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夫人早就得了長女今日要回府的消息,卻不曾想會如此早,見到她時仍有詫異,寒暄過后便進內室說起私房話。裘氏微帶責怪地盯著女兒,惱著追問:“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對你弟媳動手?明知寒兒將蘇氏捧在手心上,你這不是存心生事鬧不快嗎?”
蕭玉瀅原是早要回府的,但因蘇瑾妍的那道巴掌,硬是憋著在王府里閉門了好幾日。她只要想到那事,心里便窩火,想她侯府千金,當朝王妃,竟是教蘇氏打了臉面。
此時母女談話沒幾句,對方便幫起蘇氏來埋怨自己,蕭玉瀅幾不可聞地輕哼了聲,別過視線即道:“怎么,她同您說女兒的不是了?”語氣漫不經心,隱隱地還透著嘲諷。
蕭夫人便越發好奇,追問道:“瀅兒,你不是個沖動的人,到底是為何動手?”瞧見對方目光仍是緊緊,搖頭回她方才的問題,“你弟媳回府可未說你一句不是。”
蘇氏這個表現,倒是真真出乎她的意料。只是寒哥兒房里夫妻不和睦,總也不長久,裘氏很是擔憂。
“她蘇氏才進門多少日子,母親便為她鳴起不平了?”蕭玉瀅冷笑,于生母前少了往日的端莊和乖巧,“您怎么不問問女兒,可有受什么委屈的?”
蕭夫人面色微滯了才湊前續問:“可是由于蘇側妃的事?”
聞者別過腦袋(書書屋),頭上的紫鴦花累絲步搖搖曳生輝。
“母親知曉,蘇側妃有了身孕,于你很不利。但妍兒她現在是咱們蕭家的人,你不該遷怒于她。”蕭夫人嘆了聲,勸解道:“你出嫁得早,沒看到你兄弟待蘇氏的歡喜,素來都是連重語都舍不得一聲。現在因為你這事,他們夫妻近來都沒太平過。”
蕭玉瀅瞠目。母親在責怪自己?不可思議地望著裘氏,嚅動唇畔顫音道:“母親,我可才是您的親生女兒!”
自己在旬王府的委屈同誰說?那般卑微地祈求著丈夫憐愛,百般討好終是換來冷言冷語。身為府中王妃。人前儀態歡笑,人后凄涼獨自承受,可又有誰關心過自己?
而這一切,還不都是拜蘇瑾妍所賜?!
連蘇側妃都能大逆不道,私下挑釁自己,故意高調提及蘇瑾妍這堂妹。她還真是個下賤的東西,為人替身。都能這般歡樂。然不管旬王對蘇瑾媚到底有沒感情,專寵偏愛已是事實,而那個胎兒,更是她囂張的資本。
冰冷而奢華的王府,于她有何溫暖?
裘氏注意到她面露苦色,亦察覺自己的話說得重了些,忙改口好言道:“瀅兒,我知曉你不容易。不過。蘇側妃再如何,說到底還是個偏房,你是王爺的正妃。怕她作甚?至于那個孩子…”蕭夫人目光微斂,意味深長道:“二皇子自幼便是個聰穎人,你且不必顧忌。”
旬好聰穎?
他若當真聰穎,會強占蘇氏?他若當真知曉利弊,能夠跟自己說出那番話?他有他皇子的霸道,亦有他身為男兒的沖動和欲念。他雖然仰仗國公府,但并不表示怯于蕭家。
否則,自己這個旬王妃,亦不可能如此窩囊!
見女兒沉思,蕭夫人拉過她的手復又說道:“不過。你嫁過去亦有些時日了,怎么總不見消息?”
涉及子嗣,蕭玉瀅的面龐微紅,有些不自在,終是低聲回道:“母親放心,早晚會有的。”
這是她唯一能夠爭取的。
他說過。會給自己個子嗣。
裘氏便以為二皇子同她關系親密,笑著便續道:“嗯,母親也不催你。你們感情好,孩子早晚也能有。”說著轉首側眼瞧了眼屋外,謹慎道:“六皇子年幼,俞貴妃雖然有太后寵愛,但膝下無子終難成事,二皇子近來頗得圣寵。瀅兒,你若能為殿下生下嫡子,可就是圣上的皇長孫。”
這話分量極重,蕭玉瀅神色微動,卻又有著擔憂。她自是愿意為旬好誕下麟兒,但到底如何都贏不得他的心。自從早前得知家里有意要她成為皇子妃,她的心中便早有了他,可終究得不到他的真情。
他娶自己,只是因為她是蕭府的嫡長女。
蕭玉瀅亦明白,他心底對自己有著責怪,是必占他正妃位置的責怪。
女兒沒有歡喜反倒憂愁,蕭夫人忍不住發問:“難道殿下待你不好?”
