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凋零,秋風瑟冷,樹上的葉子由綠變黃,沒有溫度的光芒給不了它想要的滋養,掙扎在蕭條的枝干上,躲不過飄落的命運。極地被風卷起,聚集在角落,尋不著最初的根本,任人踩踏。
茉莉走到倚在窗柩上的蘇瑾妍身后,“姑娘,丁香去了三姑娘的玉蘭閣。”
視線未收,蘇瑾妍輕道:“你親眼見著了?”
“是奴婢親眼所見。”
蘇瑾妍轉身,瞧著她笑了笑說道:“你見著了便好。”
茉莉的眸中燃了些許迷茫,“姑娘…”
蘇瑾妍揚起嘴角,“我早知道她去了那,不過是讓你去見見罷了。”
“難道最近丁香出去,皆是去了三姑娘那?”茉莉詫然,緊跟著又道:“姑娘您并沒有安排什么差事讓她過去,她這簡直是…”似是又意識到了什么,話止在唇邊。
“腿長在她的身上,我如何能攔得住?再說了,攔著了她的人又如何,她心里早就沒有我這個主子了。”蘇瑾妍說這話的時候眉毛微挑,夾著不屑又似是輕蔑,“你說,這樣的婢子,我還能留嗎?”
素來婢子被發現不忠,打罵皆由主子發落。
茉莉有絲不忍,那畢竟是與自己一起伴著姑娘多年的人。抬頭,試探性地開口:“姑娘,丁香許是有苦衷,不如等她回來奴婢先去問問她?”
“別!”蘇瑾妍斷然拒絕,仔細盯著茉莉就道:“我是信得過你才讓你知道這個事。茉莉。今后很多事你且防著丁香,若是有話同我說,皆私下里稟報。”
蘇瑾妍垂了垂眼眸,跟著又說道:“苦衷?到頭來無非只是銀子。為了錢財背叛我,你覺得能稱為苦衷?”
“錢財。那是…”茉莉似是還不太愿接受這樣的事實。絞盡腦汁為丁香尋著借口。“她家里近來事多,銀子緊得很。姑娘,她許是一時糊涂。”
畢竟,是您沒有出手贊助。
自然,這話是茉莉留在心里的。姑娘的錢財,愿意拿出來便幫忙,若是不愿,婢子還能說什么?
“呵茉莉,倒是你還是太過善良。”蘇瑾妍說著。復認真地盯著她又說道:“我告訴你,若今日是你短了銀兩,我一定毫不遲疑地幫你。別說是錢財。就是天大的事我都幫你想法子。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茉莉抬頭,怔怔地望著蘇瑾妍。
一顆心,卻因為她方才的話而歡喜了不少。
“因為就算你遇著了再難過的坎。我都信你不會背叛。”蘇瑾妍由衷的笑著,“茉莉,你說是不是?難道今日缺銀子的是你,你就會跟丁香一樣,做些對不住我的事?”
“不、不會!”茉莉的聲音響亮又堅定。
蘇瑾妍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
“我并不是個無情的人,茉莉。別說是你,就算是院子里的金鈴,她過來求我,我也不會吝嗇那些錢財。關鍵是,要看那個人值不值得我付出。”
金鈴剛走到門口就聽著這么一句話,她不曉得里面的人在交談些什么,卻因為主子的話而欣喜一笑。
“姑娘、姑娘。”
里間的兩個人還說這話,突然聽到外面的呼喚。蘇瑾妍也不見焦急,出言道:“進來說話。”
金鈴進屋,小心瞧了瞧二人的面色,行了禮說道:“姑娘,早前那只飛走的鸚哥又回來了。”
“是嗎?”蘇瑾妍語調歡快,拔腿就往屋外走去。
茉莉自然緊隨其后,金鈴瞧著氣氛輕松,忍不住便嘀咕道:“這鳥兒受了姑娘的恩德,總記掛著您,時不時回來瞧您呢”
“可不是?當初我若是不放它走,現在早就病死了。”蘇瑾妍望著籠子桿上立著的五彩鸚鵡,它精神奕奕地昂著頭。
鸚哥的眼珠子四下打轉,尖聲道:“我要見你、我要見你。”
蘇瑾妍心中大喜,旁邊的茉莉就已經接過了話,“瞧姑娘,這鳥兒要見您呢”
“真通人性。”那旁金鈴也感慨。
蘇瑾妍卻是聽明白了意思,暗道:他是有消息了嗎?
