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梁宇接到云子的電報,大致知道了第130師團的近況。//比奇屋快速更新//他那便宜岳父的部隊現在正處于水深火熱當中。梅津美治郎還是沒死心,一再向國內發電報表明心跡:他絕對沒有叛國!但日本國內是鳥都沒鳥他,徹徹底底地把他當成了一個萬惡的帝國叛徒了。梅津美治郎很傷心,幾乎想要剖掉自己了,幸好真希和云子拚命勸解,這才沒有做那剖腹表忠心的傻事。后來云子聯合了大倉正太等將領一再苦勸:與其給東條英機污蔑死,還不如舉兵和那東條英機撕殺,爭取把東條英機消滅掉,不然任東條英機胡搞,帝國會徹底給他毀滅的。梅津美治郎似乎也想通了:東條英機不是想置他于死地嗎?八嘎的,老子跟他拚了!他也開始積極行動了,以平陸和永濟為根據地,開始布置戰場,準備迎接東條魔鬼的進攻。現在他的部隊的士氣沒問題,他在軍中有足夠的威信,他的部下也愿意跟隨他,無論他要干什么。
關鍵是沒有糧食了,現在那一帶已荒無人煙,根本沒法得到補給,如果再拖下去,部隊有可能會不戰而垮。云子是很焦急,致電梁宇,希望能幫他們一把。
只要這個岳父肯打東條英機,糧食不是好解決嗎?陜西可是個大糧倉,這兩年又是大豐收,糧食多得是。這事好辦!梁宇立即向趙壽山發報,要求他不惜一切代價替130師團的留守部隊妥善解決糧食甚至裝備問題,要做好他們的勤工作。
用中國的糧食去養小日本,這當然萬分不情愿,但這股日本人有點另類,那就特事特辦吧。他要給所有日本人掛起一幅高高的旗幟,樹立一個好榜樣…反正這130師團已經是“自己人”了,其它的小鬼子想知道就去譯電碼去。
這天,臨近中午。永濟城外突然有兩人畏畏縮縮地走到了城門口,想進又不敢進,正在那里轉著圈圈。守城的日軍都很好奇,這近大半年來,別說是外人,就連老鼠都見不著多少只。現在這一帶都成了大兵營,平民百姓根本沒法子生存,沒死的都是有多遠就逃多遠了。這兩個明顯不是軍人,是穿著中國百姓的衣服,不過就是破破爛爛,有點狼狽。
但不管怎么說,這兩個都是人呀。站在堡壘里的日軍心理一時難以接受,都是傻愣愣地望著有點呆若木雞,不知道該怎么反應。還是那兩個率先招起呼來,一個個頭稍高,年紀三十四五歲左右的漢子摘下破氈帽,露出一頭油膩膩的頭發,頭發有點亂,不過那發臘痕跡依舊在,盡管已經給頭油遮沒了。他似乎有點畏懼,猶豫了半天,還是搖起了氈帽,向上大叫道:“哎,上面的日本兄弟,可不可以幫幫我們?”
上面的日本兵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不過他們也沒有多余的動作,立即派了人去通知上官。下面就兩人,而且不像是軍人,自然沒必要大驚小怪。不久一個少佐軍官率了一個小隊的人走了過來,他是很有禮貌,問道:“你們的什么的干活?”說的是怪腔怪調的中文,嚴重帶著東北口音。不過他的態度還是蠻好的,畢竟那么久沒見過“人”了,有那么一點親切感。
那漢子拚命地綻著笑,說道:“哎,軍爺,你好你好,我叫朱達,這是我的伙計柴二。我們是對岸陜西最大的糧行盛世糧行的人,前些日子過來想收一筆數…哎…”然后他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著辛酸:為了收錢,他們輾轉到了侯馬,誰知這一帶戰亂不斷,人去屋空,別說那差債的,就是連人都沒見過幾個。他們想回去對岸,誰知那邊卻爆發了大戰,他們是嚇怕了,一路逃跑,誰知卻是迷了路,一路走了過來,人找不到一個,食物更是沒有,他們帶的干糧都吃盡了,又累又餓啊。好不容易逃到這里,總算見到人了,雖然他們是日本人,但還是硬著頭皮過來了…
