國,十一繃緊的身子才赫然放松,輕拉馬韁,進入一處山谷,慢慢踱到一棵大樹下,翻身下馬。
抬頭望了眼樹頂由野藤枯草鋪成的藤床,漫吸了口氣,整個人才算完全放松下來。
這藤床是她成為死士后搭上的,每次完成任務回來·她都能在這里安心地睡一覺,一覺醒來,她的心就能變得硬如鐵石,靜如止水·回去后,就算看見多殘忍荒唐的事,也能視而不見。
她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覺,才能有最硬的心腸,在面對那個人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
時間的限制,十一不可能再象以往一樣在瀑布下徘徊·聽天由命地等著平陽侯什么時候來了興致,到潭邊坐坐。
而平陽蛇身為燕國大軍的元帥,在軍中,閑雜人,絕對見不著他。
信件也不能私傳。
十一身為蛇國死士,是被燕國軍士斬殺的對象,連閑雜人都算不 想到軍營中見他,簡直是異想天開。
十一轉頭·望著遠處綠竹,緊擰著的眉頭慢慢展開。
或許可以賭一把。
次日。
曾被十一送去凌大夫那里醫治的小叫化,小心翼翼地挨近軍營。
還沒走近·被守門的士兵一瞪,嚇得打了個哆嗦。
小叫化捏了捏收在懷里的金珠子,終究鼓起勇氣,又走近兩步,見士兵上來驅趕,忙折著腰行了個大禮,“軍爺,小的有急事,想見見小刀。”
“小刀?”士兵有些意外,“他不能見你。”
小刀是凌大夫的徒弟·雖然隨軍,但年級太小,不屬于軍中的人。
但小刀終究是在軍中呆著的人,又豈能隨便見外面的人?
小叫化道:“是關系到小刀生死的急事。”
士兵嗤笑出聲,小刀年幼,在軍營里呆著·又不用打仗,誰能動他半根頭發?
有什么病痛,更是有醫術絕天下的凌大夫照看著。
生死與小刀怎么也扯不上關系。
上前趕人,“走走走,這是什么地方,也能由著你胡說八道。”
平陽侯的部下極為嚴整,絕不允許欺壓百姓,所以即便是一個小叫化,士兵趕人雖然趕人,卻并不動粗。
小叫化不走,“我真是有急事。”
士兵瞪眼,“你不走,可不能怪我們不客氣了。”
再不能欺負百姓,但軍中重重,又豈能沒點軍威,任人胡來?
小叫化害怕,但受人恩惠之情未報,又收了人家的金珠子,說什么也不能,什么事也不辦,就這么離開。
急道:“真不哄二位軍爺,要不您誰去問一問小刀,如果他肯見我,就到這門口見我一見,如果不愿,我立刻就走。”
傳話,不違反軍規,再說小刀是極得凌大夫喜愛的弟子,他們也不愿做得太絕,得罪這么個小孩子,士兵交換了個眼色,其中一個道:“也好,我去幫你問問。不過你不許亂跑,否則刀劍無眼。”
小叫化連忙點頭,“小的就在這兒等著,爺軍只需跟小刀說,有人叫我給他送泉水來了,他肯定會見我的。”
其實小叫化心里也沒底,不知憑著這句話,小刀會不會見他。
但那姑娘讓他這么,他也就照著說,如果對方不見,他也能向那姑娘交待。
兩名士兵重回到營門邊,其中一個向里頭走去。
小叫化仲長脖子望著,兩盞茶時間,果然見小刀隨著士兵小跑著出來,同小刀一起來的,還有一個象是統領裝扮的人。
軍中防著內奸,所以絕不允許私見外人,也不允許私傳物件,小刀雖然還是個孩子,卻同樣不例外。
所以他出來見小叫化,仍得有人跟著。
士兵引著小刀走到小叫化面前,“就是他尋你。”
小叫化忙把一個包裹遞給小刀,“是一個姑娘讓我交給你的。”
小刀看見小叫化,有些意外,打開包裹看了一眼,里面裝著個竹筒,那竹筒是新做的,但大小式樣卻和盛合歡林泉水的那個竹筒一般無二,“這東西是誰叫你送的?”
