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登陸 配色:
字號:
阿虎是兩天后才給人發現的,在雷公寨收拾戰場的修水縣保安旅一部的士兵給后山的幾聲槍聲驚動,一路尋了過去,便在一個山洞中發現了昏迷不醒的阿虎。他受了傷,背上中了兩槍,但他的運氣似乎很好,那兩顆子彈只是淺淺地掠他的背部而過,彈頭沒留下,只是劃出兩道傷痕,傷得并不是很重。更多的可能便是摔傷,頭上的一個大包還沒消退,而且身上的淤痕很多。他明顯是給救治過的,傷口都很好地經過了處理。
這人可是少爺指名道姓要救回去的,那些小兵不敢怠慢,找了個擔架把他抬回了修水縣。這讓周啟文和程云峰驚喜之極。那天晚上他們得救了,但逃難的途中卻發現阿虎不見了。這兩月的生死與共,他們早就把這個傻乎乎的阿虎當成是自己的兄弟了。兩人便是求著萬玉良尋找阿虎的下落,萬玉良現在跟他們是鐵得都幾乎不愿分開了,他沒有絲毫猶豫,便是求他爹去找阿虎,期間還用了不少什么撒潑、絕食,要你斷子絕孫等招數,弄得他爹,修水縣保安旅旅長萬水源頭痛之極,只得命令正在收拾雷公寨的帶隊軍官,必須把那什么阿虎找到,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現在是找到了,而且還是活的,不過這本來是傻乎乎的阿虎似乎腦袋又給撞了那么幾下,有傻上加傻的趨勢,他的槍傷不是很重,但卻是生了病,發著高燒,燒若不退肯定會是更傻,幸好這修水縣的名醫還不少,萬水源也舍得,吃了幾副藥,那阿虎總算是活過來了,不過還真的是傻上加傻,臉上已沒有了以前嘻皮笑臉的表情,也不再活蹦亂跳,總是癡癡地呆坐著,徹底的沉默寡言了。無論是周啟文和程云峰怎么逗他,他總是不愿回答。說得多了,他便干脆跳了起來,拍拍屁股走開去。
周啟文和程云峰也拿他沒辦法,他們從萬水源那里打聽到,由于這幾月戰事相對平淡,武漢的黃埔分院是真的要開學了,具體日子就在十天后。周啟文和程云峰很是焦急,便是向萬水源父子辭行要趕去武漢,萬玉良卻是不愿跟他倆分開,死活都要跟著去上黃埔軍校。
萬水源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卻是很歡喜。自己的這個兒子不爭氣,這個他是很清楚的,但奈何自己膝下女兒倒有幾個,而兒子就這么一個。這讓他的爹娘及老婆是寵他寵得不得了,這才養就了這么一個德性,有時連他都忍不住想要掏槍槍斃這個不肖之子的心思。這回好了,自從和這兩個小書生混在一起后,他發覺自己的兒子是生性了很多很多,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現在修水縣內的“墨”真的不少,兒子再在這邊混下去,恐怕就得一路黑到底了。作為一個父親他是絕對不愿看到這樣的結果。
所以他掂量了一番,決定成全兒子。便是想了個辦法,詐稱修水縣即將發生戰事,最好讓萬家獨苗到武漢的親戚家避上一避,那邊安全很多。結果真沒意外,他的爹娘和老婆便是著急起來,勞著要把心肝寶貝送到武漢去。由于阿虎的傷未痊愈,體質很弱,不宜趕路。周啟文、程云峰雖然不舍得,還是讓他留在了修水,托了萬水源照顧他,然后才在萬水源派出的一個班的士兵的護送下,抄小路和萬玉良一起直奔武漢去了。
阿虎恢復得很快,過不了幾天便是完全痊愈,不過人就有點癡癡呆呆的,一整天都說不上一句話。萬水源也沒虧待他,把他留在了自己的外院打點雜。隨后的日子,軍務很繁重,他幾乎都沒回家過一次,也就很少見到這個傻乎乎的阿虎了。現在他的心情是很沉重,日本人在磨刀霍霍,隨時準備動手,這回的目標據說是南昌,已經集結了好幾個師團準備進攻。南昌戰事一但爆發,必然會波及修水。戰區司令部已經向他們發了戰爭的預警。
