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侯眼角帶笑,悠閑地慢慢喝了口著茶,意思意思地給桌上一杯沒有動過的茶,添了添水,“你也辛苦了,先喝口水,歇口氣。”
女子冷哼一聲,諷刺道:“我可沒蛇侯大人的好心情。”
蛇侯對女子的態度全不在意,仍喝自己的茶,看神情當真象是心情極好。
女子更加惱怒,“想來,蛇侯大人也猜到,他必會再來,卻為什么要把赤水劍給了十一那個丫頭?”
數百人守著的黑塔,都被那人走掉,赤水劍交到一個小丫頭手中,不等于白送給那人?
蛇侯滿臉是笑地斜看向女子,“他再來,又能如何?”
“他已經傷在我的箭下,就算不死,也元氣大傷,下次再來,我定能取他性命。”她親眼看見炸開的一片鐵片刺進他的心口。
蛇侯搖著頭,嘆了口氣,紫色的眸子閃爍,卻勾起一絲讓人費解的笑意,邪極,“女人啊………再如何聰明,也只知道看眼前。”
“你。”女人更怒不可遏,但很快,她品出味來,壓下怒火,“你有什么想法?”
“他死了,不過是一場輪回,太過無趣。如果能讓他魂飛魄散,永不得操生,該多有趣。”蛇侯擱下茶盅,玩著手上碧玉指環。
女子怔了一下,對一個人來說,凡塵一世,哪里還會想什么來世,輪回。
雖然她相信來世,也相信輪回,但這些事太過虛眇。
蛇侯眼角輕挑,瞥著女子又是一笑,要一個凡塵之人有更高的遠見,實在難為她,“讓他生不如死,豈不比這么痛痛快快地死了有趣?”
女子手撐了桌緣,身體向蛇侯傾近…“什么意思?”
“既然他這么想要那把劍,這劍里一定有對他很重要的秘密。”他建塔守劍,等的就是這一天,眼角斜飛…笑了一笑,是看見那丫頭,按捺不住了,“如果知道了這劍里的秘密,豈不是就捉到了他的弱點?再以他的弱點來攻之…”
他擅于揣摩人心,卻怎么也沒想到,這是對方借機設下的苦肉計。
“可是這跟你把劍給十…有什么關系?”
“這劍鎖在塔里,秘密永遠是秘密。可是十一是聰明的丫頭,她一定會找出這劍里的秘密。”那人涉險巴巴的把劍弄出來,交到十一手上,絕不可能僅僅因為,這丫頭的前世是這把劍的主人這么簡單。
這里面的秘密,他太想知道。
“你憑什么認定,那丫頭可以解開這里面的秘密?”女子不屑冷笑…蛇侯得劍多年,也沒能把秘密尋出來,憑著十一這么一個黃毛丫頭可以?
“你無需多問…信我便好,我定會如你所愿,把平陽侯送到你手上,任你生吞活刮。”
女子沉默下去,猶豫了良久,對讓對方生不如死,對她而言,確實是莫大的誘惑,“你就不怕那丫頭帶著劍逃走?”
“她身上合歡瘴毒已深,再說她母親在我們手中…她能逃去哪里?”他暗暗蔑視,女人就是女人,恨起來,就鼠目寸光,連最基本的東西,也給忘記了。
女子冷笑…“黑塔里數百殺手,仍被他盜去,憑她一個小丫頭,能過得住?”
蛇侯漫笑,“他不是傷在你手下,就算不死,也得養上一年半載?他把那劍看得如此之重,斷然不會派他人來奪。這劍往在塔中和放在十一手中,并無區別。”
女子慢舒了口氣,“好,我信你一回。”無意間向窗口望去。
夜忙縮身退開,翻上屋檐,將身體放得最低,快如閃電地無聲躍過房頂,從另一側屋檐翻下,藏身檐下。
他身形太快,快得連屋頂的鳥兒都沒能發覺。
女子視線落在窗角的小洞上,驀地一驚,向蛇侯遞了個眼色…飛快地飄身窗邊,出奇不異地猛然推開窗口,窗外枝頭飛鳥驚起。
蛇侯飄出窗外,四下里望了一陣,哪有人影。
女子不死心地躍上屋頂,在屋頂上休息的鳥兒四處飛開。
蛇侯望著飛遠的鳥兒,打趣著笑道:“你現在是越來越膽小。”
如果窗外有人,那人逃走就該驚飛鳥兒,這些鳥兒也不會等到女子躍上房頂,才受驚飛走。
女子站在屋頂,能看得極遠,環視四周,確實不見人影,搖了搖頭,難道真是自己多心?
