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散,風飄揚,秋色無邊,夕陽西移。望著靜謐的庭院。蘇瑾妤滿臉慍怒,原本好好的計劃,就被蘇瑾妍給打亂。
眸中帶著不甘,又夾著憤怒,七妹妹就是一不帶大腦的人,甭管自己如何教,總也學不會一招半式。耐著性子與她磨了一個下午,最后竟是打散了棋局就離開,稱什么這不是她學得會的東西。
既是有這份自知之明,還偏得纏著自己非學不可?
蘇瑾妤有種被人戲漬了的感覺,七妹她雖素來是個模糊的性子,不將任何事放在心上,可不該執著的事倒起勁的很。低眸無聲嘆息,也不知妙仁庵那邊情況如何,自己不能束手待斃,以妙仁現在的能力,對抗不了平陽侯府。
蘇瑾嬋一事撲朔迷離,自己又該從何查起?看著她與曹杰三年的鴉蚱情深,蘇瑾妤微微握拳,目視前方的眸中透著濃濃隱忍,她真的是受夠了!憶起前世自己所受的屈辱,憶起那些人輕蔑的目光,蘇瑾妤就恨不得將這一切摧毀。
而她蘇瑾嬋,卻安然無恙地與他過了這么多日日夜夜。那個讓自己至死都不能釋懷的男人,前世不曾給過自己一分柔情、一分關心。但今生,只因為自己是蘇瑾嬋的妹妹,每每去侯府,他都細致叮嚀,呵護關照。
蘇瑾妤想要他的溫柔、化的目光、他的一切,見到他和蘇瑾嬋親密的舉動,就恨不得沖進去將二人分開。站在他們屋外的廊下,聽到那般肆意的歡笑聲,她便如萬箭穿心,痛苦難耐。
“姑娘,您還要給奴婢去告假嗎?”甘枝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蘇瑾妤身后。
望向遠處的人將目光收回,斂好情緒,想了想才搖頭回道:“罷了,七妹妹近來許是會常常過來。”嘴唇抿緊,似是無奈。
盼著誰都依賴重視自己,但又擔心七妹妹魯莽的性子惹出麻煩來。
早上她興沖沖的跑來說要學下棋,便不會管對方愿不愿意、得空與否,軟磨硬泡地不見自己應允是絕不會罷休。偏得她又資質愚蠢,連最基本的擺陣、布局都聽不懂,離開的時候雖說不愛再學。可她那聽風就是雨的性子,自己還真能當真?
蘇瑾妤有的時候喜歡七妹妹纏著自己,看她團團轉苦惱的模樣,跟前走后,但想擺脫卻也不是個容易事。譬如上次,自己被發現外出,還不就是她的無意?
早前對她還持了份懷疑,可現在卻又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那樣智商的蘇瑾妍,虧得自己堤防多時。完全就是被羅氏寵壞了的姑娘,霸道、無理、少腦子,完全不配做自己的對手!
“姑娘不如稱病,閉門不見?”
蘇瑾妤聽了這點子,轉過身睨了她兩眼,有些猶豫說道:“會不會早了些?”
甘枝便機靈地回道:“這幾日天氣不好,晚上總是連夜的雨,姑娘身子嬌貴,微有不適怎么就說不過去了?”往前兩步,又解釋道:“姑娘,自知大姑奶奶的事情后,您寢食難安,今日又勞累了一個下午,終日精神不濟、懨懨乏累。”蘇瑾妤賞識地沖她點頭,笑道:“還是你鬼主意多。”
甘枝欣喜一笑,折返自架上取了銀色青蓮的披風為蘇瑾妤披上,勸慰道:“您就別擔心了,凡事都會過去。既然姜大夫已經逃逸,大姑爺和曹夫人如何會懷疑姑娘您?大姑奶奶最近身體不好,一聽您為她憂慮地病了,指不準就讓人接你過府了。”
蘇瑾妤只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走到臨窗的炕上坐下,對甘枝的話不置可否。心底偶有嘆息,這具身體真是柔弱的可以。本就是有體虛之癥,碰上那次深秋落水,還真落下了病根。
自己私下里配了不少藥調理,雖好有七八成,可這長年累月下來的病癥,到底不能徹底根除。
低頭拿起桌上的青色纏枝瓷盞,微抿一口卻發現是涼的,蘇瑾妤放下,吩咐甘枝去重沏一杯來。
見她跨出門檻,蘇瑾妤才挽起衣袖,摸了摸左手處的紅珊瑚手銅。
眉間似有憂傷,這是十歲生辰,那個人送的。還記得當初她說的話,希望自己的一生如這臂銅一般,火紅耀眼,幸福永久不滅。
蘇瑾妤心生酸楚,自己命運忐忑,甄家亦是如此。重生后她沒少跑去甄府外面緋徊,卻始終沒有勇氣進去相認。終日同仇家親人長短,連她都覺得厭倦惡心,什么時候才能解脫?
蘇瑾妍回到絳綾閣第一件事便招了院人問今日廊下的鸚哥可有異狀,金鈴笑著回一切平靜。蘇瑾妍再問周邊可有發生其他,金玲想了想還是搖頭。似有失落,添了幾分惆悵,蘇瑾妍揮退金鈴。
丁香看得迷茫,忍不住好奇蘇瑾妍想問什么。后者只懶懶地敷衍了幾分就打發她下去。
他那般幫了自己,難道沒有什么要與自己交代?什么言語都沒午,蘇瑾妍都有些懷疑到底是不是蕭寒授意了。
他又何為要摸黑妙仁?
