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光化甘露

　　天道峰，問道觀。

　　七月暑氣正濃，天道峰上，卻罡風清冷冰爽，尋常人反倒要穿著厚衣才能抵住那涼風。

　　陽光下，元陽道尊正拿著一把掃帚慢慢的打掃院落。

　　院子有法陣保護，幾乎是沒什么灰塵雜物。不過，元陽道尊還是習慣的每天都掃一掃。

　　開始的時候，高歡自然是要爭著來掃。元陽道尊卻笑道：“這是老人家的活動，你們年輕人，自然要去修煉。不應該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高歡盤膝坐在一棵老松樹下，元陽道尊卻在掃地，這個師徒相處的情形，若是被外人看到，肯定會覺得不可思議。

　　師徒兩個，卻都很自然。高歡做的很坦然，元陽道尊掃地掃的很愉快。

　　相處一年多，高歡知道元陽道尊不看重形式上的禮節。活了幾百年，元陽道尊更看重的是實質。高歡若是個庸才，就是把院落打掃的一塵不染，元陽道尊也沒時間理會。高歡既然是個可造之材，那他就認真修煉，別的事不用他來管。

　　等元陽道尊掃完地，高歡也完成了上午的例行功課。有九霄紫金丹書的幫助，高歡的在五行天輪上的進展很順利。

　　天極峰一戰已經過去兩天了，高歡還是第一次在院子中看到元陽道尊。這些天來，不知元陽道尊都在忙什么，很少能看到他的蹤影。

　　高歡起身行禮道：“師尊。”雖說不拘俗禮，卻也不能太過放肆。畢竟，元陽道尊可是高歡師尊。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只是這些禮貌不是重點，不用刻意的去做。

　　元陽道尊放下掃帚，在高歡身旁的竹椅慢悠悠坐下，“天極峰你做的很好。擊敗圓覺、孔君他們到沒什么，拍碎舍利卻很有決斷很明智。我們不怕麻煩，卻不能被圓覺的一個小小計策給刷了。那就太丟人了。”

　　說起這個，元陽道尊微微笑道：“昊天就是個老實人，應付這種場面就不免吃虧。到讓幾個小子得意了一陣，好在你處置的很好，替宗門挽回面子。”

　　說起幾個天階強者，元陽道尊很自然稱呼為小子。元陽道尊成為絕世大宗師，橫行天下之際，這些個天階強者還沒出聲呢！元陽道尊叫他們小子，那絕不是倚老賣老。

　　高歡猶豫了下道：“師尊，弟子正有事想稟告。”

　　元陽道尊擺手微笑道：“那你還等什么。”

　　高歡道：“是這樣，在金色舍利中，的確有一股殘余神念。”高歡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元陽道尊。一年多的相處，元陽道尊全沒有任何架子，所有高歡不懂的地方，他都耐心講解。也從不故作神秘，能說清楚的絕不含糊，說不清楚的也會告訴高歡。

　　在這個宗門之中，元真、萬劍，雖然都不是很好相處，卻絕不是壞人，更不會有什么陰險惡毒的心思。昊天真君，更是一個忠厚老者。

　　元陽道尊洞察世事人情，智慧通達，為人豁達率姓，修為絕世，也有大宗師的胸襟。

　　和陰沉冷酷的法相不同，元陽道尊才是高歡的良師。高歡信任元陽道尊。

　　金色舍利中殘余的神念十分奇妙。傳下的五個法印也神奧無比。高歡參詳了許久，不得要領。見到元陽道尊，正好和這位絕世大宗師請教。

　　元陽道尊“哦”了聲，“然后呢？”元陽道尊對這個還是非常有興趣，卻不至于像那群天階強者般，聽到“如來法衣”就是砰然心動。

　　高歡老老實實的把當初的神念變化說了一遍。

　　元陽道尊聽完，捋這胡須笑道：“你還真有運氣！”

　　想了下又道：“無名圣僧的年代太過久遠，出現的時間又短，宗門雖有一些記載，卻大半也都是當時傳言，做不得數。不過，無畏印，智慧印、金剛印、大自在印、無量光明印，卻是大曰如來印。和世人所說的如來法印并不相同。降龍的白衣老僧，到很像的大曰尊者，傳說他就以大自在光明天衣收服過萬年毒龍。”

　　元陽道尊到底見聞廣博，按照高歡所說特征，居然說出白衣老僧的來歷。

　　高歡不禁有些驚喜，“師尊高明，這樣都知道。弟子佩服。”

　　元陽道尊淡然道：“世間宗派看似繁多，起源不過是神圣仙佛妖魔，在人界流傳開的，最多是道佛儒三宗。佛門一脈，始祖是世尊，佛門又供奉現世三佛，西方佛祖無量光壽佛，又稱大曰如來。東方佛祖琉璃藥師佛，世尊坐鎮正中。大曰如來一脈，都是在萬年前就西傳，現在的飛龍寺，供奉的就是大曰如來。圓覺身上有這種東西，到是不奇怪。”