接著見越皇的軟輦朝這邊而來,皺了皺眉,躍下屋頂,返回屋中,走向墻上暗門,“我也該走了。”
蛇侯也聽見外面傳話,說女皇到了,輕輕點了點頭,坐回桌邊,擺出一派慵懶嫵媚之態。
夜等越皇進了屋,才翻下房梁,神不知,鬼不覺地如飛而去。侯把赤水劍交給十一,果然是為了尋出劍中秘密,這樣看來,雕劍在十一手中,暫時不會有任何危險。
而那個傷平陽侯的女子,他嘴角牽起一絲冷寒笑意。
另外黑塔里的殺手,這次死傷上百人,其中精英更不在少數。
黑塔元氣短時間內難以恢復,對小十七和十一而言,不能不說是大好的機會。
月娘站在門前,手絞著衣角,焦急地來回走動。
直到入夜,才看見十一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
緊縮得發痛的胸口,總算一松。
直奔過去,一把拉住十一,就往屋里拖。
十一順服地隨母親進屋。
月娘探頭出去,確認附近沒有他人,掩了門,鐵青著臉,看向一聲不出的女兒,壓低聲音,“你瘋了嗎?”
十一平靜地望向母親,“他是誰?”她知道他是誰,這么問,不過是想看看母親地反應。
“平陽侯。”蛇國訓練出來的死士,就是為了對付平陽侯,她早晚要見平陽侯,這點上,不可能瞞得下去。
“他為什么要屠我們的那些家人?”既然話說開了,十一干脆問個明白。
“他是你父親的死對頭。”月娘感覺,如果一點不告訴她,只怕會弄巧成拙。
“父親不過是一個海外商人,怎么跟北燕皇家的人扯上關系?”一個遠名在外的侯爺,親自出馬,監督屬下屠殺商賈的家眷,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平安,你知道為娘那些話,是迫不得己而為之。但有些事,現在告訴你,真的有害無益。”女兒雖然失去記憶,但月娘不會不知道自己女兒有多聰明敏感。
既然她能撇開屠殺之恨,搭救平陽侯,就說明她感覺到什么。
“我爹是誰?”
能成為平陽侯的對頭的人,地位絕不會低。
十一想到了楚國公。
既然平陽侯和父親是死對頭,又如果平陽侯說的是真的,那么為什么母親卻和他做下交易,屠殺自家的家丁。
除非父母失和…
或許不僅僅是失和這么簡單。
“他給你說了什么?”月娘臉色微白。
十一輕搖了搖頭,“他不肯告訴我,讓我自己問母親您。”
月娘額頭漲痛,沉下臉,等女兒回來,是要告誡她遠離平陽侯,而不是被她追問,她現在不該知道的事,“我說過了,有些事,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只是告訴你,絕對不能跟燕國任何人扯上關系,特別是皇家的人,否則只會萬劫不復。”
十一抿緊了唇,自從醒來后,母親從來不曾這樣冷面厲言地對待看來過往的事,真是讓母親傷透了心,否則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寧肯隱忍這樣非人的生活,也不愿回到丈夫身邊?
月娘見女兒不說話,輕嘆了口氣,女兒是因為她,才落到這個地步,女兒在訓練場所受的苦和驚嚇,遠遠超過她。
她這樣的母親,還有什么資格訓斥于她,對剛才的態度有些后悔。
握了女兒發冷的小手,放軟口氣,“平安,娘這么做,真是為你好,那些人萬萬不能再沾。如果有一天,我們能離開這里,就尋個沒有人的地方,過與世無爭的日子。娘什么也不想,只想你平平安安地活著。”
十一望著母親眼里的憂慮,心里一軟。
往事雖然重要,但怎么能重要過身邊唯一的親人。
或許她們真有比現在這還不堪的過去,她倒是什么也不記得了,可是母親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真是這樣,母親心里將會何等痛苦,她何必再在母親傷口上撒鹽。
反握了母親的手,“娘,放心吧,平安有分寸。”
月娘松了口氣,女兒就算在過去,雖然頑皮,卻從來不是沒有分寸的人,“雖然你為了娘,被迫要成為死士,但平陽侯,不是你能殺得了的,以后能避就避。”
“娘想他死嗎?”
月娘眼里滿滿地疼惜,為她理順亂了的碎發。
“對娘而言,只在乎我的平安的生死…見著他,還是繞著些吧,你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也不會有人是,他…太可怕。”
十一將母親攬住,這才幾個月,母親又憔悴了許多,她看在眼里,又哪能不心痛?
“嬸嬸,十一回來了嗎?”院子里傳來秋桃的聲音。
十一迷惑地往窗看看去,“她怎么會來?”秋桃留在黑門,不能隨意離開訓練場,到處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