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紅色流光,如螢火般慢慢飄散黯淡,最后,歸于虛無。
張衡的身體和神魂,從世間徹底的消失。
高歡眼前還閃耀著張衡臨死前的一幕。這個龍虎道的青年英才,沒有任何尊嚴的跪地在高歡腳下,哭泣哀求。見沒有任何希望,又開始瘋狂咒罵。
在死亡面前,張衡徹底崩潰了。從意志到神智,最后整個人都瘋了。
高歡并沒有笑話張衡,那些叫囂著不怕死的人,他們大部分是無知的,不知道死亡的黑暗和恐怖。張衡在死亡面前的軟弱,只是人之本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那么怕死,卻計算著送別人去死。高歡不笑話張衡,卻也并不同情他。這條路,終究是他自己選的。
得到一切想要得到答案后,高歡簡單搜取了張衡神魂的記憶,幾乎可以確定他所說的都是真的。
果然,張衡并不是為龍虎道辦事,而是為八皇子軒轅明辦事。軒轅明一早就是高歡是仇人,高歡對于軒轅明出手計算他并不奇怪。讓高歡意外的是,這次布局計算他的,居然還真有天龍寺一份。
這次行動,是因為邱珍先找到軒轅明,說要聯手報仇。軒轅明恨高歡入骨,自然不會拒絕這個提議。軒轅明人在天京,不方便出面,就派了張衡作為聯系人,和邱珍一起負責布局。
在這個過程中,天不知什么緣故,天龍寺也參與進來。負責和邱珍聯系的青衣中年名叫丁和,原是天龍寺弟子,后來不知什么緣故還俗,成為一名游走江湖的刀客。
但張衡知道,丁和就是暗里為天龍寺做些不方便出手的骯臟勾當。也正因為有這樣的根腳,丁和在江湖上雖名聲不響,卻是個很有影響力的人物。
這次布局,雖然只是丁和出面,可很明顯,他的背后是天龍寺。也只有天龍寺,才能有和李元昊建立聯系,讓李元昊帶著九天星華和九曜玄晶來參加千寶大會。
軒轅明則負責出錢,由邱珍聯系血衣閣殺手。這個針對高歡是局就做好了。而高歡也正如他們所希望的,親自來參加千寶大會。
這個劇很簡單,卻也很有效。只要高歡出現,身邊就算有天階強者陪著,在血衣閣天階殺手伏擊下,也是必死無疑。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圓剛竟然當眾挑戰高歡,而高歡竟然應戰了。可結局竟然是高歡擊殺圓剛。這是讓他們難以接受的。高歡的強橫戰力,也讓他們的計劃多了一些意外。
隨后,就是邱珍被殺。這讓張衡心里也有些不安。雖然那面傳來的消息說,高歡沒時間逼問什么,邱珍那個女人又硬氣,也不會亂說什么。可就怕萬一。
高歡把血衣閣的幽刺殺掉,邱珍殺掉,又殺掉張衡,這個局只是破掉小半。張衡其實并不清楚是天龍寺方面的情況,只是知道丁和的身份,才猜到另一方是天龍寺。
高歡從便宜徒弟海秀乾的她老爹海無涯那里得到準確消息,天龍寺的無花和李元昊有密切的聯系。再結合張衡口里得知的消息,一切就都能對應上了。
唯一讓高歡不解的是,天龍寺為什么要對付他。軒轅明和邱珍都是高歡的仇人。天龍寺卻和高歡沒有任何冤仇。
只是上次天極峰會戰群雄時,天龍寺的長老一真才見過高歡一面。在此之前,高歡從沒有和天龍寺有過任何交集。這個仇,實在是來的莫名其妙。
天龍寺和飛龍寺不同,天龍寺軒轅皇朝供奉的佛寺,軒轅皇朝的很多皇族都在其中出家。可以說,天龍寺是軒轅皇朝的一個組成部分,也是當今勢力最大佛宗。
高歡和飛龍寺交惡,哪怕對方有絕世大宗師十方佛尊,對他也沒什么影響。可要是和天龍寺結仇,麻煩就大上十倍。
當然,對方同樣忌憚太一道。所以才會迂回的布局來對付高歡。否則,天龍寺內有四大執法金剛,七羅漢,三位首座長老,那可都是天階強者,實力雄厚之極。天龍寺還背靠軒轅皇朝,又有哪個宗派會真與它為敵。
高歡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天龍寺為什么要這樣做。不過,想不明白不要緊,只管做好了。
軒轅明遠在天京,高歡就算是想殺他,暫時也沒有那個機會。天龍寺方面,高歡還要找到丁和才行。還有星宿派的李元昊和李光宗,事前有所圖謀,又故意挑釁,都不必和他們客氣。