他雖然是保安旅,不是正規部隊,但到時說不定也得提槍上陣。上就上唄,這沒什么,誰叫你是軍人?他是在積極的備戰,隨時準備上戰場。但前段日子,偏偏那不爭氣的兒子給雷公寨的山賊擄走,隨時有性命危險。這個雷公寨可是修水縣的一大禍害,他早就想收拾他們了。但以他們目前的實力,別說自己只是保安旅,就是保安師也未必能拿下他們。但兒子有難,他的爹娘老婆是鬧翻了天,不得已,他只能行險,率了他最親信的第一團和獨立營偷偷潛進山里。運氣還真是不錯,那天殺的雷公寨那天晚上竟然亂了套,正好給他揀了個大便宜。雷公寨是收拾掉了,但自己進山的千余人馬,一戰下來,竟然死傷了超過一半,足足傷亡了六百多人。
自己的保安旅才有多少人?滿打滿算也就三千左右,一下子就去了六百多,還是最親信的部隊,還真是難以接受。要知道那上峰安插下來的第三團團長彭士光對自己可是一直虎視眈眈,自己的親信部隊損失那么嚴重,現在跟那龜兒子的實力倒是相當了,還得防著他過來發飄啊!這次行動也不知他有沒有聞到風聲?他那團人馬是駐扎在修水之東,離自己這邊也就是六七十里,近得很。他是很擔心。
這次行動算是成功了,把兒子救了回來。當然打下雷公寨的收獲也不少,那王霸喜歡黃金是這方圓幾百里的人都知道的,事實也證明了這點。但這回損失的人馬也實在是太大了,上峰追究起來,恐怕就是用黃金也蓋不住。萬水源心里焦急,和幾個親信商量了一番,決定還是先招兵買馬,迅速補充力量,反正錢多留著也沒用。
錢多就是好辦事,這回是用重金招聘人手,果然在短短的時間內便是聚集了上千人,都是沖著安家費來的。他這幾天就一直在西山第一團的軍營里忙碌,家也沒回一次。
這一天,他正在軍營里和一干親信商量如何分配兵力的問題,門外警衛卻報告二小姐來了。這二女兒萬玉若,是他最寵愛的女兒,今年十八歲,聰慧伶俐,不輸男兒,可比她哥萬玉良強多了。她這兩年一直在南昌上學,難得見面,想不到她竟然回來了。萬水源很高興,他的一班手足也很開心,便是放下軍務,擁著他一齊迎了出去。
軍營門口正站立著一個嬌俏玲瓏的美麗少女,很好奇地盯著場上一堆哄亂的人群,她的身邊還站立著一個傻大個,正是阿虎,想不到竟然給她拉過來了。他也是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盯著那群哄亂的新兵,眼都沒眨一下。
父女見面,萬玉若是嘰嘰喳喳地和父親說這說那,萬水源心中高興,在這個女兒面前他是表現不出父親的威嚴的。正在說話間,他的衣袖突然間給人揪了幾揪,回頭一看,卻是阿虎在扯,他也沒生氣,笑問道:“阿虎,怎么啦?”阿虎認真地說道:“我…我要參…軍!”
萬水源笑道:“你?參軍?”阿虎的頭連點,還說道:“我…我要做…官…軍官!”態度真的是很認真。萬水源哈哈大笑道:“阿虎,有志氣!不過,得你長大后,你才參軍好不好啊?”對這個傻瓜,別說是兒子的朋友,就沖他那副樣子,他心里還是挺喜歡的。阿虎卻堅持道:“不…我現在…就要…當、當兵…當、當軍官!”
萬水源的副官萬奇中調笑道:“阿虎,那你要做什么官啊?”阿虎認真地道:“團…團長!我…要做團…團長。”眾人一陣大笑,都想這傻子的胃口還真大,一做就要做團長。要知道修水保安旅的團長才三個呢。還好,算他沒傻徹底,沒要求做旅長。
萬玉若見大家都在笑阿虎,便是撲閃撲閃著眼睛,說道:“爹,各位叔叔,你們別笑阿虎呀,其實阿虎是很聰明的,他好多東西都懂呀。”她四天前就回到了家中,阿虎似乎對她很有好感,也愿意跟她說話,可以說是家中唯一能和阿虎對話的人。
保安旅第一團團長吳松笑道:“玉若,這么說來,吳叔叔我這個團長得讓給他做羅?”他是看著萬玉若長大的,也不怕跟她開玩笑。萬玉若道:“吳叔叔,阿虎當然還不能做團長,不過我看讓他做個連長,那就是灼灼有余的。”
吳松是粗豪的漢子,立即笑道:“阿虎,給你做個連長,你行不行?”阿虎很認真地點頭道:“行!”眾人又是大笑,就連萬水源也莞爾。吳松笑問道:“阿虎,做連長可得有點本領才行。那我問你,你有什么本事呀?”阿虎撓著頭,想了半天才說道:“我…能打!”
