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32章難以啟齒的問題
陰雨綿延的季節是最讓人心煩意亂的，姜母鎮作為風暴中心更是如此。
鎮上一家小飯館。
“你們聽說沒有？咱們姜母鎮的大堤上面出現裂紋了。”
“你沒開玩笑吧，這么大的雨，要是堤壩出了問題，那豈不是說咱們姜母鎮危險了？”
“誰說不是呢？”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像李祥泰這種鉆錢眼的家伙，能建造出來什么合格河堤才怪呢。”
“聽說李祥泰已經被縣記委的人給帶走嘍。”
“好啊，帶走的好，但現在說這個還有啥用？大堤能保住嗎？”
“我看有點懸。”
“那咱們要不要趕緊收拾東西離開姜母鎮？”
當這種喧嘩響起時，一股黯淡愁云彌漫開來。大家都是姜母鎮的人，能留在這里誰想離鄉背井。更別說這里還有他們的家庭基業在，哪能說放棄就放棄？可現在這種時候，要是繼續留下來咋辦？大壩決堤，洪水泛濫，可是會死人的。
“各位鄉親，你們就把心放到肚里就是，安安心心吃飯，踏踏實實過日子，我向你們保證咱們姜母鎮的河堤不會輕易崩塌。”
“即便是真的面臨崩塌危局，在那之前，我也會提前通知你們都做好撤離工作，絕對不會讓你們手忙腳亂的離開。即便是離開后洪峰過境，災后重建工作也會第一時間展開。沒有后顧之憂，你們現在總能放心了吧？”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人放下手中筷子站起身，掃過全場，笑容溫和說道，隨著他站起，跟著他的幾個人也都放筷起身。
“你們是誰啊，憑啥說這種話？”
“鄉親們，這位是咱們錦繡市的蘇沐市長。”陳味介紹道。
“市長？”
“不是吧？你說這位是市長？”
“這么年輕，你真的是市長？”
在這里吃飯的都是姜母鎮的老百姓，別說市長就算是縣長他們平常都沒機會見到。好天氣的時候都遇不到，在這種惡劣氣候中，眼瞅大堤就要崩塌時，你說市長來了。
開什么玩笑！
“各位鄉親，我的確就是咱們錦繡市市政府的蘇沐，我在這里，為的就是解決鎮上的防汛問題。我向你們保證，只要防汛工作一天不結束，就絕對不會放松對姜母鎮的關注。”
“而我也希望在這個關鍵時候，咱們鎮上的每個人都能做到齊心協力應戰，要將這場戰役漂漂亮亮的打完，保護咱們的家園，你們愿意嗎？”蘇沐神情動容，言辭懇切道。
“蘇市長，只要能保住俺們姜母鎮，做啥事俺都愿意。”
“就是，俺們也不想流離失所。”
“蘇市長，您真的會留在姜母鎮上嗎？”
一張張面頰上涌現出來復雜神情，他們都迫切的想要聽到蘇沐的保證。蘇沐是市長，這么大的官位總不會欺騙俺們，說出來的話應該都是有理有據的吧？
“對，我是會留在姜母鎮，誰讓你們這里的河堤是最危險的。我不怕明擺著告訴你們，整個錦繡市的防汛抗旱工作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所有縣區中，魚縣是重中之重。而在魚縣中，姜母鎮又是中心。只要你們這里的河堤安然無恙，下面的剎馬鎮，其余鄉鎮，魚縣縣城都將能保證洪峰順利過境。”蘇沐不厭其煩的向每個人解釋著現狀。
“蘇市長，你說咱們鎮的河堤能扛住洪峰嗎？”
“要不讓姜老再看看河堤？”
“說的就是，只要姜老愿意出面，沒準還能挽救住河堤。”
姜老？
蘇沐敏銳捕捉到眾人嘴中不約而同說起的這個名字，姜老？一個能讓眾人全都心服口服的人，想必不簡單吧。而且他們怎么就敢如此篤定，只要姜老出面，就能將河堤險情解決。
“市長，魚縣鄭實意和李向南他們過來了，就在那邊。”陳味忽然低聲提醒。
“你留下來問清楚這個姜老是什么人。”
蘇沐輕聲吩咐了句后，便沖著在場每個人笑著說道：“我現在還要去處理河堤的事，你們有什么想法就和我的秘書說說。比如說那個姜老是誰，只要你們提出來的建議是有用的，我都會采納。”
“行啊，市長你忙去吧。”
蘇沐舉步離開小飯館，陳尺尺和李益民跟隨其后，陳味留下來開始詢問姜老情況。
門外面的街道上。
鄭實意和李向南各自打著雨傘，站在雨中看著蘇沐從飯館中出來后趕緊迎上前，幾個人碰面后，鄭實意就抓要緊的事稟告，“蘇市長，我們魚縣這邊已經做好準備，各項救援物資稍后就會運向姜母鎮。我們的態度很明確，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要確保河堤的安全，絕對不能發生大堤崩塌，老百姓流浪事件。”
