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府出來,蘇瑾妍心情沉甸,沒有立即回蕭府,反倒另車夫往平陽侯府的方向駛去。她心緒復雜,想不通亦猜不明,明明都是蘇家的女兒,為何要互相覬覦算計?
若說前世,她也有偏激,承認嫁給俞恒一事是她自己吵鬧著要的,雖說有搶了八妹姻緣的嫌疑,但那個時候,畢竟她根本沒有嫁給俞恒。男未婚女未嫁,為自己爭取,她并不認為有什么錯的。
可是,大姐和大姐夫都成親多年,子女雙全,怎的就招人妒忌了?
回想當年,初次聽聞平陽侯府要痛家里結親。年歲尚小的自己同家中姐妹,皆有私下窺探過大姐夫。曹府來意明確,便就是大姐夫在外面廟里遇見了跟在老太太跟前的大姐,一見鐘情,特來求娶。
這般明了,準姐夫的人選,五姐怎的就上心了?
對于蘇瑾妤,她無從好言。畢竟她本不是蘇家女兒,連帶著她前生的感情,追逐謀劃,這是情有可原的。但那個溫柔如水誰都夸贊乖巧疼惜的五姐姐,她怎么可以、怎么能?!
說不傷心是不可能的,家中姊妹九人,如今可升了幾個?
不想見到姐妹相爭相奪的場景,可即便知曉了事實,她卻沒有去直面五姐,和她分析說理。這個姐姐,她掩藏得如此之深,若非二嫂意外撞見她同阿菊的談話,許是全家人都被她蒙在鼓里。
那個靜靜處在青竹苑的五姑娘,居然和蘇瑾妤聯合,同樣想危害了大姐兒取而代之。此刻是有了分歧,反倒被外面的三姐算計了。得嫁給曹二少爺,做心上人的弟媳嗎?
憶起曹家二少,蘇瑾妍又是頭疼。聽二嫂復述的內容,貌似他突然想迎娶五姐,是有蘇瑾妤的緣故?
她的本事倒還真大!
念及此。從蘇府出來就一直趁著臉色的蘇瑾妍,猛然重哼一聲。
茉莉坐在外側,聞聲不禁側看過去。少夫人自見過了二奶奶后,似乎情緒很是不好,這是出了什么事?回想方才主子下令去平陽侯府的場景。忍不住又在心里嘀咕。怎的突然就要去看大姑奶奶了?
蘇瑾妍悶聲想了許久,整個人愁惱地往車廂壁后仰,卻因馬車正好不穩,觸及后腦勺傷處,竟是疼地不禁出聲。手撫上后頂,微皺了眉頭。
茉莉見狀,忙湊上前去,“奶奶。您怎么了?”
蘇瑾妍腦中亂成一團,并不想和她關注這傷痛,閉眼忍了會疼意才搖頭。“沒什么事,就是昨兒磕著了。”
“啊。可嚴重,奶奶怎的都沒有提?奴婢替您瞧瞧。”茉莉挪著身子,就要上前。
蘇瑾妍擺手,正色了面孔望向他,“茉莉,還沒有她落腳處的消息?”
茉莉搖頭,自責道:“是奴婢無能。”
蘇瑾妍自然知曉怪不得她,原也是一內宅婢女,又沒通天的本事,在外處事難免困難。其實,便是能知曉丁香的住處,有了上回那么一出,已經很不易了。
“沒事,她既是有心躲避,哪會是這般容易就讓人尋得的?”蘇瑾妍合了合眼,轉而復又說道:“茉莉,你可知曉,城外北處,有個難民區?”
先前北方鬧災,很多人都往這涌來,京中官吏自不許他們進城,朝廷雖有賑災,但終究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災情并未得到很好治理,緩和不下,就在那處聚集起來,眾人知曉這事,偶爾有善者前去救濟,后來亦有男丁入成做苦力,不過日子終究苦不堪言。
這個事,很多人知曉,蘇瑾妍早前偷溜出府,亦聽得了不少風聲。只是,當初雖覺得那些人可憐,但并未存旁的心思,之后便丟置而后。直到最近,她總覺得處事吃力,思量過后,便想到那里。
主子說得突然,茉莉很迷茫,“奶奶怎么突然提到了這個?”
蘇瑾妍微笑,看著她鄭重道:“等到回府,我給你百兩,你到那兒去,選幾個能干的人手。”表情嚴肅,思及這是在外面,忍不住招她近身,耳語一番。
茉莉似乎頭次聽到自家主子有這種謀慮,居然能想到用這種法子挑選忠誠之人,又是意外又是佩服,不停點頭道:“奴婢明白,奶奶就放心吧。”
蘇瑾妍“嗯”了一聲,復又忍不住再次囑咐,“你必須慎重!”