吳松忍住笑,問道:“噢,你真的很能打?”阿虎哼哼連聲不斷地點著頭。吳松笑道:“那好吧,阿虎,你要是能打贏他,我就讓你做個連長,好不好?”阿虎又是使勁地點著頭。吳松朝團部門前一個站崗的士兵招了招手,說道:“黃恒,你過來。”那哨兵便是小跑著過來了。他身材高大健壯,脖子很粗,一看便知是一個好打之人。阿虎身材是很健碩,但比起這人來,明顯是小了一號。
吳松笑道:“阿虎,你只要打贏他,你就是一個連長,當然要是打輸了,你可得乖乖的回去,好不好?”阿虎的來歷他自然是很清楚,做個軍官那是笑話,還是讓他回去打雜好過。阿虎沒絲毫遲疑,只是點頭道:“我要做連長。”很干脆,連長了半天,他似乎也沒強求要做團長了。
這邊的熱鬧很快就驚動了場上哄亂的人群,紛紛圍了過來看熱鬧。黃恒很興奮,把槍交給了旁邊的一個戰士,站了出來,揮動著手腳。萬玉若卻是撒著嬌道:“吳叔叔,您撒賴,怎么能叫他來跟阿虎打呢?”
吳松笑道:“玉若,那叫誰來打呢?”萬玉若眼睛一轉,指著人叢中一個又瘦又小的兵說道:“他就可以啦。”萬水源笑罵道:“玉若,胡鬧,怎么能這樣和你吳叔叔說話?”吳松卻笑道:“阿虎,我問你,你打贏他,你就可以做連長。你打贏這個最多也就做個小兵。你選哪一個?”他指指黃恒又指指那瘦弱的兵。
阿虎卻沒猶豫,一指黃恒道:“我要做連長!”吳松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阿虎,有志氣。”又對萬玉若道:“玉若,阿虎可是要做連長喲。你要他跟這個打,他還不干呢。”萬玉若一剁腳,怨道:“阿虎,那大個子很兇的,你打不打得過他呀?”阿虎點點頭道:“我行!”萬玉若還不放心,低聲問道:“阿虎,你真的行?”阿虎道:“我行。”
人群中很多人開始起哄了,他們也能看出,這阿虎身形雖然很剽悍,但樣子就有點傻乎乎的,或者干脆地說,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個子不小的傻子。晃上兩晃,那傻子說不定就找不著北了,好打得很。嘀嘀咕咕之中,就連給萬玉若選中的那瘦弱兵幾乎生起了站出來和傻子比劃比劃的念頭,只是他膽子有點小,腳不太聽使喚,不敢站出來。
黃恒很高興,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表現表現,真夠面子!他很得意地站了出來,朝著四方,默默拱了拱手,他本是街頭賣藝出身,這些禮數那是功架實足,嘴里還差點嚷嚷出來:“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阿虎也傻乎乎地站到了他的對面,人是一愣一愣的,樣子真的很傻。眾人又發出一聲笑,有人甚至吹起口哨來。吳松手一揮,說道:“阿虎,我絕不食言,只要你能打贏,我就讓你做連長,兵還由你自己去挑…”
黃恒忙道:“團座,那我呢?要是我打贏了呢?”吳松眼一瞪,笑罵道:“你打贏是應該的,要是打輸了,你當兵的資格都沒有。”黃恒一臉沮喪,嘴里嘀咕道:“這…不公平。”萬水源笑道:“小黃,行啊,我們也虧待你。你要是打贏了,我就提拔你為中尉排長,怎么樣?”黃恒一聽立即興奮起來,笑道:“好啊,旅座。”
打贏一個傻瓜就有排長做,這世間還真有那么便宜的事!立即便是群情洶涌,不少人都踏出一步,紛紛要代替黃恒出戰,這個排長也太好撈了吧?吳松擺擺手,笑罵道:“王八羔子,想占便宜啊。你們不服氣,等會再跟小黃打一架,現在都給我安靜點!”