左邊站著金鈴,右邊立著茉莉,要怎樣教它說話呢?蘇瑾妍微微猶豫,便踮起了腳尖將籠子自廊上取下,邊往屋內邊說道:“外面可真冷,還是里面暖和。”
茉莉很隨意地跟了進去,金鈴猶豫了下,轉身離開。
自己不過是個粗使婢子,不同于茉莉、丁香能隨意出入姑娘的屋子。
至里間,將籠子放在桌上,蘇瑾妍一臉興致,逗起了它說道:“早前哥哥說它兇狠,我可一點兒都沒覺得。”
“那是因為姑娘救了它的命,還給了它自由,它念著您的好,自然乖巧。”茉莉似是也覺得這鳥神了,鸚哥不是鴿子,都多少日子過去了,居然還認得回來的路。
“我不過養他幾日,他就記得我的好。可有些人呢?唉…”蘇瑾妍幽幽嘆息。
茉莉知道她在說什么,可又不曉得該如何安慰。正不知所措的時候,就聽得自家姑娘道:“茉莉,待丁香回來,你該如何待她還怎樣對她,切莫生分了。”
“姑娘,這是為什么?她那樣對姑娘,指不定和三姑娘私下里說您什么呢,奴婢可不要再與她交好。”早前就有了些疏遠,眼下曉得了這些,茉莉可忍不住。
蘇瑾妍便勸道:“我知你性子急,心里也藏不住事。但是茉莉那,咱們若是總將心里想著的放到臉上,總有一天是會吃虧的。丁香她聰明,素日來我的心思都被揣度,何況是你的?”
“但是姑娘,您都知道了她的所作所為,為何還要包容她?”茉莉極其想不通,姑娘的樣子,分明就早就知道了。
蘇瑾妍卻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盯著她回道:“我不止包容她,我還要縱容她。”
“啊?”茉莉的眉頭皺得更緊。
“這些啊,你就別問了,聽我的就好。丁香,咱們且照常對她。”蘇瑾妍說著又抬眸,繼續道:“有的時候我待她親密于你,你別多想。要知道,我身邊也就你一個貼心的人了。”
話中的惆悵之意,不言而喻。
茉莉雖不理解,卻點頭應下。
“去拿些葵花籽來。”蘇瑾妍將目光重新投于身旁的鸚哥上,還補充了句:“記得剝好了再拿來。”
“哎,奴婢省得。”
待茉莉出了屋子,蘇瑾妍才一本正經地看向鸚哥,開始教他說話。
丁香回絳綾閣的路上,心情一直很沉重。方才三姑娘的話,算是警告了吧?想想又不太甘心,絞著衣襟很是不悅。說自己吃里扒外,也不瞧是誰在挖墻腳?
是她,面上仁義道德的三姑娘!
若真是光明磊落,為何要私下里知曉七姑娘的一舉一動?分明就是有所圖謀,只是自己曉得聽了她這些,便再離不開她、也擺脫不了。本只是起了心思想幫她做一陣子事換些銀子,卻不想她早就關注到了自己的家人。
丁香氣結,努嘴在心里咒罵起來。說什么自己是墻頭草,風往哪邊吹就往哪邊倒。也不想想自己的今日,是拜誰所賜?
怎么會突然變了態度呢?
撓了撓頭,想起早前的棋盤。難道就是因為自己好心積極了些,可她見到的時候不很歡喜么?丁香能感覺到三姑娘對自己那份潛在的不信任,還有責怪、懷疑。自她的眼眸中,丁香看到了很多復雜的情緒。
明明對自己不滿,卻終究留著自己,這是因為自己還有價值?三姑娘到底要知曉了七姑娘的什么事呢?
憶起這幾日七姑娘對自己的好,丁香心里又有些搖擺不定了。她還是那樣器重自己,上回幫著自己說話,為自己向夫人請假。就是去舅老爺家,身邊都只帶了自己一人,可見她對自己的器重。
三姑娘看重的,也就是自己在七姑娘心中的分量吧?
權衡兩邊,丁香自然還是覺得跟在七姑娘身邊好,因為就算再得三姑娘的賞識,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外人。她的身邊有甘枝,有桑葚,什么好處都輪不到自己。可現在就算想要抽身離開,已經沒有了機會。
且三姑娘有的時候表現出來的那份果決,丁香亦擔心她會有所旁的動作,心中對她真實既好奇又害怕。
才進了絳綾閣,湊巧見著茉莉手里取了一個小碟自西面的廊下穿過。好奇地踏進去,截在她望著碟中的葵花籽肉,不解道:“姑娘怎么今日想著吃什么了?來、我端進去。”說著伸手便欲接過。
茉莉往旁邊側了側躲過,僵硬道:“這不是姑娘要吃,是喂鸚哥的。”
“咦,那只鳥又回來了嗎?”見著茉莉繞開自己往前,丁香又緊隨著她,說道:“我幫你送進去吧那鳥兒都回來兩次了,姑娘喜歡為何不將它留住?”
“不必了,你才回來,定是累著了吧?”茉莉的心中有絲嘲諷,卻極力克制著那份沖動,用最平淡的聲音說道:“我才剝好,自己能送過去。”
往前了兩個步子,茉莉忍不住轉身又道:“不是說喜歡就必須留在身邊的,姑娘疼它自然不想錮著它。”
丁香站在院中,直覺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