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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內義長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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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防,山口館。

  雖說還是冬日,但已到了二月底,天氣開始變得溫和。院子里大內義興上洛時從京都移植回來的寒緋櫻上,已經早早地盛放美姿,深紅的花瓣吸引了許多早起的昆蟲。年已三十又三歲的城主大內義長已經沉默地凝視寒緋櫻多時。和煦的陽光下,三歲的末子鶴壽丸,不時蹣跚著走到大內義長的身前,抬頭看著愁容滿面的父親。

  大內義長,如今正是三十又三歲年富力強的年紀,武藝高強。每日清晨,他便出來習武練箭,打熬筋骨,冰雪無礙,風雨無阻,乃是標準的武將之為。若是如此小覷了他,那便大錯特錯,其文化造詣精深,乃是當時著名的文人。

  三年前與舊主兵戎相見,逼舊主大內義隆渡海,陶隆房迎奉大內義隆曾經的嗣子晴英的計劃難以實施而失敗,在眾人的推舉下改名大內義長,成為了長門、周防的新主人。

  自此,一方面大內義長一直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內氏的更替,另外一方面仍然對舊主大內義隆抱有深厚的感情和無可奈何的遺憾,在水軍優勢之下,卻沒有渡海將舊主趕盡殺絕。

  大內義長每日清晨習武練箭之后,便會在寒緋櫻之下靜靜的望著,懷念幼時的情懷。望了許久,看見家中重臣江良房榮早早的等候在了遠處,江良房榮身為近臣俱都知曉自家主公緬懷往事的時候切忌打擾。

  大內義長回過頭來,方才問道:“美濃守,有什么事?”

  江良房榮移前了一步。鞠躬說道:“主公。細川藤孝與和田惟政剛剛從小兒那里返回京都。畿內便開始澄清幕府將軍無意重設長門探題,大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意,還請主公早作打算。”

  大內義長何嘗不知道這個消息,早在多日前就已經有人通報給他,今日聽得江良房榮的話,臉色頓時冷了下來,江良房榮口中小兒,不會有別人。只有剛剛落了大內義長臉面的伊達政衡。

  江良房榮見得大內義長臉色突變,心中得意,突然想到了弘中隆包。

  弘中隆包自從見過伊達政衡之后便在大內義長面前極力撮合兩家的盟約,江良房榮與弘中隆包都是陶隆房升格成為大內家主之后提拔的重臣家老,俱都想要成為大內義長麾下第一家臣,因此關系緊張。時不時想要拖對方后腿,如今伊達政衡出現如此大一個紕漏,不趁機落井下石,那里還會有如此好的機會。

  江良房榮徐徐說道:“細川藤孝,何許人也。世人皆知。這幕府將軍派遣細川藤孝前往備中國,其意。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是當年其祖今出川御所的翻版,聽聞回去時帶回了大量禮物。”

  他口中的今出川御所是室町幕府第十代征夷大將軍足利義稙,明應政變之后流離諸國,寄居在大內義興的門下,永正五年(1508年)在大內義興的支持下復歸京都,復位為征夷大將軍。

  江良房榮口中說的便是此事,今時今日的征夷大將軍足利義輝與當年的足利義稙境遇相差無幾,俱都是在京都的爭斗中失利流離諸國,寄人籬下,想要復歸京都,遣使拉攏地方的大名,正如當年拉攏大內義興一般。

  大內義長冷笑了一聲,扭頭直視寒緋櫻說道:“伊達小兒竟敢與大內介相提并論,他也配!”沒了外人在側,大內義長也不必將心底的火氣掩藏,他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伊達政衡這個名字。

  江良房榮見得大內義長被撩撥起火氣,知曉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一半,便繼續說道:“話可不能那么說。今時今日的伊達小兒在中國地區可說是如日中天,接連擊敗毛利元就與尼子晴久后更是大有一統中國之勢,現如今尼子晴久陷入內亂難以自拔,毛利元就虛弱不堪無法抵御伊達小兒。伊達小兒若是敗了尼子晴久和毛利元就,吞了兩家領地,其也并不比當年大內介的勢力弱多少。”

  大內義長略顯奇怪地望了一眼江良房榮一眼,只見得江良房榮一臉的誠懇,沒有任何異樣,他的臉上閃過一抹陰霾,顯然江良房榮的話說到他的心底里去了。伊達政衡的勢頭發展順利,兩三年時間便已經掙得旁人數十上百年也無法掙得的基業。如果再給他幾年時間的話,難保不會如外間傳言那般統一天下,要統一天下必須要先統一中國地區。今時今日,征夷大將軍派遣使者與伊達政衡會晤,便是一個極其強烈的信號,伊達政衡已經在幕府那里掛了號了,更是傳出了要重立長門探題的謠言。

  正如江良房榮所說,此地無銀三百兩。

  長門探題,一開始的職權所在便是大內義長統治的長門、周防兩國,后來才延伸至整個中國地區,成為主宰山陰山陽兩道十余國的統治者,現在幕府要重立長門探題,卻要將此職位撇開大內義長授予伊達政衡。

  大內義長看了一眼江良房榮,方才問道:“你說說該如何應對伊達小兒的西擴?”