那日本少佐軍官名叫久保健,似乎還有點同情心,或者軍中的情景讓他引發了一絲共鳴,他沒讓朱達兩人進去,卻是讓人拿了幾個飯團過來,說道:“朱達君,很不好意思,我們的軍中很缺糧食,這幾個你們拿去吧,我的只能幫你到此了。”
朱達表情很驚訝,道:“長官,你們就是吃這個?”久保健點點頭,道:“是的,很抱歉。”突然間他心里有點懷疑,板起了臉,冷冷地道:“你的什么意思?八嘎,你的是支那人的奸細?”他狠狠地把手按在指揮刀把上。//比奇屋快速更新//
朱達忙道:“長官,你不要誤會。我的是糧行的,糧食的多多,只要…嗯,你們可有現錢?”久保健狐疑地道:“什么的意思?”朱達趨前一步,在他耳邊嘀咕道:“長官,我已向我們掌柜發過誓,一定會把錢收回來的,但…哎,欠我債的那個也不知死了還是逃走了,我是沒法了向我們掌柜的交差了,債肯定是收不回來了,但我可以嘗試下彌補點損失。長官你們要是有錢,我可以去對岸弄一批糧食過來,不過價錢…”他瞇起了眼,小眼睛在放著亮光,一看就是個精明無比的奸商。
久保健啊了一聲,迫切地問:“朱君,你的真能弄到糧食的干活?”朱達點頭道:“我們糧行是陜西最大的,我們掌柜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只要價錢好,什么事都能辦成。我們掌柜跟守河防的那些長官可是熟絡得很,多多糧食都能運過來。而且馬上就能組織一批過來,我們的糧食囤積得太多了,往東的道路又不通了…只是這錢…”他輕輕地捻著手指。
久保健大喜,說道:“錢的,不是的問題,朱君,請,我們城里談談,我們的旅團長閣下一定會感興趣的。”
直到黃昏,朱達兩人才在久保健親率的一隊日軍的護送下到了黃河邊,在上游十五里的稍為平緩的黃沙渡劃船過去了。久保健就留在當地等待,那中國商人和將軍閣下可是相談甚歡,那商人表示,對岸的防守部隊都給掌柜的疏通得很到位,隨時隨地都可以運糧過來。
這點是一點也不奇怪,支那軍隊的是人人皆知的事,要不然也不會給帝人一比幾的趕著跑呀,導致了戰斗力的衰退呀。官商勾結在中國可是比比皆是,久保健心里有時還在轉念:要是殺上對岸,肯定能吃香的喝辣的…但他心里還是知道,以目前這種形勢簡直就是做夢,他們已沒了援兵,實打實的是一支孤軍,對面的支那軍隊少說也有二三十萬人。一比十的消耗也能把他們消耗殆盡,強攻對岸,目前是不可能的。
關鍵就是能把糧食問題解決了,只有吃飽了肚子,才有機會和那東條惡鬼周旋,不然人家就是不上來打你,你自個兒就得餓得死啦死啦的。作為前線的指揮官,他自然是很了解部隊的情況,再不解決糧食問題,部隊絕對會不戰而潰。
但他們已經沒有辦法了,前一段時間這一帶打仗打得太兇了,加上東條英機竟然發瘋地把毒氣彈細菌彈都往這邊投,只把這山西之南弄得荒無人煙。你肚子餓,再去種地已經來不及了呀。去別的地方搶,又沒法去,這里就像個半島一般,你能往哪去?
現在倒好,無端端的來了兩個陜西的商人,一見他們就知道是愛錢的主,現在部隊的糧食是沒有,但搶來的錢卻是不少。別說大官,就是小兵身上也有不少啊。有人肯賣糧,相信沒人會把身上的錢藏著掖著,有多少都能買得起。
這兩個糧商的到來,久保健還是挺感激的,對于他們也是很客氣,盡管這兩個家伙心黑得很,開的價錢老高,比市面的高了足足五倍以上。夠心黑的。不過只要有糧食,五倍就五倍吧,五十倍也照買。
那兩個商人是過去了,他卻是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著,真怕那兩個會騙人呀,支那人可是狡猾狡猾的有。定金給了他們三根黃金,私吞了就私吞了,反正是搶回來的,用不著心痛。但沒糧食真的是很要命,部隊真的會頂不住的,部隊垮了,黃金還有什么用,拿來吞嗎?