“你們兩個吃飯沒有？”蘇沐微微頷首后問道。
鄭實意一愣。
“吃飯？”
“是啊，就是吃飯，給你們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很晚，現在更是都兩點多，相信你們趕過來的時候應該很急，要是沒吃飯的話就去那邊飯館先吃兩碗面條，有什么事咱們吃完飯再說。”蘇沐揚手一指說道。
鄭實意和李向南聞言心頭震動，眼角不由變得濕潤，兩人不是在演戲，是真的感動。
細節是致命魔鬼。只要能掌握細節，就能獲得成功。
作為魚縣主官，兩個人不是沒有接待過市里領導。但沒有誰會關注他們吃不吃飯這種小問題。可蘇沐卻偏偏關心，還給他們指出飯館。
鄭實意就算了，他畢竟是站在蘇沐這邊的。
李向南感受更深，作為林暖提拔起來的縣長，他雖說不至于被蘇沐這話就撩撥的改弦易張，但心中感動做不得假。蘇沐能說的話，林暖就從來不曾提起。想到兩個領導間的差距，他自嘲一笑，心情百味雜陳。
“蘇市長，謝謝關心，我們過來前已經吃過午飯。”鄭實意連忙說道。
“嗯，吃過飯就好，那咱們就開始工作。在談工作之前，我想要問問，你們有沒有帶著縣一建的人過來？我說的是當初修建秋意河河堤的負責人。要是說沒有，就馬上讓人把他們送過來。”蘇沐望著煙雨迷離的街道問道。
“帶來了。”鄭實意和李向南對視一眼，懸著的心悄然落下，總算被他們提前走對一步棋。
“帶來了？”蘇沐意外道。
“是的，我們在過來前就猜想姜母鎮這邊的河堤可能會出現問題，再說即便沒有問題，我們也必須隨時帶著縣一建的建筑師，誰讓當初這條河堤就是他們修建的，沒誰比他們更加清楚這里的建筑情況。”
“想要在洪水和河堤之間準確把握，那些建筑師就是關鍵。蘇市長，只要您想，現在就能去見見當時負責河堤質量建設的工程師。”鄭實意腰板挺直，目不斜視說道。
“好，前面帶路。”
姜母鎮鎮政府會議室。
這里已經被蘇沐臨時征用，作為防汛抗旱指揮部。而在這里坐著一個中年男人，他容貌憔悴，雙眼閃爍著驚恐光芒，即便是坐在椅子上，雙腳都仍然不斷哆嗦。
這分明就是一種緊張畏懼的模樣。
他就是縣一建負責人，秋意河河堤修建的總工程師，潘福。
咣當！會議室的房門打開，蘇沐從外面走進來，鄭實意和李向南陪伴左右，看到他們三個露面后，潘福趕緊從椅子上站起，面色膽怯，站在當地一動不敢動。
“你就是潘福？”蘇沐不加遲疑，直接拉過來一張椅子坐在對面問道。
“我是潘福。”潘福趕緊應道。
“潘福，這位是咱們錦繡市市長，是要問你秋意河河堤建設質量問題，你有一說一，不能有絲毫隱瞞。”鄭實意從旁說道。
“是。”潘福誠惶誠恐道。
說真的，潘福在過來前并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但直覺告訴他，應該是和姜母鎮的河堤有關系，因為在這里，他只修建過河堤。
總不會是河堤出現建筑質量問題吧？他心中還有點僥幸。但當他看到坐在眼前的人竟然是市長蘇沐時，心中那點僥幸頓時煙消云散，整個人流露出一種本能害怕，身軀輕微顫抖。
潘福知道事情鬧大了。
“形勢緊迫，潘福我就不和你繞彎子。有三件事問你，第一當初秋意河魚縣河段河堤的建設是你們縣一建負責的，當時你就是質量負責人，是建造工程師，對吧？”蘇沐開門見山，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意思。
“是。”潘福心虛的點頭承認，大腦同時高速運轉，思索著如何應對下面的問題。他清楚這是最關鍵時候，回答出來的答案要是有疏漏，就有可能葬送大好前途。
“第二件事，姜母鎮河堤修建時有沒有摻假？是不是豆腐渣工程？”蘇沐這話問出，石破天驚，潘福臉色唰的再變，嘴唇都開始哆嗦，腦袋不敢抬起，越來越低。
這種姿態做出，會議室中的幾個人心情唰的就陰沉。大家都是察言觀色的行家里手，根本不用你把事情說的多透徹，只是從你的言談舉止細微處，就能判斷出來很多事。
潘福的姿態就表明有大問題。
要是質量過關，你有啥可猶豫的，直接回答就是，你這樣遲疑，分明就是在說，那段河堤是豆腐渣工程，而這個答案，是蘇沐他們現在最不想聽到的。