茉莉亦認真點頭。
是因為丁香的背叛,讓主子用人不再隨意了嗎?她再也不似從前的姑娘,聽著誰的三言兩語就認定她是個可親近的人了,是環境讓奶奶成長了吧。
轉念,又想到奶奶凡事都不瞞著自己,絲毫不懷疑自己,完全放心地交由自己去辦,內心激動又興奮。能得主子如此賞識,便是一輩子跟著她都甘愿。提到這個,就不得不想到上回奶奶提過的話,稱是讓自己和家人離開。
雖說可以擺脫奴籍是件天大的好事,可多年相處,她早已將主子當成親人,根本不愿離開。望著閉目深思的奶奶,茉莉心生迷茫和矛盾。
只有自己知曉,她的身邊存著多少隱患。雖不知三姑娘和主子到底有什么過節,但就她所知曉的,兩人怕是水火不容。不成,絕對不能讓她一個人面對這些。
主仆二人各有思緒,馬車漸漸往前,停在了平陽侯府的門前。
曹夫人早對蘇瑾妍改觀,上回便覺得親家里的眾多姑娘中,獨這位嫡出姑娘最懂體面。加上她如今嫁與國公府世子為妻,身份不同往日,此刻過來探望兒媳,比誰都歡迎,熱情地就讓人請進府去。
堂前吃茶,難免就客套幾句。有前一世“東平侯夫人”的經歷,雖說曹夫人是為長者,但言談間倒也不難。曹夫人見她才為新婦,就能處之自若,難免也意外和欣賞了些,內心也越發覺得當初看走了眼,怎么就覺得蘇七姑娘是個毛躁性子的?都怪她那位自詡溫柔貼心的三姐,否則也不會讓自己忽視了眼前了。
言談往來,曹夫人竟是心生后悔,當初該把七姑娘當準兒媳婦對待的。如此一來,越發埋怨起蘇瑾妤,直罵她心機深沉、偽善做作。
蘇瑾妍想著等會要見蘇瑾嬋,難免就先試探起了曹夫人的口風。五姐裝坡腳也有些年數了,外人談之嘆息,且又是庶出,即便現在二姐在宮中有一席之地,但曹夫人就真的看重她當兒媳婦了?
曹家子嗣單薄,除了大姐夫,便只有二少爺曹煦。雖說五姐現在的“坡腳”能夠被治愈,但曹夫人真的一丁點都不介意?
于大姐來說,娘家姊妹進門成為妯娌,對她今后掌家極有好處。要說服她必然得費一番唇舌,蘇瑾妍在心底琢磨。不過為今之計,卻是先弄清楚了,這娶五姐姐進門,到底是曹夫人的意思,還是曹二少爺的意思?
若是曹二少爺的意思,那便自然少不了蘇瑾妤的功勞。她和五姐雖有合作,但同看上大姐夫,又豈是真能彼此援助?此番不顧五姐意思,硬是要讓草二少娶她,可不就是堵了五姐的心思嗎?
她二人再鬧不合,吵的越激烈,蘇瑾妤出面的次數便越多吧?
雖說事前設了那個計策,讓以為那孩子早已不在自己手上,可她終究沒有動作,這種等她主動出擊,終究不如誘她上鉤來的干脆。想必,她的計策被攪亂,總也肯定要露出些許馬腳了吧?
含蓄提到了曹二少爺和五姐蘇瑾妘的事,過仔細注意著曹夫人的表情,果然見她有些許不自在,出言說言都圍繞著小兒子說事。蘇瑾妍心里大喜,若是這般,便好辦多了。
蘇瑾嬋是正在午睡,聽得仆婦回稟,稱是國公府世子夫人來了,忙起身過來。
蘇瑾妍見她有些許困倦,不好意思地說道:“來的突然,打擾姐姐休息了。”
后者卻沒有見怪,反倒是歡喜地拉過她,笑顏回道:“七妹這說的是什么話,咱們姐妹談什么打擾不打擾,愣是生分。妹妹過來怎么也不讓人先傳個話,也不曉得過來吃飯,來多久了?”
滿是問話,熱情地讓蘇瑾妍反有些不自在。
蘇瑾嬋心里是感激這位妹妹的,雖不是同母所出,但對方對自己的好和維護,她全部記在心里。尤其在知曉她和蕭家世子的關系后,哪還能不明白當初為她調養身子,致使自己誕下貴哥兒的那個大夫,隱約就能明白了這位妹妹的用心良苦。
對她又是愧疚,又是歡喜,更是親近。
似乎察覺到蘇瑾嬋的信任,蘇瑾妍慢慢放得自在,在曹夫人跟前同她隨意說了幾聲,便說想去看看外甥和外甥女。曹夫人哪能不知曉這是她們姐妹有話說,自然不可能攔著她們。
到了蘇瑾嬋的屋子,蘇瑾妍逗了會孩子,蘇瑾嬋便讓乳娘帶了下去。七妹妹特地過來,肯定有事情,要和自己說,見到她對孩子的歡喜,忍不住就道:“七妹如今成了家,也該和妹夫生個孩子抱抱了。”
蘇瑾妍聽得雙耳紅熱,嬌嗔著說了幾句才言歸正傳,“大姐,您不能讓五姐姐嫁給二少爺。”
這話說的直接,蘇瑾嬋愣住,反問道:“七妹,這是什么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