不過第二天一早,他心中的石頭便是放了下來,三條大木船從上游斜插下來,前面站著的一個赫然就是那油滑的商人,他真的送糧食過來!不用擔心他們使詐,他的一個大隊已在周圍埋伏著,槍口炮口都對著河邊,一有動靜立即就可以消滅他們。他們就是來個一萬幾千人也是沒用處的。
不過看起來那油滑商人還是挺守信的,三條木船東西不少,人卻不多,應該不是來使詐的。事實也是如此,那油滑商人不單自己過來了,還把他們的二掌柜白本齋請了過來,大約知道了這里的皇軍是錢的多多,糧食的少少吧。本來嘛,商人就是商人,無利不起早。他們的二掌柜過來那是一點也不會奇怪。
為了軍隊的生存,久保少佐對那二掌柜白本齋那是熱烈歡迎的。這白本齋四十五六歲左右,一看就是個非常精明的人,臉有點長,真的很像馬,說話也中甕聲甕氣的,更像馬叫。久保少佐心里只想:管你是馬是驢,有糧食就是條好騾…
為了生計,永濟城駐軍的最高長官大倉正太少將親自來接見了這位米飯班主,這可是事關全軍的安危的,不能不重視。他對這白本齋的印象挺不錯的,絕對是個精明的奸商,奸商就奸商吧,只要手上有東西就行。他是把幾十條黃金搬到了他的面前,那是這三條船的糧食價錢,再拿二十條給他,是下一批糧食的訂金。對付奸商,這些東西是比甜言密語好使得多了。
果然那白本齋就是眼睛在發亮,二話不說便是收了起來,二話不說立即讓那朱達拿了錢回去,叫他只管把糧食送過來就是了。他自己留在永濟城,大約是做人質吧,這些中國的商人呀,眼里果然就剩錢了。這讓大倉少將的期望值又大大增加了。
為了套交情,他甚至把珍藏的幾瓶好酒也拿了出來,喝得差不多的時候,他一探口風,這盛世糧行果然是和對岸的軍隊勾結在一起,盛世糧行到這邊做生意,起碼得交二成的過路費,不過相比市價的五倍價錢,他們還是能賺不少的。
那白本齋喝了幾杯便是說話多了,拍著胸脯吹噓著他們白家是如何如何的,別說糧食就是機槍大炮也能弄出來賣,還說他和那九十六軍以及三十八軍的關系也很好,九十六軍的軍長李興中可是和他交情好得不得了…當大倉少將試著問他們能不能弄到槍枝彈藥的時候,他竟然把胸脯拍得梆梆響,說只要你有錢,就是天上的月亮也可以賣給你…
酒喝得差不多了,卻有衛兵過來稟報,云子大佐來了,她怕這些商人有詐,想審問審問他們。大倉少將心里不以為然,但他深知南造云子的能力,對這批商人他只是病急亂投醫,還真怕有個意外,現在部隊已經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了,還是讓云子來檢驗檢驗吧…
他借口密談一些事情,把白本齋領到了里面的一間靜室,剛要進去,卻有衛兵來通報師團長有急事派人過來,要他親自去一趟,他便請白本齋先到靜室等等,他去去就來,然后匆匆出去了。
白本齋無奈,推門走了進去。讓他吃驚的是,這間靜室是按日本人的風格裝修的,半間都是裝成了榻榻米,房間內沒有任何擺設,空無一物,不過卻是多了一個人,還是一個日本女人,而且是披著大佐軍銜的日本女人。
白本齋酒喝點有點多,眼睛有點花,一時間也沒能看清那女人的面容。不過這所謂的靜室真有點詭異,他立即警覺起來。剛踏進室內,卻聽那女人說道:“請把門關上。”白本齋順手把門推上,就一個女人他也沒什么好害怕的,他甚至感覺是不是那日本人的少將要買好自己,送一個日本女人給他,但也用不著穿軍服啊…
他還在思索著,卻聽那女人突然低聲說道:“戴笠,你竟然敢來這里!還真不怕死啊。”白本齋大驚,身形一動,眼睛放出一道兇光,他心里暗叫不妙,事情敗露了!便是想動手把那日本女人制住免得她大呼小叫。不過還沒動手,卻是看清了她的容顏,他不由得冷汗齊出,身形顫動起來,心里涼了半截:“真是冤家路窄啊!竟然是她!完了!”