  江良房榮瞧著大內義長臉上的神色的變化,知曉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下面將是說到重點的時候了,說到:“伊達小兒東擴之路暫時已達,在沒有一個安穩的大后方之前必然不會上洛。其西擴之路卻大有可為,尼子晴久、毛利元就俱都敗于其手,安藝、出云等國唾手可得。說句主公不想聽的話,單憑主公一己之力,難道真的擋得住伊達小兒的兵鋒。”

  大內義長倒也沒有發怒,一片沉寂之后,說道:“確實難以抵擋,你的意思是與尼子晴久、毛利元就結盟抗擊伊達小兒。”

  江良房榮卻是搖了搖頭,說道:“臣并非此意,毛利元就何德何能能與主公相提并論,恕臣死罪,前幾日毛利元就遣子小早川隆景前來求見于下臣,想要臣代為引見,乞求重回大內家,行臣下之格。”

  大內義長方才知道江良房榮今日會在他面前侃侃而談的原因,原來是想要為毛利元就求情。雖說江良房榮幫助毛利元就說話,讓他氣頗有點不順。但是轉念一想,江良房榮所說句句屬實。伊達政衡接連擊敗了尼子晴久和毛利元就,兩家元氣大傷,怕是難以抵擋伊達政衡的進犯,到時候兵鋒所指,琳圣太子后人所創建的大內氏怕也難以抵擋,成為伊達政衡踏上巔峰的墊腳石。

  更何況,聽江良房榮所言,毛利元就只是請求他代為引見,想要重回大內家,行臣下之格,意思就是想要重新臣服于大內家。雖說,大內義長對于毛利元就出爾反爾相當不忿。不過,大內義長也能夠理解毛利元就的一系列不義行為,在諸強夾縫之中,小藩必須避免互相爭斗,左右逢源,不惜一切代價生存下去。在強藩況且如此,何況小藩。

  大內義長思量片刻,方才說道:“今晚,讓小早川隆景入城見上一見,在沒有定論之前,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夠傳出去。”

  江良房榮聽得大內義長話語,知曉他已經說動了大內義長,忙應道:“臣知道!”他怎么可能去傳揚呢?難道讓弘中隆包進讒言破壞了自己提議的功績,自然是什么都不會說了。

  當晚,大內義長與小早川隆景相談甚歡,次日一早,小早川隆景是帶著滿意離開山口館的。當然,這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沒有不透風的墻,僅僅數日時間,毛利家的使者來到山口館的消息就傳遍了長門、周防兩國,甚至愈演愈烈地傳往他國。

  當大內義長、毛利元就等人算計伊達政衡的時候,伊達政衡卻是下達了一系列行政命令。如今各旗衛軍都已經就地轉入防御和休整,從現在開始的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伊達領的政治重心將不再是軍事,而是諸如安撫遣返逃難民眾和盡快恢復生產這樣的地方政事。

  首先春耕在即,政衡一口氣向各郡鄉村派遣了幾十個奉行官。這些奉行官立刻把地方上嚇出一身汗,說起來,這些人中大多數出身貧寒,并非高士出身,可架不住這些人大部分是哲多、阿賀出身,在伊達政衡開設的學堂中學習過,算是伊達政衡的門生,又跟隨赤木高雄、野山益朝等人處理過政務,辦公一絲不茍做事雷厲風行,頓時給給地方上一潭死水般的拖沓習氣帶去了幾分清新氣息。隨著他們的督促和努力,伊達政衡的統治漸漸坐穩,他的行政命令也有條不紊的漸漸展開。

  天文二十三年(1554年)的二月,整個伊達領基本上都在這種既忙亂又有序的氣氛中度過的。不過接連二三十天的忙碌也是成績斐然,終于將檢地工程初步完成了,調查出了較為準確的數字,同時一些需要重建的橋梁道路堤壩也基本明了,只待撥下大量錢糧之后就能夠開工,當然這些工程將會在春耕之后展開,現如今只是讓地方做好準備。

  看到各地傳來的呈文,身在鶴首城的政衡總算松了一口氣,只是在二月底在安藝國高山城附近的山林中發生了一場襲擊戰讓安藝國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關于安藝國的故事也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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