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江水流湍急,水面開闊,快船順流而行,勢如奔馬,可一日千里。”
石遠站在甲板上,得意洋洋的給高歡解說著。
首陽距離甘州天都山數千里,石家常年采藥,人面極廣。為了送石遠,特意找了關系搭上一艘去甘州的大船。
不過,他們所乘的大船卻不是石峰所謂的快船。此船長七丈,寬丈五,深兩丈,分三層,有二十一艙,一半用來載人,一半用來載貨。這種大船,再如何快法,也不可能日行千里。加上正是春初,河水枯干,船速自然更慢。
兩岸青山起伏,天青水遠,站在甲板上遠眺,讓人心曠神怡。高歡嘴上有一搭無一搭的石遠閑聊,心里卻有幾分豪情壯志。
在首陽城安心待了三個月,終于要進入太一道,面對傳說中的無上大宗師元陽道尊,以高歡的深沉,也禁不住有幾分激動興奮。
世間有七位公認的無上大宗師,每位大宗師都堪稱無敵強者。其中,地位最為顯赫的當然是軒轅皇朝國師法定乾坤原天衣。元陽道尊作為太一道長老,比之貴為國師的原天衣也是不遑多讓。
在大元國內的飛龍寺內,還有另外一位大宗師十方佛尊。飛龍寺只收本國人為弟子,以高歡的身份是怎么也不可能進入其中的,更別說學習無上秘法金剛五相輪。
“兄臺,又見面了…”一個清朗聲音在高歡耳旁響起,打斷了高歡的漫游神思。
高歡早察覺到身旁來了人,不過既然沒敵意也沒有異常氣息,也就沒有在意。聞聲才轉過身,見說話的之人正是一天前在寶隆堂內見到的那名公子。
此人劍眉星眸,五官比例勻稱協調,膚如白玉,俊美絕倫,竟然是讓人挑不出一絲瑕疵。頭戴束發玉環,一身白衣勝雪,腰懸寶劍,氣度雍容高華,讓人一看就是不敢有任何輕忽。
“我叫林河,不知兄臺如何稱呼?”林河很客氣的攀談道。
高歡拱手還禮,“在下高歡。”高歡言行舉止頗為生澀,但他氣度從容自然,到別有率直灑脫不拘一格的意味,是以并不顯得失禮。
林河灑然笑道:“我見兄臺風姿超卓,心生敬慕,前日倉促,沒想到今天卻能共乘一船,真是有緣啊…”林河俊美無匹,氣度高華,談吐溫雅隨和,主動和高歡結交,卻沒有一點架子,極容易給人好感。
高歡雖然本能的有些抗拒陌生人的接近,但這個林河熱情隨和,到讓高歡很難拒絕。衣飾裝扮可以改變,但人的氣質卻幾乎沒辦法改變。林河骨子里那種高貴驕傲,是無法掩飾的。林河的身份肯定不凡,接近他也許是無聊,也許是喜歡結交朋友,卻不應該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林河博聞廣識,談吐幽默,加之毫無架子,一番攀談下來,到是很快的和高歡熱絡起來。不過林河雖然和高歡談笑無忌,卻從不和石遠說話,甚至都不正眼看他。
要照石遠平常的憨直性子,早就火了。但在林河面前,石遠卻是自慚形穢,絕不敢多說一句,乖乖的低頭站在一旁,好像個稱職的跟班。這也讓高歡心中有些好笑。
說起來其實也并沒什么奇怪的,石遠身份低微,那是真正的草民,林河雖然不知來歷,身份卻肯定是貴不可言。面對林河,石遠骨子里就感到敬畏。高歡雖是高手,可高歡卻沒有那種懾人的威勢,加上高歡一向溫和平靜,從不給人壓力,石遠對于高歡可是沒有一點敬畏。
幾天下來,林河已經和高歡稱兄道弟,關系極為親近。就是林河的小侍女柔兒,也是暗自稱奇不已。她這個公子,眼高于頂,別說的江湖草莽,就是高官顯貴子弟,林河也從不放在眼里,更不會這樣毫無架子與之結交。
在三層的貴賓艙室內,紅毯鋪地,四壁鑲嵌晶光石把室內照的亮如白晝,酒桌上擺著幾道小菜,數量雖少,卻都極為的精致。還有一壇百果釀,金黃的酒水宛如琥珀,粘稠而香醇之極,哪怕是不飲酒的人,看了也忍不住想要嘗嘗。
“高兄,不知此行要去哪里?”舉杯相邀后,林河問道。
高歡也沒什么可隱瞞的,直言道:“太一道三月山門大開,我準備去拜師。”