蕭玉瀅好面子,自然不可能說是,只搖頭回“母親您多慮了”。
說了會子旬王府里的事,蕭玉瀅便關心起府內的事,聽聞蘇瑾妍與蕭寒矛盾不斷,她覺得格外舒心。當著裘氏的面,她不好表現什么,只含糊過去,起身道:“女兒親自去找弟妹談談。”
蕭夫人拉住她,遲疑地開口:“你還是莫要過去了,寒兒心里埋怨著你,怕是不愿你去見蘇氏。”
“寒弟他真是給蘇氏迷昏了嗎?我是他長姐,因為這點別扭便不準我見蘇氏,那以后豈不是連蕭府的大門都不準我跨進了?”蕭玉瀅惱羞成怒,“母親,您怎么能聽他二人的言辭,女兒是什么性子,您不清楚?”
蕭夫人聽女兒委屈,忙辯道:“怎的越說越嚴重了?寒兒不過一時生氣,你也甭當真。至于蘇氏,母親知曉你原本待她便是極好的,但因為蘇側妃的事,你心里也定不舒暢,難免言辭過分了些。”
這番話,明顯就是偏袒了蘇氏。
蕭玉瀅聽得胸腔悶然,卻只能妥協般說道:“母親您別緊張,我這是向弟妹去道歉的。再說上回寒弟過府,我也沒與他說上話,他可別在心里埋怨起我這姐姐才好。”
出嫁的女兒便是旁人家的人,蕭玉瀅既嫁入皇室,蕭夫人再不能輕易訓導,顧忌她的身份也就沒再多說。看著她去盛華閣,招來年媽媽便吩咐道:“使人注意著世子爺院內,有什么動靜就立即通知我。”
可真擔心又鬧了開來。
年媽媽應聲而去。
蕭寒和蘇瑾妍早得了大姑奶奶回府的消息,二人皆在屋里沒有言語。因昨夜蘇瑾妍突來的問話,蕭寒心中總藏著不安,生怕妻子一眨眼便會不見。即使沒有對話,就這樣靜靜守在他的身邊,亦是極好。
外面婢仆通傳,知曉蕭玉瀅過來,蘇瑾妍目光復雜,直勾勾地望向屋外。
她又想做什么?
蕭寒自能知曉妻子不愿見長姐,起身低語:“阿妍,我去見姐姐,你若不愿,便不必出去了。”
蘇瑾妍本能的喚住他,然“你不要去”的話還沒出口,便又憋了回去,任由他離開。
蕭玉瀅不敢明說的。
她若有那般心思,早就暗示明言了,她不會也不能開口。自己是由她邀請去的王府,若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事,誰能不聯想?她既然稱得不到旬好的憐愛,便是普通政治聯姻,她需要蕭府為后盾。
故而,她亦擔心事情暴露,令蕭家生出責怪埋怨。
既然如此,那她今日前來,必然是敲側自己的。蘇瑾妍望著門外,開口喚來茉莉,吩咐她注意著廳堂那兒的舉動。
蕭玉瀅等了會只見到黑了張臉進屋的蕭寒,盯了他身后片刻,確認不見蘇瑾妍才問道:“寒弟,弟妹呢?”
饒是輕聲細語故作若無其事,但話中僵硬,誰聽不出來?
蕭寒原就藏著一肚子埋怨,更因她破壞了自己和妻子的關系而生出惱意。想問那日在王府到底是發生了何事,遣退屋內的眾人,走近就質問道:“大姐,那日在王府到底發生了何事,你為何打阿妍?”
蕭玉瀅微有心虛,轉而不答反問:“蘇氏與你說什么了?”
“便是因為她什么都沒說,我這才擔心的。”
他的話音才落,蕭玉瀅便松了口氣。
“因點小事起了爭執,姐姐錯了她。”蕭玉瀅望向主臥所在,略含擔憂地就道:“母親說,她還為這事同你置氣了?我去瞧瞧她。”提步就要往外。
蕭寒忙喚住她,“大姐你別去。”
蕭玉瀅轉首,對上雙警惕的眼眸,聽得對方直接明了地說道:“你去了,指不準又要刺激阿妍。我與她原本好好的,你非得讓她去王府,鬧出檔子事,害我們夫妻關系現在都未能修好。”
為何處處都有人為蘇氏著想、考慮?
蕭玉瀅咬牙,目光犀利地投在對方身上,被激得忍不住言道:“寒弟你對她倒是愛護,也不知她到底念不念你的好,說不準她根本不在意。”
“好好的,又說這些挑撥我與阿妍的話。”
蕭寒冷了臉,絲毫不給對方留情面,“我算是明白了,你便是不喜歡阿妍,才在我面前說她如何如何的不是。”
聞者語塞,這是自己的親弟弟啊!
“說的是什么話,怪不得母親說你眼中只有個蘇氏。”蕭玉瀅狀似失望,“當初你與她的事,還不都是我撮合的?”
蕭寒不以為意,淡淡回道:“你那是因為防著表哥,生怕阿妍跟了他。”
蕭玉瀅氣急,今兒他這是與自己杠上了?
她怒極反笑,“我防著蘇瑾妍?寒弟,姐姐跟你說,她即便是進了旬王府,亦不過是個偏房,難道我還當真能忌憚了她?如若不是看出你待她生了情,我會冒著惹怒王爺的風險替你與她搭線,讓小姨去和母親為這親事說好話?”
蕭寒一時無言。靜思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被人繞開了問題,往前兩步重復問道:“大姐,你還沒告知我,王府里阿妍和他可見了面,又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