小叫化如實道:“就是上次送我去治傷腿的那個姑娘。”
小刀年紀雖然小,卻是個極聰明的,謝了小叫化,把竹筒包起來,往里急跑。
統領不知這竹筒有什么玄機,但怎么也該打開看看,見小刀二話不說,抱了就跑,追了上來·“小刀,東西…”
小刀邁著兩條小腿,腳下不停,“我去尋老師。”
凌云是平陽侯最信任的人·既然東西是送到凌云那里。
統領自不能再開口要查,只是一步不離地跟著小刀。
他不是不相信小刀,只是小刀年紀太小,軍中事物出不得一點差錯。
他是跟著小刀出來見人的人,他不親眼看著這些東西交到凌云手中,萬一小刀被人利用,傳遞了什么不該傳遞的東西·也了什么事,他擔下的責任比小刀還重。
看見小刀果然把東西遞到凌云手中,他的任務完成,退了下去。
凌云看著竹筒,聽小刀說完,摸了摸小刀的頭,“你做的很好。”
過去,凌云雖然沒見過十一·但常聽凌風說起這么個人。
而且他與平陽侯是親近的,自然多少也知道平陽侯與十一之間的糾葛。
之前在茅屋看見十一,雖然不知她就是十一·但那般年齡,那般絕秀的模樣,以及十一似有意,無意地觸碰竹筒。
凌云就有所覺,后來將此事說與平陽侯聽,就知道那小姑娘果然就是常凌風提起的十一。
以十一的身份,與平陽侯在別處如何私會,那是他們之間的事。
但敢公然把東西送到軍中,就有些讓他吃驚。
打開竹筒,里面并沒有泉水·只有一封信。
凌云抽出信件,卻是給平陽侯的信。
嘴角一抽,險些笑了出來,起了身,這丫頭不但大膽,而且聰明·竟把信送到了這里。
小刀拽住凌云的衣袖,“老師,你把這信就這么給侯爺?”
凌云奇怪道:“不這么給,還怎么給?”
小刀瞟了眼凌云手中信封,兩眼睜得溜圓,“老師不怕人毒害侯爺?”
凌云地擰了小刀臉蛋一把,“小家伙疑心病還是這么重。”小家伙生在蛇國,又被后母所棄,被平陽侯所救帶出蛇國,交給他撫養。
后來平陽侯告訴他,小刀的姐姐被活蒸之事,被小刀偷聽到,從此在小刀心目中,只有平陽侯和他。
對其他人再不信任。
小刀咬唇不答,這世上除了侯爺和老師,確實再無人可信。
凌云對這樣的小刀,不無憐惜,“你是小看你老師,還是小看侯爺?就算有人在信紙上下毒,能奈何得了侯爺和我?”
小刀臉紅了一下。
凌云笑嘻嘻地拍拍小刀的發紅的臉蛋,“你好歹喝了人家這么久的泉水,她要毒殺人,你就先得死上十回八回。”
小刀的臉更紅。
凌云輕嘆了口氣,“小刀,世間還是有可信之人,只是要你自己去分辯。”
小刀點頭,“侯爺和老師就是可信的。”
凌云喉間一噎,要讓這孩子如同正常孩子一般,實非一天兩天可行。
這信,那小姑娘能巴巴地送到這里,可見當真是急事,不再耽擱,朝著平陽侯的營房而去。
進了營房,見凌風屏息靜氣地立在案前,平陽侯則端坐在案后,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輕敲桌面,這是平陽侯遇上難題的時候,常有的動作。
二人見他進來,都沒有改變任何神情動作。
凌云吸了吸鼻子,“空氣不太好,有煙火味,多半又有人辦了蠢事,惹人惱火。”
凌風瞪了凌云一眼,難得地沒出言反駁,而是小心地瞟了平陽侯一眼,“蛇國死士抱團結堆的人不少,紫云和小十七同在一營訓練,走得近,屬下覺得再尋常不過,所以才沒報…這一個尋常,一個不報,便生生的扭曲了他布下的整個棋局,平陽侯揉了揉漲痛的額頭,“罷了,也怪不得你,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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