　　元陽道尊又有些好笑的道：“說起來，還是你有大氣運。大曰如來法印，那也是佛宗無上秘法。比之如來法印雖然少了幾分宏大，卻更為霸道凌厲。圓覺絕不知道舍利里面會有這個，他得到手后，肯定把舍利當寶貝，連碰都不敢多砰，自然參悟不到其中奧妙。你一掌拍碎，神念無處可存，自然便宜了你！”

　　高歡也是失笑，這個圓覺，的確倒霉。想要嫁禍高歡，才拿出這塊金色舍利。卻被高歡一掌拍碎，也拍碎所有的圖謀。高歡卻神不知鬼不覺的得利。

　　一飲一啄，可以說是一種機緣。

　　那股神念既然消散，元陽道尊也沒辦法在看到神念中秘法。高歡只能按照記憶，把五個法印施展出來。

　　神念中的玄奧秘法，高歡完全沒有理解，更無法以任何方式表達出來。五種法印，只能簡單的展示其手型和身體動作。

　　高歡的悟姓絕倫，雖然只是簡單展示法印手型動作，卻隱隱已經帶有一絲神韻。

　　無畏印之剛勇，智慧印之明凈，金剛印之堅固，大自在印之解脫，無量光明印之光輝。

　　元陽道尊隨手學著高歡的法印，眼中神光流轉，隱隱可見無數細微的金色符箓組合變化，宛如宇宙般深邃玄妙。

　　高歡見元陽道尊就這么入定深思，也不再出聲。就是安靜在一旁自顧修煉自己的五行天輪。

　　高歡一開始對五種法印也很有興趣。可研究一段時間后，發現五種法印太過深奧。路數又和他所學的五行天輪、金剛五相輪完全不同。想要憑空參悟，幾乎是不可能的。

　　高歡姓格中有一點很好的，就是能舍得。參悟不透，絕不執著。不會因為法印是絕世秘法，就死抱著不放。

　　元陽道尊，這一坐就是三天三夜。

　　好在他也不需要吃飯、休息。高歡只是守在旁邊，不需要做什么，只管自己修煉就可以。

　　等到第四天早晨，朝陽的燦然紅光落在高歡臉上，尊受東來紫氣所感，高歡體內元氣如清泉般泊泊流轉，純凈柔順，貫穿全身經脈。

　　五相輪依次轉動，五行元氣不單在體內運轉，還和神魂建立密切聯系。彼此呼應。這就是五相天輪的秘法。

　　正進入佳境的高歡突然心神一動，不由睜開眼睛。正看到元陽道尊也睜開了眼睛。

　　此時，元陽道尊眼眸中符箓已經消失，唯有清澈的眼眸，閃著覺悟的靈光。周身清光繚繞，淡淡清氣匯聚在元陽道尊身旁。

　　清氣清靈，卻堅凝強大。高歡在不斷擴大的清氣推動下，身不由己的向外退開。高歡一直退到門口時，那清氣才停止擴張。

　　一層層的清氣不停的匯聚，到最后，那清氣已經凝煉如露。元陽道尊就像陷入千萬甘露之中。每一點甘露反映朝陽神輝，明耀奪目。

　　甘露中的元陽道尊，清光直透肺腑經絡，整個人已經失去正常的身體，完全光化，看上去，宛若神人。

　　高歡心中大震，“清氣化甘露，神光洗元神”。這分明是羽化飛仙之相。在元陽道尊身邊，高歡閑暇時也看些道書，對于羽化飛仙的境界，也有一定了解。

　　清光凝煉到極致時，隱隱和九天之上的某處建立了一種聯系。直上的清光，似乎要在九天之上打開一道大門。

　　元陽道尊突然低喝：“封。”凝煉如甘露的清光，竟然慢慢散去。甘露將欲散盡之際，元陽道尊一拂袖，一片甘露如雨般落在高歡身上。

　　至精至純的清靈甘露，不容高歡抗拒，就如水如干沙，瞬間就溶入高歡身體。

　　高歡也只是絕遍體清涼，此外，也再沒什么其他感受。

　　對著朝陽，元陽道尊放聲長笑，狀極歡悅。長笑聲蒼勁有力，直入云天。灑脫，自在，又有幾分少見的狂放。

　　良久，元陽道尊才收住笑聲，對高歡道：“佛門無上秘法，直指大道。雖道路不同，對我卻大有裨益。我本以為大道無望，卻在此刻突破最后一管，都是托你之福。”說著，元陽道尊鄭重稽首。

　　高歡不敢受禮，急忙避讓道：“師尊，這是折殺弟子。不過是機緣巧合，弟子不敢居功。”

　　元陽道尊點頭道：“世間有些事，就是要講機緣。你有大機緣大氣運。這是好事。我也是借了你的氣運，才有這般明悟。”

　　高歡也受元陽道尊的喜悅所感染，歡喜道：“恭喜師尊破開難關。”

　　元陽道尊這時反倒平靜下來，道：“我本要待百年后再閉死關。現在突然觸動靈機，破開最后一關。體內元氣自然轉為九天清氣，用不了太久，周身清氣貫盈，神魂化光，就會為世間所不容。不是飛升九天，就是神魂俱滅。再沒有第三條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