林河亮如星辰的眼眸神光一閃,嘴角露出幾分笑意,“我和高兄還真是有緣,我也正是要去太一道拜師。”林河笑容很清雅,卻又有種奇異的真摯味道。
幾天相處下來,高歡發現林河骨子里是和高貴驕傲的,卻不知為什么,對他就特別的友善親近,高歡也覺得此人頗為投緣。聽到林河也去太一道,高歡也是頗為高興。
林河舉著酒杯悠然道:“白頭如新,傾蓋如故。人和人之間就是這么奇怪,有些人整天在一起待十年二十年一輩子,到老也都是點頭之交。有些人萍水相逢,卻能一見投緣,相交莫逆。我看高兄,就覺高兄從骨子里都透出一種明凈,不染一塵,直若天人。這不是驕傲,就像是鳥在天魚在水,這是因為你和其他人有著截然不同…”
高歡微微搖頭道:“林兄你太夸獎我了。不過是一個不知禮儀山夫罷了。”
林河道:“高兄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深,沉穩是沉穩了,卻少了幾分可親。還不到二十的年紀,比花甲老翁還有滄桑。”
高歡失笑,“林兄說的好,不過我自幼在山中長大,也沒人說話,落得這個性子到也怪不得我。”
兩人邊喝邊聊,直到深夜才興盡而散。
等高歡走后,侍女柔兒才打著哈欠走出來收拾碗筷,不情愿的道:“公子,這個高歡有什么稀奇,值得你這般關注。”
林河捏了把柔兒小臉蛋,低笑道:“你不懂的。別人不是敬畏我權勢,就是羨慕我才貌,再或是嫉恨我,又有幾個人能把我當做普通朋友,不敬畏,不羨慕,不嫉恨,有話直說,只是單純結交,并無其他任何心思。”
柔兒不服氣的道:“那高歡也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公子你身份不凡。也許表面故作淡然,心里卻不知打什么主意。”
林河只覺酒意上涌,微微搖頭道:“他這個人,驕傲的緊,心思又深,想的決計和旁人不同的。你若是這般心思去猜他,就太可笑了,呵呵…”
柔兒把林河扶上床,脫了外衣和長靴,又用早就準備好的熱水給林河擦臉擦腳后,口中一變擔心的自語道:“這般跑出來,只怕老爺會生氣的…”
林河迷迷糊糊的道:“生什么氣,他要不放行,我們都上不了船,更別說走這么遠了。不用擔心的…”話沒說完,困意上涌,人就已經睡著了。
柔兒給林河蓋好被,輕手輕腳的收拾好桌子后,并沒休息,而是悄無聲息的出了房間。黑暗通道之中突然閃出一個人影,低聲道:“公子如何?”
柔兒搖頭道:“公子一心要去太一道,是不肯回去了。”
那人有沉聲道:“這幾天和公子來往的那個高歡是什么來歷?”
柔兒道:“沒什么來歷,不過公子覺得他投緣,就折節相交。別的沒什么,我就怕公子一時興起把九霄金蓮丹書也送他,那就麻煩了。”
黑暗之中那人眼眸中寒光一閃,“這個人沒什么來歷,居然還跟在公子身邊不走了。我去警告他。”
柔兒有些惶急的道:“公子十分看重他,你們不要亂來。”
那人冰冷道:“天狼秘衛的事,你就不要管。只管侍候好公子就行了。也不要在公子面前亂說話。”
說完,那人閃身而去。柔兒不意為然的搖頭回了房間,自語道:“自作主張,公子最討厭就是你們這樣的人了。”
高歡在黑暗中靜臥調息,經過三個月的潛心修煉,他已經修為雖然沒有更進一層,卻把修為徹底鞏固住。四相輪對應天時自發運轉,日夜不息。元氣生生不盡綿綿不絕。不用刻意運功,也能時刻保持著最佳狀態。
一天里,只要入定一個時辰,就能彌補所有的消耗。睡覺、吃飯這些正常的需求都降到很低的層次。
高歡才入定沒一會,就感覺到窗戶被人打開。寒光一閃,一把飛刀就像他激射過來。那一刀正取小腹位置,高歡屈指一彈,把飛刀彈飛。這一刀并不太快,高歡卻不喜歡冒險,并沒有伸手去接。
一刀沒有得手,外面那人并沒有繼續,而是轉身就逃。
高歡看了眼熟睡的石遠,覺得不會有人為他用什么調虎離山。身形一動,從窗口翻出,向那黑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