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妤是光明正大出府,待嫁女和亡母說些離別話,盡最后的孝義,在情在理。
羅氏并未同去,蘇瑾妍伴在苑源樓陪她說話。
“你既是心悅蕭家世子,他待你又如此上心,母親這心也就放下了。”羅氏慈愛地握著女兒的手,幫她捋了耳畔的發絲,滿面歡喜道:“打小就盼著你今后能許個好人家,倒不是說夫家要多么顯赫,關鍵是姑爺能疼你護你。”
蘇瑾妍聽得鼻尖一酸,低聲喊道:“母親······”
羅氏垂首長吁一聲,語重悠長道:“早前老太太有意讓你嫁去東平侯府,我就一直擔心你到底愿不愿意。你這孩子從小都是心里想什么,面上就表現什么。若是中意俞世子還好,否則真過上了日子,難免就成了怨偶。”
“母親,這事已經過去了,您也別提了。”蘇瑾妍微有別扭,轉言道:“方才三姐出府,母親怎么不派人跟著?”
“老太太屬意讓她單獨祭奠生母,我再讓人守著,豈不是讓人生話?”羅氏感嘆完,低頭似有愧疚地說道:“她幾番欺負你,母親亦曉你心中怨她。好在過不了多少時日,你二姨就要抵京,等到時候將她嫁的遠遠的,咱們也眼不見為凈。”
“租母這次真下決心,要將三姐嫁給姨哥了?”語氣有絲不確定。
羅氏頷首,好笑著道:“自然是的,這婚信都傳過去了。”
悔婚這種事可不小,和東平侯府是權衡利弊,但對于一個有辱家族名聲的棄女,還有何不舍的?
“三姐可不似個認命的人。”蘇瑾妍說得別有深意。
羅氏以為女兒對三姐兒還存著芥蒂不滿,安撫道:“妍兒放心,等到了丘城,有她受的。”
蘇瑾妍聽著,心念道就擔心蘇瑾妤去不成丘城。
“對了·聽門房的人說,妍兒最近頻頻差婢子出府?”
蘇瑾妍回神,面色不改地答道:“哥哥如今回府的次數少了,女兒惦記外面的新鮮事·便使了金鈴出府。”說著雙手趴到羅氏膝上,昂頭撒嬌般輕問道:“母親可是惱了?”
“怎么會?只是次數多了,難免有人將話告到你祖母那去。”
府上的事都瞞不了老太太,若不是蘇瑾妍得她重視,想來也早就提醒挨訓了。知曉羅氏是在關心擔憂自己,蘇瑾妍乖巧道:“女兒今后會注意言行的。”
“乖孩子。”羅氏拉起她,沉默片刻·臉色徒然認真起來,“妍兒,有幾句話母親不得不跟你嘮叨下。”
蘇瑾妍見她這般嚴肅,坐直了身道:“母親請說。”
“東平侯夫人已經送信過來,徹底解除了與咱們家的親事。今昔你和蕭家世子一塊兒,外面都傳得沸沸揚揚,切不可再胡鬧任性。”
羅氏說得相對含蓄,但蘇瑾妍明白這是告誡。
她擔心自己三心二意·哪日突地又悔了同蕭寒一起。畢竟蘇家已經得罪了東平侯府,外人眼中自己已然是不知天高地厚。若再戲耍了蕭府,必然會為家族惹來災難。同時·也要自己明白,不管之后中意不中意蕭寒,事情已經沒了轉圜的余地。
對上羅氏的目光,蘇瑾妍鄭重清晰似承諾道:“母親放心,女兒不是那些見異思遷的人。現既然都沒有遮掩這感情一分,必然也是想明白通徹了的。”
羅氏這才滿意頷首。
自蘇瑾妤的真面目被揭露,府里就再無波瀾,似是又恢復到了從前的平淡安謐。只要等她離開了蘇府,前世的噩夢自然不會再出現。
而自己,亦有真正的幸福。
游走在花園里·小徑旁的桃花已然凋零,過了氣的艷紅仍舊遮不住她的蕭條。走著走著,蘇瑾妍目光微緊,前方俯身拾撿地上花瓣的粉衣少女,可不就是六姐姐蘇瑾媚嗎?
提步往前,至對方身后·蘇瑾妍輕喚道:“六姐?”
“咦,是七妹啊?”六姑娘直起身,嘴角笑意吟吟,手中雪白布袋上尤沾著花瓣。
蘇瑾妍面露好奇,湊前問道:“姐姐這是在做什么?”
“花落了,燦爛尤在。我喜愛桃花的這股清香,見它落在地上也怪可惜的,索性撿了回去制成花露,或者縫幾個荷包,隨身帶著也好。
蘇瑾妍心中越發好奇,六姐何時愛上了桃花?
“這種事,讓婢子做就是了。”
六姑娘搖頭,“親自做才顯得誠意。”言罷,似覺得失言,忙轉言道:“許久不見七妹了,到亭子里說說話吧?”
蘇瑾妍應地干脆,目光卻狐疑起來。
誠意,莫不是這桃花還為了旁人?
遣了婢子下去端了壺溫茶,蘇瑾妍率先問話道:“六姐最近忙什么呢?”
六姑娘掩手輕笑,輕飄飄道:“我能忙什么,不過就門庭刺繡看花罷了。”
她模樣生得艷麗,此時羞澀微笑,讓蘇瑾妍望得一瞬呆滯,想也不想就說道:“姐姐笑得真好看。”
六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酡紅,有絲不尋常的濃艷。
“姐姐長我一歲,明年就及笄,可是快要許夫家的人了。”蘇瑾妍突然出言打趣。
六姑娘詫然,她同這位自小驕傲的七妹妹關系并不熱絡,她怎的會說這般話?
雖是驚訝,但仍舊極為自然地接話道:“這等事,自有祖母做主。”
頓了頓,不等對方再語,復又道:“妹妹才是好福氣,和國公府世子相悅,今后可是要得誥命的。”語中羨慕,絲毫不掩。
蘇瑾妍抿唇,明年六姐便會進宮,成為那人的妃嬪。
“三姐馬上就要離府,今后姊妹都出嫁了,府里便無趣了。”
提到蘇瑾妤,蘇瑾妍心里一個咯噔,凝視著蘇瑾媚輕道:“姐姐可是覺得三姐嫁得可惜?”
六姑娘亦打量起蘇瑾妍,半晌才搖頭,“婚姻大事,自都是長輩做主,哪容咱們自我掂量?可惜倒也沒有,就是不舍了些,打小三姐對咱們都分外關照。”
話中有話,蘇瑾妍又怎么可能聽不出來?
沒有再開口,或許她不該猶豫的。
未時三刻,護送三姑娘去張氏墳前的婆子突然趕回,匆匆就到了慈云閣。
頃刻,里間傳來老太太的喝罵聲,緊跟著是吩咐人備車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