未過幾日,這問題就解了惑。
三個月前圣上最寵愛的淑妃病逝。太后做主為皇上選秀,因不是三年一度的大選,只讓眾府自愿將姑娘送進宮,并非強制。而岳府就將二姑娘岳綰綰送進了宮。聽說岳老爺原本是要送大姑娘進宮的,但就是因為前陣子妙仁師太說過一番岳綰綰命中富貴的言論,岳家才改送了她進宮。
蘇瑾妍這才明白了蕭寒的做法,他并不是幫自己,而是為他自己解氣。
之后,蘇瑾妍便再無期盼過鸚哥的到來。
秋去冬來,天氣漸漸惡寒,蘇瑾妍不喜出門,便囤在暖閣中看起書來。入神的時候,亦有感嘆自己從前荒廢了時光。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大戶之家,哪個女子能沒些見解?
從前旁人都說自己說話突兀、做事魯莽”就是因為閱歷太少。
做姑娘鮮少出門而看書,便是最好的學習途徑。八妹妹蘇瑾嫵閑不住便愛過來尋她,二人有時說話就能說上半個下午。
“真是可惜,若是我也能與母親一道進宮,與二姐見一面就好了。”蘇瑾嫵說著,低頭難過,她都有一年多沒見到親姐了。
蘇瑾妍便伸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安慰道:“今后總有機會的,妹妹莫急”
“哪還有機會?若非二姐生辰圣上特準,連母親都難進去一回。”蘇瑾嫵說著竟是嗚咽出聲“自打二姐進了宮,我就再沒見過她。七姐你說,如咱們這般尋常的人家,我許是今生再也見不著她了。”蘇瑾妍亦有所感觸,二姐姐蘇瑾如一年前進宮,初封為美人,后來懷奔龍種,便晉為如嬪。去年臨盆,誕下帝姬除卻一堆賞賜,便再無恩寵。二嬸孟氏也就去年進宮一次,今年若不是逢她生辰,許是也進不去。
將門侯府的姑娘進宮分位自然就高,而那些一品誥命夫人進宮頻繁探望也亦非難事。可如蘇家這種普通官宦家族,如嬪又不得寵自然無權隨意接見家眷。
不過她有位帝姬,較之那些深宮妃嬪,總還多了分盼頭。
“七姐,你聽說沒?這次選秀,圣上又納了不少妃嬪。二姐獨身在宮中日子定然難熬。我二姐她那般優秀,為何就是不得寵了呢?”
蘇瑾嫵嘀咕著,面色忿忿。
蘇瑾妍便急得噓了一聲提醒她道:“八妹妹,這種涉及宮廷的事你怎么都敢議論?若是讓外人得知了,可是大不敬。”“大不敬怎么了?我二姐的一生都賠在里面了。”蘇瑾嫵亦是直言不諱。
八妹妹如此的性子,才是這般年齡的懵懂。
想當初,自己也是這樣的。
蘇瑾妍突然眸色一暗。
二太太孟氏自宮中回來,換了身衣裳就去了慈云閣。老太太見她過來,亦是歡喜,屏退了左右拉著她的手問道:“怎么樣,娘娘在宮里可好?”孟氏點頭,笑了笑讓老太太別急,輕聲說道:“母親莫擔心,她一切都好。”
老太太的心微微一定。孟氏便感慨道:“還得多謝母親,給了兒媳這樣的機會。”
如嬪分位不算高,接見家眷有時間限制、亦有人數限制。
老太太瞇眼一笑“這說的什么話?你們母女倆一年未見,我自明白你的思女之心。宮中那么多貴人,我一老婆子進宮,三跪九叩的可受不了。你去我去都一樣,知曉她一切安好,我也就安心了。”
孟氏的眼角有些漲紅,就是抹了粉都沒遮住,心中是感激老太太的。但聽對方一席話,一時又不知該說什么,便談起蘇瑾如的事,還笑著道:“對了,母親,兒媳今日還見著了小公主,長得與如兒小時候可真是一模一樣。”
身在皇家,不管男女,有了孩子便算是站穩了腳。
老太太聽著也眉開眼笑,卻糾正了孟氏道:“還如兒?她如今是天家的人,公主何等身份,怎么好這樣做對比?”
孟氏高興,笑了掩嘴就道:“是媳婦激動,失言了。”
老太太便關心地問了幾句新屆秀女的事。
孟氏微微嘆息,臉色沉重地回道:“聽娘娘說,這屆留下的幾位小 主都格外出色,前一陣子都有人侍完寢直接從常升到了昭儀。更有跋扈的新人,直接就為難起咱們”睨了眼老太太,孟氏又改口“為難娘娘,后來虧得皇貴妃娘娘出手。”
“皇貴妃?”老太太沉吟。
提到這個事,孟氏就很激動,伸手握了老太太胳膊就說:“是呢,近來貴妃娘娘很是照拂如兒,走動也親密。她今天私下與我說,讓我們家有空去安平侯府拜見下安平侯夫人,我想著八成是貴妃娘娘要提攜咱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