這個女人他是謀過好幾面,可以說是熟得不能再熟了。當年他可是發了狠,親自率隊去追殺她的,但這女人狡猾得有如狐貍,總是功虧一憒。她的身手很恐怖,一對一搏斗,以他半桶水功夫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這回徹底完蛋了,戴笠雙眼發出兩道冷光,便想撲過去和她拚個死活。現在身陷狼窩,想活命恐怕已不可能了,只有垂死一搏,希望能完成當年未竟的事業,和這個可惡的日本女諜同歸于盡。他是打定了主意。
這次行動,就是因為舊密碼的不便,校長是交待他無論如何都得把新密碼送到梁宇的手里,而且要求他的軍統要不惜一切代價完成這個任務。事情重大,戴笠自然不會怠慢,他親自出動,立即起程飛往西安,然后直奔韓城。那里離戰場最近,而且大部份成了真空地帶,要渡河那里最方便。到了韓城,他正好看到了“李興中”要求售糧的電文。
他自然明白梁宇的用意,一定是想策反對岸的那班日軍。他立即和趙壽山商量,出動了一個軍統人員化名朱達裝成盛世糧行的帳房過來兜售糧食,果然那些日本人是迫不及待地送你錢要你糧,戴笠是不顧人勸阻,決定自己去一趟。他化身盛世糧行的二掌柜過了河,想找個機會溜到梁宇那邊去。
這次他親自出動,一是要完成校長交給他的光榮任務,二則他也極想和梁宇見面。一年多了,可是只見其字不見其人。他對梁宇這個傳奇英雄實在是仰慕得很,這次的機會那么好,他是毫不猶豫地親自上陣了。對岸日軍的處境他很清楚,此去應該是安全的。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哪料到當年的宿敵南造云子竟然會在這里?而且給他認出來了。
現在已沒有了退路,只能狹路相逢勇者勝了,拚個死活吧!他握緊了雙拳,準備沖過去,盡管這個日本頭號女間諜武藝高強,但他也沒理由束手待斃…
南造云子靜坐在地上動也沒動,她低聲道:“戴先生,稍安勿躁,我又話和你說…”戴笠回過神來,心里一動,暗忖:“嗯,這個女人不動手,似乎…對了,他們的處境很艱難,不會是有事要求我們吧?這倒是機會。對了,那梅津美治郎已給校長晉升為上將,算起來還是自己人喲…”他是聰明人,想得明白,立即就放松下來,他長舒了一口氣,施施然地走過去,盤膝坐在了南造云子的對面,好暇以整的面對著南造云子,他料這人有求于自己,現在他是安全的。
南造云子微笑道:“戴先生,你想明白了嗎?”戴笠也微微一笑說道:“我是來做生意的,你們有什么商機,只要不太離譜,相信戴某還是有能力接得了的。”南造云子直白地道:“戴先生你當然有這個能力。我軍的處境想必你了清楚,你們的蔣總裁已把我們的梅津將軍封為上將了,我軍似乎都成了你們軍隊的一員了,要點補給應該不會太過份吧?”
戴笠更放心了,他們果然有所求。戴笠立即點頭道:“這一點也不過份,你軍的補給,我戴某會想辦法的,一定滿足你們的要求。不過云子小姐,你得保證你們不要和我們再成為敵人才行。”
南造云子嘆道:“經過這次戰亂,我們恐怕已難回歸日本人的陣營了。東條英機是一心想消滅我們,當然我們也不會坐以待斃,梅津將軍的意思很明確,他不會向你們投降,但更不會任東條英機欺凌,所以我們現在很需要你們的幫助。”
戴笠道:“這就最好了。只要你們不和我們為敵,你們的糧食和武器彈藥,我戴笠可以保證提供。”南造云子微笑道:“有你戴先生這句話,我也放心了。我代表梅津將軍向你表示感謝。”她向戴笠行了謝禮。戴笠也彎腰回禮,道:“戴某必竭盡所能。”
南造云子突然間嘆道:“我求梁宇,想不到你戴笠竟然親自過來了。你可是有身份的人,還敢涉險。看來你們中國還真的不缺硬骨頭的人啊。梁宇是一個,你戴笠也是一個啊。”
戴笠給他一贊,心里高興,不過也是小小的吃了一驚,這個女間諜竟然知道梁宇還在世?聽她口氣,他們之間還挺熟悉的,這怎么回事?他有點愕然,問道:“梁上將的消息您也知道?”南造云子說道:“戴先生,你不必猜疑。你是軍統局長,想必也不會是日本人的奸細吧。我也不用瞞你,我是梁宇的女人,現在是替他做事。”
戴笠大大吃了一驚,瞪大眼睛,不過隨即就更放松了,這位戰神能打又風流,能把這個美艷的女間諜收伏,絕對不是奇怪的事情,如果是這樣,那真是黨國之幸。
這時南造云子伸出右掌,微笑著道:“戴先生,用中國話來說,我們現在是一條戰壕里的戰友了。”戴笠很欣喜地也伸出了手掌,真有點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