他的嗓門很大,出力一吼,場面立即便寂靜下來。黃恒掀掀手腕,擺了個架式,示意阿虎過來。阿虎也沒客氣,便是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差不多有五尺距離了,黃恒腳一剁,正要出手。他要速戰速決,對付傻子用時太久,難免會沒面子,就是當了排長也會給人笑話。
他的身形剛動,那傻子卻已一個箭步沖了過來,不分青紅皂白,一拳就朝他砸了下來,來得實在是太快了,黃恒還在擺架式呢,沒來得及格擋和閃避。便感覺胸口一麻,眼睛發黑,他竭力地想站穩,但呼吸卻是跟不上,腦袋一陣眩暈,再也站不住了,他撲地跪倒地下,腦袋也往地板上重重一點,咚咚有聲。
場面寂靜之極,隨著一聲孤單的掌聲響起,還有一聲清脆的聲音在笑叫:“阿虎,好棒!”卻是萬玉若在鼓掌叫好,只是有點勢單力薄。吳松摸摸腦袋,低罵了一聲:“什么…玩意?”阿虎出手實在太快了,他還在維持秩序,一回頭那黃恒已跪倒地下。
阿虎卻是盯著他道:“我…要做連長!”吳松哭笑不得,讓傻子做連長實在是笑話,但作為長官,言出必行呀!出爾反爾如何能服眾?連長就連長吧,就給他幾個傻子兵玩吧。他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這時那黃恒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拚命在揮手剁腳,消除著心中的惡心感覺。這傻小子真的好狠,也不知用了什么鬼法子,打在胸口上,腦袋老暈老暈的,實在是很難受。
吳松立即道:“阿虎,你看,他還沒服氣呢。”阿虎回過頭來,靜靜地盯著黃恒,眼睛一眨不眨的。黃恒有心再打,但不知怎么的,一接觸到那傻子的眼光,打心底就涌出一股懼意,是一種很深的恐懼之感,他雖然很不服氣,但全身都冰涼冰涼,很快就把斗志全部冰封了,面對這個傻子,他真沒膽量再揮老拳,腳步反而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
吳松心里暗罵,無奈之下,便高聲道:“好,阿虎,我就任命你為一團三營四連…”人叢中突然有人高聲叫道:“長官,是不是打贏他,我就能做排長?”話音一起,人群迅速讓了開來,現出一個肉精骨瘦的漢子出來,他雙睛發亮,年紀在二十七八歲左右,身材跟阿虎相若,他身上沒穿軍服,應該是剛招進來的新兵。看來他也在覬覦這排長的位子。
吳松松了口氣,讓個傻瓜做他手下的連長,實在是不甘心。他便笑問阿虎道:“阿虎,有人不服你做連長,怎么辦?”阿虎道:“打…打他。”眼睛便是盯向那漢子。那漢子心里一震,暗道:“這傻瓜的眼神好可怕!”但話已出口,只能硬著頭皮大踏步走了出來,朝吳松一拱手道:“長官,我余震愿意試試。”吳松點點頭道:“阿虎同意了,你就去試試吧。”
這時萬玉若卻不高興了,她埋怨道:“吳叔叔,這不公平,這不成了…那什么輪…”她求助地望向父親。萬水源微笑道:“車輪戰。”萬玉若就道:“對對對,車輪戰,吳叔叔,這對阿虎不公平。”吳松有點尷尬,聳聳肩,還真不好回答。
阿虎卻道:“不…礙事,打他不用力氣。”眾人又哄笑起來。那余震不動聲色,也沒生氣。這傻子的眼神很可怕,恐怕是個高手,絕對不能小看,也不能大意。他暗自告誡著自己。
吳松說道:“阿虎,你連打兩個,是對你不公平,你當真可以嗎?”阿虎點點頭,再次強調:“我要做連長。”說著他走向余震,所到之處,周圍的人群自覺地讓了開去,空出一個大圓圈。
阿虎沒再說話,雙拳擺出一前一后姿勢,走近兩步,右拳便朝那余震掄去。余震想不到他說打就打,連忙閃了開去。阿虎卻是緊迫而上,直拳猛刺,時不時踢上兩腳。那余震顯然是會家子,練過武藝的,但對于阿虎的打法極不習慣,只能仗著身法靈活,盡力閃避。
躲了幾拳幾腳,周圍的人群卻開始起哄了,這樣的打法有什么看頭?明顯對他的打法表示不滿。余震心里暗暗叫苦,這傻子的拳腳好重,挨上一下,絕對是受不了。但躲來躲去,也不是辦法,就是磨垮了這個傻瓜,他的臉面也是掛不住。沒法子,他只能揉身而上,和阿虎對攻。他的身法很漂亮,手是左穿右插,宛若彩蝶戀花。腳是上踢下踹,卻如毒蛇出洞,看得出他絕對是個武林高手,但無論他是如何折騰,如何的花巧,卻總是給阿虎左一拳右一腳很輕意的打散。阿虎是直來直去,每一招都是攻向對手的要害。而且他的力氣很大,給轟中一拳肯定不好受,旁觀的人都在為余震難過。
余震越打越是叫苦,心里在想:“去你奶奶的,這個是傻子嗎…”一不小心腦袋中了阿虎的一記重拳,他頓時一陣眩暈,在原地轉了兩圈,腳上一軟,倒在了地上。
阿虎也沒管他,又走到吳松面前,很認真地道:“我要做連長!”
請所有作者發布作品時務必遵守國家互聯網信息管理辦法規定,我們拒絕任何違規小說,一經發現,即作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