需要注意的是,血衣閣的幽刺雖然被殺。但他們歷來要出手三次。回到天極峰前,高歡要隨時隨刻的小心血衣閣的暗殺。
張衡的失蹤,對于百萬人口的海龍城來說,根本沒有引起一絲波瀾。可張衡的失蹤,卻讓暗中關注的丁和有些慌亂。
從邱珍,到張衡,這是有著明顯的脈絡。丁和很不安,他覺得自己就是下一個目標。在天龍寺中,他參禪多年,卻被師傅認為心機過多,不適合在佛門修行。丁和就在師傅的安排下,進入俗世紅塵,開始了他的歷練。
在黑暗和血腥中游走多年,丁和早已是心如鋼鐵。三千紅塵刀,也在不斷的進步。丁和相信師傅一真教給他的那句話:殺生為救生,斬業不斬人。(此句引用)正因為有這樣的信念,丁和才能立于黑暗血腥中,心卻依舊光明。
可面臨死亡威脅時,丁和發現自己還是難以淡然。而問題如此嚴重,他也必須要通知無花。
雖然事前有規矩,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見面。丁和還是找到了無花,在他看來,現在已經是最緊急的時刻。
白衣如雪的無花,英俊而儒雅,盤坐在蒲團上,氣質溫和明凈,和高歡頗為相似。卻比高歡更為優雅,更為溫煦,更為灑脫。
無花并不喜歡丁和來這里,他自心里有些厭惡丁和的骯臟。但無花的臉上還是無可挑剔的儒雅微笑,柔聲招呼道:“坐。”
丁和搖頭拒絕,他總覺的無花的一舉一動都近乎完美無瑕,而這種完美卻未免做作。他對無花這副做派并不欣賞。直接道:“師叔,邱珍被高歡殺了,不出意料的話,張衡也落在他手中。他們兩個身份不高,卻是此次行動的重要人物。邱珍姓子瘋狂偏執,不用多說。張衡卻自負風流多才,外強中干,只怕被對方一逼,什么都會說出來。我們該怎么辦?”
無花悠然道:“不用理會。高歡就是知道我們要殺他,他又敢如何?又能如何?殺了個圓剛,難道就天下無敵了!”
丁和對無花的自信很是無奈,暗忖道:“高歡到是未必敢把你如何,我卻一定倒霉。”丁和正色道:“師尊說過,高歡是血中的魔,殺中的神,是千年魔劫的源頭。此人不死,此界必然大亂,會有億萬生靈涂炭。這樣的人物,絕不能小看。”
一真修煉的是《未來萬劫經》,能在冥冥中感應命運變化之道,往往能未卜先知,但有所言,言無不中。丁和一向是一真的狂熱信徒,把一真的話奉為真理。
無花淡然看了眼丁和,“我沒有小看高歡,卻也不必高看他。不論未來如何,他現在還是不堪一擊。你不必多慮。”無花對一真的預測可不太相信。一真這么說,也不過是想找個殺高歡的理由。這個丁和真是粗鄙呆傻,竟然相信一真編的胡話。簡直是可笑。
丁和無奈道:“師叔自然不懼高歡,弟子卻怕。要是弟子落入他的手里,被元陽道尊知道我們天龍寺要殺他弟子,那就麻煩了。還請師叔給弟子找個去處,遠遠躲開高歡才好。”
無花沉吟起來,丁和說的也是道理。他要是被高歡抓住,捅到元陽道尊那里,那真是天大麻煩。到時候,一真固然免不了責任,對他也是大大不利。
心念一轉,無花微微笑道:“既如此,我就送你去個最安全的地方。”
丁和心中奇怪,最安全地方?能是哪?正想著卻突然警覺不對,眼前銀輝燦然閃耀。那光芒如大曰行天,光芒浩然強盛,明耀奪目。
無花身在其中,整個人似乎都化作一團人形銀光。龐大威壓如山般壓在丁和身上,丁和無法做出任何反抗,身體在無窮壓力下硬生生被壓爆。整個人如同引爆的煙花,在那燦然銀輝中爆碎開。
“為什么…”丁和的神魂在不甘的質問。可惜,燦然絕倫的銀光下,純凈不容任何外物。丁和的神魂轉眼為銀光所化。
無花莊嚴合十,低聲誦道:“有生皆苦,入滅是福。身滅魂飛,此去西天,永享安樂。”莊嚴的誦經聲,在空中化作一朵朵白色蓮花瓣,緩緩飄落。剎那間,房間內光輝明耀,天花亂墜,恍若西天極樂勝境,氣氛神圣莊嚴。
“西天極樂勝境,最安全不過。就是高歡能找上去,還有漫天神佛保佑你。你能脫離渾濁塵世,此為幸事,一真師兄知道了,也當為你高興。”
無花對著徐徐消滅的銀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